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戰(zhàn)場上我教共軍開汽車

我跟隨60軍去東北的時間大約是1946年，出發(fā)前，輜重部隊接了一批車子，除了大道吉，杰姆西什么的也都來了。杰姆西載重3噸，也是汽油車。我們當時在沈陽，后來又到營口。鞍山、營口、海城這是一個路線。汽車部隊每天住的地方都是隨機的，運的東西要交給哪兒也不知道，我們只是聽候押運官的命令。每輛車上都有一個押運官，他讓我們開到哪兒，我們就開到哪兒卸貨。當輜重兵雖然辛苦，但至少要比當步兵強，吃得好穿得好，穿衣服也不用洗，每次盡穿新的。想吃什么都有，美國罐頭，打開就吃。這些物資都是美國人補給的。

在東北每天就是和共產(chǎn)黨交戰(zhàn)。共產(chǎn)黨厲害，打政治戰(zhàn)。他們有專門的喊話部隊，隱蔽在陣地各個高處，每天拿個大喇叭，二十四小時喊：“同胞們，大家不要打，我們都是中國人。你們過來，我們會好好安置你們！要回家也行，我們送你們走。”有時候又喊：“老鄉(xiāng)，不要打了，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都是一家人！”每天這么喊，這邊許多人聽得心里發(fā)慌，就忍不住想：中國人打中國人干什么？我們要打就打外國人！

共產(chǎn)黨的話倒是真的，有人投降過去真的回家了，還發(fā)路費，也有的人當了俘虜被放回來。你要是班長、排長的話，過去還可以升一級，當兵的也升，后來就成連成營地投過去了。我們這邊有人對國民黨當官的反感，一聽這話忍不住跑過去了，隨后這邊就會得到消息：還不錯。于是又有人把武器背過去投降，美國的裝備直接送給共產(chǎn)黨了，所以共產(chǎn)黨說蔣介石是運輸大隊的大隊長嘛！

有一天接到命令出發(fā)去長春，一大早把車子開進沈陽兵站，裝上貨物就走了，天黑才到達目的地。我們開車的早就習慣了不問去哪里，都是聽從押運官安排，結(jié)果到了卸貨地點，停下車來才知道，接貨的部隊是共產(chǎn)黨。

我當天開的是道吉，車上裝的都是槍支彈藥。說起來也好笑，敵我之間根本就沒有仇恨?！袄相l(xiāng)，你好！”接應我們的解放軍軍官看起來很年輕，二十多歲，講一口熟悉的云南話，特別親切。他很客氣，對我們也非常優(yōu)待，什么都跟他們自己人不一樣。他讓人把東西搬運下來，還請大家吃了一頓飯，然后對我們說：“老鄉(xiāng)，我們現(xiàn)在沒有駕駛兵，幫幫忙，開一開?！边@一開，就開出去了，回不來了，就變成共產(chǎn)黨了嘛！整個車隊的人都變成共產(chǎn)黨了。后來把他們的兵教會了，那當官的就對我們說：“老鄉(xiāng)，你們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回去就回去?！边€給我們開了張路條。假如被共產(chǎn)黨的兵攔下來，一看有路條，二話不說就放行。

原來我們內(nèi)部早就有共產(chǎn)黨，以前一點兒也沒看出來。當官的想投降，問大家：“愿意跟我去就舉手?！被煸诶镞叺墓伯a(chǎn)黨當然首先舉手，其他當兵的一看，很多也就跟著舉手了，那些不愿意的就只好走了。國民黨兵有時候也自己打自己，你要投降我不投降，那怎么辦？就打嘛。連對連、營對營地打，打贏了去投降，打輸了就死。這些勝利果實共產(chǎn)黨就是白白撿來的嘛！這些兵、武器、彈藥，他們不費一槍一彈就得到了。

（摘自《當代》 孫云武/口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