皮亞
摘 要:英國作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面紗》因其獨特的人物刻畫,隱性的東方主義思想受到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研究,但鮮有研究者以具體人物設置為切入點研究小說所隱藏的東方主義思想。小說中的人物刻畫處處體現著西方人的“超能性”和東方人的“無能性”。試圖對小說《面紗》中不同人物的形象設置問題進行深入解析,進而從東方主義理論視角下挖掘出深藏于小說背后的“自我”和“他者”身份。
關鍵詞:《面紗》;人物設置;東方主義;自我;他者
中圖分類號:I0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7-0138-02
英國著名作家毛姆以中國香港為背景的長篇小說《面紗》自出版以來就深受讀者的喜愛,因此也引發了學者對小說的廣泛研究。遺憾的是,此前關于小說《面紗》的研究多從作者[1],小說主題[2],身份認同[3],心理學,生態主義以及自然主義層面展開,鮮有研究者從小說中具體的東西方人物形象為切入點,以其體現出的“自我”和“他者”身份問題為重點對該小說進行細致研究。文章試圖從具體人物形象刻畫方面來深入分析隱藏于小說背后的東方主義思想。東方主義理論以文化霸權理論為基礎,透過西方特權視角看非西方文化[4],從而處處體現出西方文化的優越性。
一、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
薩義德的東方主義思想主要體現在他的“知識分子”理論和東方學。薩義德的“知識分子論”主要研究民族性文化與世界性文化之間的關系,強調“文化多元”與“文化共存”[5]。這種以文化文本介入政治控制的西方霸權恰好反映了薩義德的東方主義思想。同時他定義的“東方主義”是“一種根據東方在歐洲西方經驗中的位置而處理,協調東方的方式”[6]。他認為,“東方學”有三個層面的含義:第一,“東方學”是作為西方學術研究的一門學科,是西方“關于東方和東方人的各種教條和學說”[6];第二,“東方學”是由西方建構的對東方認識和判斷的曲解思維定式;第三,“東方學”歸根結底就是一種權力話語或文化霸權,它廣泛分布于西方生活的各個方面……他通過對東方和東方人進行整體化,類型化,本質化和符號化,形成關于東方的集體概念,專業權威,話語體系和社會機制。
二、基于東方主義理論的“東方人”解讀
毛姆的長篇小說《面紗》中的中西方人物刻畫是以毛姆為代表的英國人的文化霸權心里憑空想象出來的并不是真實的中國形象,其中所描述的中國也是透過西方特權視角所看到的并不真實的中國。文章主要從“人影群像”以及滿族公主兩個方面對小說中的“東方人”進行解讀。
(一)“人影群像”作為“他者”
在《面紗》這部小說中,中國人幾乎都是以人影群像的模式出現的。所謂“人影群像”就是作者在人物刻畫的過程中,目標人物只出現一個大致輪廓,無名無姓無相貌,有意無意地將目標人物邊緣化的寫作方式。而這種寫作方式恰好就是作家對“第三世界”文化的無視與偏見,正好是人物“東方化”的最好憑證。小說中,當凱蒂跟唐生發生婚外情,在一家古玩店作者就對中國群像有大致刻畫“那是一家古玩店,店里四處落座的中國人令人厭惡地死盯著她瞧”[7]7。接著毛姆在描寫凱蒂再次來到那家古玩店時并沒有再次刻畫中國群像,可是卻有環境描寫“屋里很小,也不通氣,彌漫著一股鴉片的刺鼻氣味”[7]44,作者雖然沒有直接貶低批判中國群眾,可是這兒的環境描寫卻明晰地暗示了中國人愚蠢無知,沉迷鴉片。剝奪“東方”的發言權,將東方人按照西方人的思想描繪出來,這就使得“東方”成了“西方”隨意雕琢的“他者”。在這部小說里面,所有的中國群像都是毛姆筆下描繪出的“他者”,他們沒有發言權,在毛姆的筆下“失語沉默”。
(二)滿族公主作為“他者”
小說中唯一一個被毛姆稍附筆墨的中國人是一位家道中落的滿族公主,用沃定頓的話說“她是位大家閨秀”[7]141。透過凱蒂的視角,我們看到一位美麗,優雅的中國傳統女性,“她身穿一套修長的繡花旗袍,身材顯得十分苗條……黑色的頭發按照滿人的風俗盤成發髻,她的臉上涂了一層胭脂,臉頰從下眼皮到上嘴唇抹著厚厚的紅粉,眉毛顯然拔過,只見一道黑色的細線。嘴唇涂得血紅”[7]158。很顯然,這是一位中國傳統女性的代表,幾乎匯集了所有中國女性的元素:旗袍,黑色發髻,胭脂,紅粉,柳葉眉,粉面丹唇。這就是“西方”典型的“東方女人”形象,這就是印著西方文化烙痕的中國女性,很明顯,這兒的滿族公主就是毛姆筆下任人擺布的“他者”。作者雖然將這位大家閨秀描繪得十分細致,可字里行間卻明顯透露著對她濃重妝容的嘲諷。過于裝飾未免太過矯情,這在接下來毛姆對她的定位中也可以看出毛姆的創作心理:“與其說這是一張女人的臉,不如說倒更像一個人偶”[7]158。由此可見,毛姆覺得這樣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國女人是矯揉造作的,缺乏生命力的。我們都知道,這位滿族公主是來自英國的助理專員沃定頓的妻子。根據沃定頓的描述,我們知道這位滿族公主深愛著他,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家、親人以至尊嚴,死也要跟沃定頓在一起。“我一點也不懷疑,要是我真離開了她,她保準會自殺”[7]141,這是沃定頓描述他妻子的話,很明顯,這位滿族公主很依賴沃定頓。一位傳統的中國大家閨秀,身上幾乎具備了所有的中國元素,在這兒可以說是“中國”的化身,而沃定頓,來自英國的助理專員,管制著當時清延,明顯是“英國”的代表。滿族公主在大革命時期靠沃定頓獲救并因此深深地依賴著他,正是毛姆深藏的創作心理:只有英國才能解救苦難的中國群眾,中國人民需要依賴英國才能生存。正如上文所述這位滿族公主更像是一個“人偶”,人偶是沒有思想,是無法操控自己的,那操控這位代表著“中國”的滿族公主的人是誰呢?當然是代表著“英國”的沃定頓。很明顯,滿族公主再次被“他者”化了。
三、基于東方主義理論的“西方人”解讀
與“東方人”人物形象設置“他者”化完全相反,毛姆在描繪西方人時所設置的人物幾乎都是正面向上的“自我”化形象,他們文明善良,無私奉獻,深刻聰慧。在毛姆筆下,西方思想與時俱進,西方人的設置恰好與中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自我”,一個是“他者”;一個是“救贖者”,一個是“被救贖者”;一個是“愚昧無知還停滯不前”,一個是“善良聰明且與時俱進”。
(一)費恩·沃特作為“自我”
小說中,細菌學家費恩·沃特聰明深刻,無私善良。他大度,可以接受凱蒂“愛慕虛榮,膽小怕事,頭腦空虛”[7]74;他隱忍,可以寬容凱蒂的婚外情;他善良,能夠拼盡全力解救瘟疫中的苦難中國群眾;他無私,能夠一心一意為凱蒂,為中國患者不顧自身安危,甚至舍棄生命。這里的費恩·沃特頭腦聰明,年少英才,卻最終為了“愚昧無知,野蠻粗魯的中國群眾”丟了性命。這樣的費恩·沃特正是毛姆設置的為了解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中國患者的“上帝”,也就是“自我”形象,這樣的費恩·沃特正是毛姆狹隘的東方主義思想的透視。
(二)沃定頓作為“自我”
小說中另外一個重要的西方人物是滿族公主的丈夫沃定頓。在毛姆筆下,他和中國傳統的滿族公主恰好構成了“救贖者”和“被救贖者”,“被依賴者”和“依賴者”,“自我”和“他者”的關系。沃定頓尊重中國文化,對中國道家學派似有研究,也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樣的傳統中國文化,可這些正是毛姆支持英國殖民統治的證據。沃定頓作為“英國”文化的化身,是毛姆刻畫出的“自我”,操控著作為“他者”同時代表著“中國”文化的滿族公主。正是沃定頓和滿族公主之間這種不平常的關系印證了毛姆在創作中的東方主義思想禁錮。
(三)法國修女們作為“自我”
在西方人物設置中還有一個群體印證了毛姆小說中的西方文化霸權理論,那就是法國修道院里不辭勞苦,富有愛心,善良可愛的修女們。小說中法國修女們照顧被中國父母遺棄的小孩時所體現出的無微不至,大愛無疆讓人們不得不被這樣善良無私的修女們深深感動。而修道院的院長尤其讓人心生敬意,她放棄了衣食無憂,優雅高貴的法國上流社會的富裕生活,毅然來到中國一個霍亂橫行的小山村,面臨著隨時都有可能患病死去的危險,照顧著異國他鄉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們。在她身上所體現出的救贖讓毛姆筆下為了生存就拋棄自己親生骨肉茍且偷生的中國人無地自容。凱蒂后期在修道院的出現同樣也顯示了她善良,悔過自新的一面。雖然她還是無法接受面容丑陋,怪異的中國孩子,可她也開始在修道院里“救贖”那些可憐的孩子。小說中這樣的人物形象設置讓“修道院院長”和“中國父母”,“修道院修女們”和“中國孩子們”同樣形成了“自我”和“他者”,“救贖”和“被救贖”的人物關系。換句話說,在毛姆的潛意識里,東方人需要西方人的幫助和解救。
由此種種,清晰可見,不論是中國群像還是滿族公主,他們都是受西方作家擺布的傀儡,他們在文化交流中被邊緣化,丑惡化,妖魔化,永遠都是西方人筆下沉默失語的“他者”形象。而另一邊,不論是解救中國患者的費恩·沃特,還是解救滿族公主的沃定頓,或是解救中國孩子的法國修女們,他們都是毛姆創作視野里自由言說,擁有大量發言權的“自我”。這些人物形象的設置都是文化霸權理論和東方主義理論支持下變相的文化侵略模式。它們以文化霸權理論為基礎,透過西方特權視角看非西方文化,從而處處體現出西方文化和種族的優越性。由此可見,毛姆并沒有擺脫西方社會對東方根深蒂固的東方主義影響,毛姆筆下的東西方形象都帶有東方主義思想禁錮的西方印痕。文章中所有刻畫東西方人物的筆墨都是毛姆蒙著面紗變形的東方主義思想的投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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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婷.找尋《面紗》中走失的女性自我認同[J].北方文學(下半月),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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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愛德華·W·薩義德.東方學[M].王宇根,譯.武漢: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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