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老師”、“瘋校長”何時了

張麗鈞

第三十個教師節(jié)，我去開一個“不允許請假”的會。

路上想，會不會有優(yōu)秀同行發(fā)言呢？會不會又是一個不懂得健康為何物的老師和一個不懂得休息為何物的校長呢？

萬能的魯迅，早就預備妥了一段話給我用，他說，他常見些“但愿不如所料，以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卻每每恰如所料起來”。官方選定的兩個優(yōu)秀代表恰恰就是網(wǎng)友戲言的“病老師”和“瘋校長”。“病老師”賺走了我的眼淚，因為正值青春年華的她說，在多次暈倒在講臺上之后，終于不再奢望談戀愛了；“瘋校長”賺走了我的嘆息，因為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說，每天在學校工作的時間長達十五到十七個小時……天！培樹起這樣的典型，是供我等學習嗎？

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獙⒔逃拿婵渍萌绱霜b獰可怖？它吞噬了教師的健康，掠走了校長的閑暇，它讓對它以身相許的人活得那么可悲，那么可憐，那么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據(jù)說，北歐人很反感別人夸贊自家孩子“長得漂亮”，因為，那不是可以通過孩子自身努力獲取的，他們更喜歡聽人家夸贊自家孩子“懂禮貌”，因為這才是真正屬于他的“本領(lǐng)”。這樣的“本領(lǐng)”一旦得到肯定，孩子會自覺復制。循著這樣的思路往下想，我們一味宣傳“病老師”和“瘋校長”，是想讓他們竭力病下去和瘋下去嗎？是想讓天下的教師和天下的校長都學習他們的病和瘋嗎？

“什么時候當官的都想當老師了，再大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這話，是莫言說的。他說得不假。看客站在高處看到了某種慘景，號召人們都來關(guān)注；你若讓他成為那慘景中的一部分，他可就不樂意了。只有看客真正變成了當事人，他才可能不違心地講話。

孔子說：“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他老人家從來不說“己欲病而病人，己欲瘋而瘋?cè)恕薄！傲ⅰ迸c“達”是我想要的，也是人想要的，正因為如此，當它被當作禮物送出時我們才會深感欣慰。如果我們舉著敝屣當獎牌，將它隆重授予優(yōu)秀的一線教育工作者，居心何在？

——能力拼不過疾患，智慧贏不了熬點，這就是我們悲慘的現(xiàn)狀。教育想要獲得人的尊重，請從不自虐和不標榜自虐開始。

【原載2014年9月18日《渤海早報·渤海潮副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