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朝
在外打工多年,很久沒回家了,很想念家鄉的一草一木。六年了,竟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而家鄉的變化,也讓心中叢生著一種欣慰一種感動,更多的,是思念與眷戀。我的母親,一定還在那個屋檐下生活著勞碌著,那是所有思念與眷戀的來源。
老家就在山那邊,下車,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小路。獨自一人走在小路上,心里卻突然有一絲凄涼叢生,那么多歲月,一切都在改變著,我思鄉的心緒,竟怕與那些改變猝然相遇。老屋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屋門外的那兩棵核桃樹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母親正在廚房忙著給我燉豬蹄,她知道豬蹄是我的最愛。每次回來她都要弄上很多,以至于吃不完倒掉,她也沒有怨言。
望著母親忙碌的身影,這才發現她已經白發鬢鬢,骨瘦如柴。是的,歲月也讓母親變了,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濡濕。母親見我剎那的黯然,微笑著說:“傻孩子?!蹦赣H從來都只會說這幾個字。這些年,母親對我,一直都無微不至地關心著,每次我想說些感謝的話,只是沒有說出口。在母親的微笑里,一切感謝的言語都是那么蒼白。
吃完飯,我堅持要洗碗,母親硬不讓。說道:“不要你做,站在這里跟媽媽聊聊就好。”于是便聊起了家常,聊起了小時候因頑皮鬧出的種種笑話。母親笑得十分燦爛,她說她好長時間沒這么開心過了,那一刻,心被溫柔地觸動。
突然電話響了,是公司打來的,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我看到了母親眼里的不舍。母親只說:“孩子,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吃餃子嗎,現在還喜歡吃不?”不想拂母親的好意,我欣然答道:“喜歡吃啊,好多年都沒吃媽媽包的?!眿寢屄犕晡艺f的話,便馬上就去搟面團。這時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我不停地打著哈欠,母親看著我疲憊的樣了,就叫我先去睡了。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母親給我蓋了被子,這一小小的動作把我驚醒,因為停電了,母親便點著煤油燈,緊張地忙碌著。她一個人,在漆黑而孤獨的夜里,搟著面,調著餡。母親的手腳明顯沒以前那么利索了,她手里拿著面團,把餡兒往面團里面放,有時餡兒多了,面團小了,結果把面團都給漲破了,看著母親小心翼翼地把面團扯下,再重新包。那煤油燈是那么的昏暗,只能照亮那一小塊地方,也照亮了母親微笑的臉。原來母親一直沒有覺得苦累,她為我在黑夜里包餃子,心里是充滿著欣慰與喜悅。我的眼淚再次流下來,我撒了一個謊,騙母親說我現在還喜歡吃餃子,而母親卻是那么的認真,竟為我的一個謊言如此的開心。我的心中忽然充滿了愧疚和感動。
由于要坐早班車回去,凌晨3點,母親就起來給我煮餃子,我們倆就坐在灶臺旁,母親不停地給我夾著餃子。吃完,天還沒有亮,母親便拿著煤油燈送我上路。夜安靜而祥和,跟母親走在狹長的小路上,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母親就是我的保護神。有微風吹來,那微小的火焰時不時地熄滅,母親一次又一次點燃,母親生怕我摔跤,不停地說,小心點啊,這里走的人少草也多。母親就這樣小心地呵護著手里的煤油燈,就像她一直以來呵護著我的成長。再看母親,她的眼里依依不舍,我輕輕挽住母親,深深嘆口氣。
送我上車后,母親開始往回走,她的身影很快融化在綿綿的夜色中,像移動的一個紅點,漸行漸遠,但我知道那盞燈下的愛,猶如一輪皓月,從此,照亮我的漫漫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