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風荷別樣紅

盧荻

1949年5月，中國人民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解放東方大都市上海。6月底的一天，上海灘那些算盤打得精響的大亨，在陳毅市長主持的工商界人士座談會上，目瞪口呆地看到了驚人的一幕：昔日那位與國民黨CC特務頭子陳果夫觥籌交錯、打得火熱的大老板盧緒章，今日竟穿著一身嶄新的解放軍軍裝，八面威風地與陳毅一道出現在主席臺上。臺下一片嘩然，凡是與盧緒章打過交道的大亨都震驚了，在座的地下黨同志也大惑不解，感到不可思議。

會后，他們紛紛給陳毅市長打電話、寄舉報信。有的說，盧緒章抗戰勝利時以國民黨少將參議身份到上海發國難財，他是罪大惡極的陳果夫的紅人，中統、軍統是他家的座上客，請陳市長務必警惕，查清他的老底；有的說，盧緒章是國民黨組織部長吳開先親自介紹加入國民黨的特別黨員，叮囑陳毅千萬別上他的當；有的說，盧緒章是大資本家，解放前在上海紅得發紫，發了很大財，千萬要當心。陳毅看罷這些舉報信，打電話給盧緒章說：“盧老板呀！你以后上街可要當心點呢！說不定有人會把你抓起來送到公安局，還要我來保你出來吶！”說完哈哈捧腹大笑。①

不要說上海灘那些大亨迷惑重重，就連那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廣大華行的員工，當得知盧緒章、楊延修、張平等人廬山真面目時，也禁不住發出連聲驚嘆：“原來你也是共產黨員！”

1980年珠江電影制片廠拍攝的《與魔鬼打交道的人》，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片中的男主人公張公甫，演繹了一幕驚心動魄的故事。他劍膽琴心，“與狼共舞”，給廣大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位男主人公的原型之一便是上海廣大華行總經理、秘密黨員盧緒章。

一、周恩來說：你要像八月風荷出污泥而不染

盧緒章，1911年6月出生在浙江省鄞縣一個小商之家。由于父親經營的米行不景氣，盧緒章還沒有念完小學，就只身背井離鄉，前往上海謀生。1933年，盧緒章與楊延修等5人合作，集資300元法幣，成立廣大華行，開展西藥、醫療器械郵購業務。由于五人真誠合作，業務逐漸發展，成為一家略具規模的小型西藥行。 1936年，劉曉奉中共中央之命，從陜北回到上海重建地下黨，擔任中共江蘇省委書記，以劉長勝為副書記。這年10月，由中共地下黨組織在上海洋行華員中籌建的“上海洋行華員聯合會”（簡稱“洋聯”）正式成立。盧緒章、楊延修、張平等人成為“洋聯”骨干之一。1937年10月，盧緒章參加上海地下黨與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聯合舉辦的抗日救國干部訓練班。地下黨領導人潘漢年等作為講師對抗日救亡的積極分子進行革命理論教育，并從中進行考察，吸收積極分子到地下組織中來。盧緒章在訓練班上認識了地下黨員楊浩廬。當楊浩廬問盧緒章：“你愿意不愿意參加中國共產黨？”盧緒章反問道：“你是托派黨還是共產黨？要是托派黨，我不參加。”楊浩廬告訴他，是毛澤東為領袖的共產黨組織時，盧緒章興奮激動，立即要求參加。10月18日，經楊介紹，盧緒章正式宣誓加入中國共產黨。②以后，盧緒章先后在廣大華行發展楊延修、張平、劉聲、孫元海四人入黨，廣大華行成為當時上海地下黨組織進行活動的一個據點。

“八一三”后，由于受時局影響，上海成為“孤島”，廣大華行經營面臨困難。盧緒章等五位創辦人考慮到大批工廠、機關、學校等內遷，西南地區人口激增，決定將廣大華行的業務重點轉向西南地區發展。1938年1月28日，廣大華行昆明分行在昆明護國路14號設立，開始對外營業，在西南大后方迅速站穩了腳跟。

1939年后，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國民黨頑固派實行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政策，不斷制造摩擦，加緊迫害國民黨統治區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和愛國進步人士。為此，以周恩來為書記的南方局根據黨中央指示，改變斗爭方式，對國民黨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1939年5月，周恩來在重慶聽取江蘇省委劉曉、劉長勝匯報后，決定在上海物色干部到大后方建立黨的第三線秘密機構，執行黨的交通、情報和經濟任務。劉曉和劉長勝經慎重考慮，認為廣大華行不僅在上海有多年經營基礎和社會基礎，經營業績卓著，而且在西南大后方也有一定的經營實力和社會基礎，特別是盧緒章作風穩健，組織領導能力強，是個很適合擔當地下秘密機構的人選，于是決定派盧去重慶，以廣大華行為掩護，把它改建為地下黨在大西南后方的第三線秘密據點，執行黨的特殊任務。③

7月中旬，盧緒章離開上海，途徑香港、海防、昆明抵達重慶。一天深夜，周恩來在重慶紅巖村八路軍辦事處召見了劉曉與盧緒章。周恩來詳細了解廣大華行情況后，指示盧緒章說：“此后廣大華行由南方局直接領導，廣大華行內的黨員由你單線領導，不要再發展黨員，不允許與重慶的地方黨組織發生橫向關系。你們廣大華行黨員必須做到社會化、職業化”。周恩來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以后你們必須做到不與左派人物在形式上過于接近和往來，對任何人不允許暴露自己的政治身份，包括對自己的父母妻子也不能暴露，這是黨的紀律。你要多交朋友；廣交朋友，交各方面的朋友，要勤學、勤業、勤交友，包括國民黨黨、政、軍各方面的人物交朋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社會關系作掩護，使廣大華行這一秘密機構能長期保存下來，完成黨組織交給的各項特殊任務”。“盧緒章同志，工作環境是險惡的，你這個‘資本家一定要當得像樣，但又要像八月風荷，出污泥而不染，要做到同流而不合污。”④ 這些諄諄教導成了盧緒章的座右銘。

盧緒章在重慶商業中心買下一塊被日本空軍炸成廢墟的地皮，蓋起了一棟二層樓房，上面是廣大華行總行寫字間，樓下開了個廣大藥房門市部，在重慶獨立經營西藥和醫療器械業務，并統一領導大后方的各分支機構。

為了完善廣大華行在西南地區業務經營和秘密工作體系，1940年4月，盧緒章派張平去成都籌建廣大華行成都分行，并于次月正式開業。同時派張先成到貴陽，聯合中央信托局衡陽辦事處包玉剛等人設立一家經營服裝、百貨的公司，取名“中美行”。

周恩來在重慶期間，親自領導重慶廣大華行的黨組織，并先后派劉曉、孔原、劉少文、龔飲冰、嚴樸等人進行具體領導。每隔一段時間，盧緒章就去紅巖村辦事處匯報工作，聆取指示，閱讀文件。⑤endprint

二、廣大華行成為黨中央領導的絕密機構

1941年皖南事變后，為了警惕國民黨再度挑釁，周恩來在臨撤離重慶回延安之前，對南方局所領導的國統區和淪陷區地下黨組織重新作出安排：準備以八路軍辦事處、新華日報社等公開單位為第一線，原各省、市地下黨組織為第二線，再建立絕密性質的第三線機構。經過審慎、周密的考慮，中央選中了有較好的社會地位、經濟基礎和便于掩護黨的交通、情報及經濟工作的廣大華行，作為三線秘密機構的重要載體。這家以地下黨員為骨干的廣大華行，已經發展成為一家有規模的國際貿易集團，特別是它的領導人盧緒章、楊延修、張平等都是優秀的中共黨員。周恩來為廣大華行明確了三大秘密任務：一是交通聯絡工作，為黨的重要干部在國民黨統治區、淪陷區往來提供方便；二是情報工作，通過國民黨內部的關系搜集政治、軍事和經濟情報；三是經濟工作，為南方局、八路軍辦事處等機構提供和調節經費。⑥

周恩來對盧緒章說：廣大華行這個機構“平時不用，但必須保持極端的秘密。一旦形勢更加惡化，黨的公開機構撤退，黨的第一線和第二線遭到破壞，這個機構仍能保存下來，那時就要求它發揮更重要的作用。”⑦從此，廣大華行由中共南方局直接領導的一般掩護機構轉變為在國民黨統治區隱蔽最深的地下經濟事業和秘密聯絡機構。

接到中共中央和南方局的指示后，盧緒章以討論公司業務名義，召集各分支機構黨員來重慶，當面傳達黨的新指示。⑧ 1941年10月，廣大華行改組，推舉盧緒章為總經理，決定總公司移設重慶，上海改為分行。盧緒章開始全面主持公司工作，為鞏固和發展廣大華行這一秘密工作機構創造了更有利的條件。

1942年夏，廣大華行總公司由上海遷至重慶后，擴充資本為500萬元法幣。1942—1944年間，盧緒章分別在西安、蘭州設立廣大華行分行和辦事處，以適應自身業務發展和開展黨的秘密工作的需要，使廣大華行形成以重慶為中心的西南、西北交通聯絡網。

盧緒章在重慶廣泛結交各種社會關系，成為當時重慶交際界的“紅人”，從而進一步增強廣大華行的隱蔽能力，便于開展各項業務。盧緒章通過昆明中和藥房董事長張軍光，結識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專員施公猛、軍統少將梁若節、重慶航空檢查所所長嚴少白等要人。此外，還先后結識了西南、西北地區的國民黨一批黨政軍警要員。廣大華行正是利用這層利害關系作“政治庇護”和“背景依靠”，掩護黨的秘密工作，促進業務發展。盧緒章同流而不合污，他和國民黨上層人物打得火熱，甚至利用宋美齡的航空委員會，用飛機倒賣黃金、美鈔。

1942年起，廣大華行擔負起為南方局地下黨機構提供與調節經費的任務。是年春，廣東韶關地下黨急需經費，因為開支票轉帳容易出問題，盧緒章按照南方局的指示，親自把8.5萬元法幣現金，送到韶關，以重慶老孟為化名，直接交給了地下聯絡員。

盧緒章完成任務后轉道去衡陽。在衡陽一家飯館，他巧遇表妹黃秀英的丈夫包玉剛，此時包任衡陽工礦銀行分行副經理。此后，他們成為摯友。后來包玉剛調任重慶分行經理，與盧緒章及其鄰居、時任中央銀行職員的盧孟野過往甚密。當時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常要盧幫助將大面額法幣和海外黨員、華僑捐獻的外匯、黃金或支票，兌換成小面額法幣，有時又將法幣現鈔兌換成黃金，以支援延安或其他解放區。這些工作，盧緒章都是通過包玉剛和盧孟野二人進行的。39年后，當包玉剛1980年以世界船王身份與鄧小平第一次會見時，盧緒章在把包介紹給鄧小平時說：“包先生在抗戰時就幫了我們共產黨的忙。”包玉剛驚異地說：“哪有這事？”盧緒章說：“你那時給我兌換美元，是給共產黨的經費呀！”盧就是這樣為黨提供經費。⑨廣大華行在重慶還為八路軍辦事處和南方局提供藥品和其他生活用品。

盧緒章從韶關回到重慶不久，韶關地下黨那個聯絡員被國民黨逮捕并叛變，特務帶著他每天在重慶街上兜圈、尋覓“老孟”。盧緒章急中生智，通過施公猛，開出一張“少將參議盧緒章因公赴昆”的證明信順利購買了一般商人難以購買的機票，飛抵昆明，暫時避禍，以免暴露組織。廣大華行也利用這層關系，先后掩護劉長勝往返于淪陷區和大后方之間，掩護馬純古在昆明、重慶等地活動，并為龔飲冰等人及時購買飛機票、車船票，使他們能夠安全在各地活動。

廣大華行在艱難情況下維持了秘密交通線。這條秘密交通線連同商業運輸交通線，從上海到香港、海防、昆明、重慶、西安、蘭州等地，一直通到新疆，過境到蘇聯。廣大華行與蘇聯糧食出口協會簽訂協議，獨家代理蘇聯產鹿茸精、碘化鉀等藥品。為了打開對美國的貿易關系，廣大華行派人到紐約設立分行，與美國施貴寶藥廠建立銷售關系。廣大華行的業務還拓展到了英國倫敦、日本東京、印度加爾各答等地。

當時盧緒章廣泛與重慶社會名流盧作孚、王曉籟、虞洽卿、金潤庠等交結，共同興辦實業，并參與或資助重慶保險界同仁進修社、中國兒童保健會、上海市商會童子軍團等社會團體，大大提高了廣大華行的社會地位。1944年至1945年，重慶廣大華行已經發展成為大西南地區鼎盛時期的著名大企業集團。1945年，廣大華行總行分行凈利約為3.99億元，營業額達到6.6億元。

三、“特殊資本家”繼續當下去

1945年8月，毛澤東、周恩來乘飛機到達重慶與國民黨進行和平談判。盧緒章由周恩來引見，受到了毛澤東親切接見，毛對盧進行了熱情的鼓勵，高度評價了他們的工作。10月18日晚上，盧緒章又到重慶上清寺“周公館”會見了周恩來，匯報了廣大華行總行遷回上海的計劃部署。周恩來同意他們的決定，并同盧緒章作了一次長達數小時的深談。周指示說：“廣大華行遷往上海后，仍是黨中央領導的秘密特殊機構，我委托上海局劉曉同志代管，仍是單線領導，不要和上海地下黨組織發生橫向聯系。”周恩來高度評價這幾年來盧緒章等人為掩護地下黨重要干部、籌集調節黨的經費、兌換貨幣、提供八路軍緊缺藥品等成績。還說：“你這個‘特殊資本家還得繼續當下去，別人是不能替代的。你想到解放區去戰斗，我能理解，但黨更需要你去這個特殊戰場為黨繼續戰斗下去。”周恩來的親切教導，使盧緒章心情豁然開朗。⑩endprint

10月下旬，盧緒章重新返回上海。11月，廣大華行在外灘一號亞細亞大樓新址正式開業，民孚企業總公司也遷移上海，與廣大華行一起辦公，并在天津、香港、倫敦增設辦事處。

廣大華行轉移到上海后，由盧緒章、吳雪之任黨支部正、副書記，盧緒章公開身份是廣大華行董事長兼總經理，吳雪之、楊延修、張平、舒自清為副總經理，楊、張、舒三人還先后擔任昆明、成都、重慶、臺灣、紐約等分行以及附設機構的經理。

重返上海的廣大華行在盧緒章領導下，積極開拓業務。1945年初廣大華行美國紐約分行正式成立，開展進出口業務。同時廣大華行在國內先后于天津、漢口設分行和民安保險分公司。1946年秋，為了拓展華南業務，盧緒章決定派梁次漁到香港。10月，在香港雪廠街皇后道口設立廣大華行香港分行，由梁任經理；并在廣州沙面珠江路22號設立廣大華行廣州辦事處，由梁兼任主任，派鄭棟林任天津分行經理。此外，廣大華行在漢口、長沙、重慶、西安、天津、昆明、香港等分行內設立廣大藥房作為分行門市部，形成全國性銷售網絡。廣大華行已成為一家擁有眾多企業，具有相當經營實力和知名度的企業集團。

盧緒章根據上級有關指示精神，決定抓住機遇，壯大廣大華行。經過籌劃，最后通過俞松筠、施公猛介紹與國民黨四大家族成員之一、國民黨中統CC派頭子陳果夫合作，創辦上海中心制藥廠。此事得到劉曉同意，并報請中央批準。1948年3月，中心制藥廠正式舉行開業慶典，陳果夫抱病前來參加。到會祝賀的還有上海市長吳國楨等黨政大員及各界社會名流，盛況空前。與陳果夫的合作使廣大華行平添了一把保護傘，對提高廣大華行的社會地位，抵制敵特的破壞起了很大的作用。大會推選陳果夫為董事長，盧緒章為總經理。同年12月中心制藥廠部分開工投產，成為國民黨國防部用藥特約生產廠家。

楊延修回憶說：“除了陳果夫，我們還與宋子文、馬步芳等創辦了中國皮毛公司，在臺灣與吳開先創辦七星紗管廠等企業……他們感到，我們這些人會做生意，為人慷慨大方，因此都愿意與我們交朋友。”盧緒章還通過孫科太子系與蘇聯做生意。截至1947年底，廣大華行累計總投資達35.5億元法幣，民孚實業公司對七家企業投資達11.8億元法幣。廣大華行集團“步入發展的鼎盛時期，是中國共產黨在新中國成立執政前最大的一家‘黨產企業，也是一家隱蔽最深的黨的第三線地下特殊機構”。 盧緒章長駐香港，張平常駐廣州、臺灣，楊延修、程恩樹也到香港辦廣業房地產公司和南洋商業銀行。

廣大華行自從遷回上海以后，由于業務發展迅速，不斷受到國民黨特務的注意和暗中調查。1948年6月負責與廣大華行聯系的地下黨員趙平夫婦被捕，劉少文也差點被捕。為防不測，上海局書記劉曉通知廣大華行黨組織緊急撤退，并指示廣大華行放棄在臺灣發展的計劃，將資金和地下黨員集中到香港待命。

對此，盧緒章積極落實，立即停止發展原有各項業務活動，把資金集中于香港使用。盧緒章親自到香港進行籌備工作，創辦南洋商業銀行和廣業房地產公司，分別由盧緒章和楊延修任經理。當時國民黨政府嚴禁資金外移，廣大華行通過各種手段，在國民黨政府發行金圓券之前，在1948年秋將大部分資金安全轉移到香港。總行也安全轉移到了香港，仍由盧緒章主持。是年10月，因黨內有大量黃金以盧緒章個人名義存放在上海英商麥加利銀行保險箱內，亟需妥善安排。為此，盧緒章冒險從香港秘密飛回上海，將所存黃金安全轉移，立即飛回香港。

廣大華行遷到香港以后，為當時香港地下黨組織提供一部分活動經費，曾分兩次經劉曉轉給港澳工委15萬美元，由錢瑛轉給湖北和西南地區黨組織港幣20萬元。1949年初，由張平送交劉曉美金100萬元，按照中共中央指示，支援越南胡志明領導的勞動黨；香港廣大華行與華潤公司合并時，上交資金約200萬美元。此外，盧緒章與廣大華行的黨員干部將個人紅利股上繳黨組織作為黨費，并在廣大華行結束時將結余的資金100多萬美元也全部上繳黨組織，而這些錢，都是他們的私有財產。此舉“充分顯示了以盧緒章為首的廣大華行全體共產黨員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共產主義精神”。

四、周恩來說：經濟干部太少，還是調盧緒章同志回來吧

隨著解放戰爭捷報頻傳，全國解放指日可待。盧緒章回憶說：“淮海戰役結束后，百萬雄師下江南。渡江就要開始，這時候我們地下黨的機構也面臨解散，我個人的去從也不得不有所考慮，最后是劉曉同志請示了周恩來同志。周恩來同志說：全國解放，百廢待舉，經濟干部太少，還是調盧緒章同志回來吧。”

1948年11月，中共中央來電指示因解放區需要大量干部，廣大華行除香港外，所有國內外分支機構一律結束，全體黨員干部到解放區參加革命工作。1949年11月，周恩來、任弼時密電香港：香港廣大華行仍予保留并與華潤公司合并，由錢之光領導，廣大華行的黨員干部除舒自清、張平留在香港工作外，其他同志都回來參加接管工作。

華潤公司是為掩護民主人士去參加新政協而建立的。1948年8月，中央貿易組組長錢之光，對外以解放區救濟總署特派員的身份來到香港，具體運行此事。他提出公司的名稱既要有意義，又不能暴露身份：“就叫‘華潤公司'吧，華是中華的華，代表中國；潤是毛潤之的潤，代表我們黨。”

根據中共中央指示要求，廣大華行黨支部決定吳雪之回上海參加接管準備工作，其余黨員北上中央報到，參加城市接管工作。

1948年12月，盧緒章召開公司經理及主要干部會議，宣布自己決定退出廣大華行，同時推薦舒自清為代總經理，經在港董、監事挽留，改為請假三個月，北上考察業務。12月26日夜，盧緒章、龔飲冰與李濟深、鄧初民、章乃器、沙千里、茅盾夫婦等一批民主人士共30多人，乘“阿爾丹”號輪船，于1949年1月7日到達大連。不久他們輾轉去西柏坡黨中央所在地學習，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在西柏坡，毛澤東、任弼時等還接見了盧緒章，對其為黨所作出的貢獻表示了稱贊和鼓勵，任弼時還詳細了解了廣大華行的情況，對廣大華行今后發展方向提出了新的安排和指示。

1949年5月27日，盧緒章調到上海，與徐雪寒、吳雪之等人一起負責接管官僚資本的工作。

據盧緒章等人回憶：總結廣大華行近10年的斗爭，“其主要戰果是：掩護了幾位黨的領導干部，培養了一些經濟貿易干部，發展了黨的企業，擴大了資金積累，向黨提供和調節了一些經費。”

新中國成立后，盧緒章先后任華東區國外貿易管理局副局長、華東局貿易部副部長、國家外貿部三局局長、外貿部副部長等職。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盧緒章任國家旅游總局局長、黨組書記，國家進出口委、國家外國投資委副主任，外貿部常務副部長、黨組副書記等職務。是新中國外經貿和旅游事業的老一輩開拓者、奠基人之一，為發展我國外經貿事業和旅游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

縱觀盧緒章一生，一塵不染，兩袖清風，八月風荷別樣紅。他一輩子與金錢打交道，但出污泥而不染，實屬難能可貴。

注釋：

①②③⑥⑨⑩李征：《盧緒章傳》，中國商務出版社2004年版，第198頁、56頁、74-75頁、123頁、107頁、137-138頁、167頁、183頁、187頁。

④鐵竹偉：《與魔鬼打交道的那個人》，《文匯月報》1986年第3期。

⑤⑦吳雪之、盧緒章：《與魔鬼打交道的廣大華行》，全國政協文史委《革命史資料》1981年第4期。

⑧王元周：《盧緒章與廣大華行》，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頁、273頁。

沈惠民：《楊延修——掌管錢袋的紅色特工》，《文匯讀書周報》2014年1月10日。

盧緒章：《你要像八月風荷出污泥而不染》，載《我們的周總理》，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年版。

伊里：《從廣大華行到華潤公司——“紅心商人”張平的傳奇經歷》，《百年潮》2003年第6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