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半的浩子

“很多很多年以后，你會發現，許多人都曾如同你一樣，拿著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來比去，卻沒想到你羨慕的人其實也在羨慕著你。”

我是38歲半的浩子。隔著20年的時光再見到你，你猜我要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估計我會由衷地感慨：靠，這小子，咋就這么帥呢！

瞧這位小爺，眉眼俊朗，身材挺拔，由于熱衷游泳、滑冰、打球、單雙杠等運動而練就了一身強健的肌肉，再配上現如今討無數少女歡喜的韓式尖下巴，除了“玉樹臨風”之外，我簡直想不出能用其他什么詞語來形容你……如果你能見到20年后的自己，也就是此時此刻中年發福、六塊腹肌早已變成半球形的“一塊”、脖子上頂著一張包子臉的我，就會知道我的贊美是多么的真誠！

但我知道，這贊美并不能讓你感到多么開心。一來，你已經聽好多人這樣夸過，不說麻木吧也早就習慣了；二來，它并不能驅散你心里隱藏的自卑。

表面上，你陽光灑脫，愛玩愛笑，但有件事你似乎永遠搞不定——無論你如何努力，高中時代的幾乎每一次期中和期末考試，你的成績都“穩定”在全班40多位同學中的第33名，神奇得近乎于命中注定一般！

“分數不能代表一切”的話誰都會說，但在高中時代，成績往往決定了一個人在他人的評價體系中所處的“段位”。就算你有所不甘，反正都無法被歸入“優秀者”的行列。而那個與你關系最鐵的死黨“老方”，雖然人長得不咋地，卻是在這個陰盛陽衰的學校里極少數能與女學霸們抗衡、甚至戰而勝之的男生之一，而且經常在報紙雜志上發表文章，有時還能從廣播和電視里聽到他的名字。相比之下，你得到的褒揚只剩一個“帥”字，有時就感覺好像在說“除了長得好看，你還有什么呀”——對一個男生而言，尤其刺耳。

那次你和老方一起逃課跑去放風箏，回來以后得到的“教育”卻大不相同：老方被告誡“不要被別人帶壞”，而你則被要求“不要帶壞別人”！

高三那年，你喜歡上隔壁班的一個女生。你渴望跟她“交個朋友”，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對她講。那段時間你的“自卑癥”集中大爆發：她那么優秀，當年曾是本市的中考狀元，又那么美，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女神般的氣質；而你卻如此平凡，可能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吧……糾結了許久之后，你決定向老方求助。老方聽完你支支吾吾的敘述后，爽快地說：“我去試試吧。不過我跟她也從沒打過交道，要是被拒了，我也沒辦法。”然后，那個課間，你看見老方走出教室，聽見他在隔壁班的門口叫她的名字。你心里七上八下，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老方拍了拍你的肩膀，對你耳語道：“我約她周末去公園劃船，她答應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那一刻欣喜若狂之余，唯有我知道，你內心深處閃過一絲隱隱的、卻也深深的嫉妒：原來，“好學生”約“好學生”是那么容易……

這些事，自然你都知道。接下來的，你就不知道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和老方再次相聚，與他在酒桌上回憶往事，我向他“揭發”了你當年的“小人之心”。他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對我說，他那時候也暗戀過一個女生，是他的同桌小靜，卻一直壓在心里，對誰都沒有講，包括我。我問他干嘛不去追人家，他笑了笑，說：“小靜其實很喜歡你，有一次她跟我說，她坐在公交車上透過車窗看到你，背著書包踩著輪滑，在自行車道上風馳電掣，頭發被風吹起來的樣子，真是帥呆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頓了頓，他又說：“我跟你在一塊其實是很自卑的，我經常想，要是我有你一半帥氣，有你一半身手矯健，那就好了！”

你是不是覺得這話很熟悉？沒錯，你當年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你有老方一半的才華，那就好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你會發現，許多人都曾如同你一樣，拿著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來比去，卻沒想到你羨慕的人其實也在羨慕著你。

我想告訴你，自卑不僅會讓你感覺難受，也會讓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地吃虧。比如，你第一次高考連專科線都沒上，落榜后拼命復讀了一年，第二次高考明明自我感覺很好，卻因為老師一句“實際一點好”，便沒了報考北京高校的勇氣，最后以高出重點大學錄取線的分數進了一所本地高校。再比如后來，你和相戀多年的女友談婚論嫁時，卻因為她家人不喜歡你，痛苦之中竟主動提出了分手，若不是她的堅持，你將錯過一個多么好的人生伴侶……

自卑，進而怯懦和退縮，可能會讓你在每一個轉折點，都與那個更好的選擇擦肩而過。希望你不斷進步，但不必苛求完美。你所夢想過的那些，比如事業、財富、愛情、美滿的家庭，現在的我多多少少都已擁有；但你所擁有的，比如你這帥到令人發指的樣子，還有青春的朝氣和活力，我已經永遠地失去。

還記得那首歌嗎？The future is not ours to see. What will be，will be.

20年后的浩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