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的自尊

佚名

有一個單親母親，她白天在富人家里做女傭，晚上回家與四歲的兒子相依為命。主人知道了女傭的情況后，給她和孩子騰出個房間，說，把孩子接來吧，今后你們吃住都在我家里，一切免費，不扣你的一分錢薪水。

女傭道了謝，說算了，不麻煩你們，主人沒再堅持，這件事就過去了。其實女傭有自己的擔心，主人家的大房子里，光洗手間就十幾個，最小的洗手間，也比她家的房子大，她不知道在貧窮與富有的巨大落差前，對一個四歲的孩子會產生什么影響。

一天，主人要請客，要請好多好多人，人手明顯不夠。主人與女傭商量說，今天您能不能晚點回家，我這里缺人手，只好麻煩您了。

女傭說，行啊，就是有點擔心我的兒子，他晚上看不到我會害怕的。

主人說，這好辦，您現在就把他接過來，晚飯在我這里和客人一起吃就行了。

女傭把兒子接過來時，客人正陸續抵達，她沒領兒子從正門進來，走的側門，然后把他藏在一間主人很少光顧的洗手間里。她從廚房里拿來一個盤子，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香腸和面包，這是她在回家路上特意給兒子買的。

孩子從來沒見過這么氣派華麗的房間，他不認識抽水馬桶，不認識大理石洗漱臺上擺放的那些色彩斑斕、晶瑩剔透的瓶瓶罐罐，屋里好聞的氣味讓他幸福到簡直要暈倒了。女傭告訴兒子說，媽媽帶你來參加宴會，你是小孩，不能和大人一起吃，這是宴會主人特意為你準備的單間。

孩子想把餐盤放到洗漱臺上，但他個頭太矮，夠不著，只好把餐盤放到了馬桶蓋上。孩子坐在漂亮瓷磚鋪就的地面上，一邊唱歌，一邊吃著這些平時很難吃到的美味佳肴。

晚餐時，在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里，主人沒發現孩子的身影，就去問女傭。女傭支支唔唔地說，我一直在忙著，沒時間照看他，也許，他在外面的草坪上自己玩呢。

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離開宴會大廳，把整幢房子的所有房間都找遍了，最后在一個位于角落的洗手間里，找到了孩子。

主人問，你為什么在這里吃東西，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孩子答，我媽媽說，這是宴會主人特意為我準備的房間，今天的香腸太好吃了，我好久好久沒吃過了。對了，你是誰，這么好吃的香腸我不能一個人吃，你愿意陪我在這里吃這些美味嗎？

主人點了點頭，用最燦爛的笑容面對著孩子，他已經不需要再問什么了。此刻，他想起了當初隨父母來紐約的經歷，那時他們也很貧寒，也經歷過十分艱辛的時期。

回到宴會大廳，主人對客人們說，很抱歉朋友們，我現在必須得去陪一位特殊的客人，請大家慢慢享用吧，我不能和你們共進晚餐了。說完，他裝了滿滿兩大盤孩子愛吃的食物，端到洗手間里，他模仿孩子的樣子，也把餐盤放到馬桶蓋上，坐在地上，然后對孩子說，這么好的房間和美食，你一個人獨享就可惜了，來來來，讓我們一起吃晚餐。

主人和孩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唱歌，聊了很多話題，他讓這個孩子堅信，他的母親是世界上最勤勞、最偉大的母親，你不但應該為她感到驕傲，長大以后還要為她做些事情，而孩子一直也不知道他的母親僅僅是個傭人。

客人們發現主人端走兩大盤子食物后再也沒回來，覺得蹊蹺，也去尋找，當他們看到情同父子的兩個人坐在地上，圍著馬桶蓋吃東西的場面，被深深震撼了。這些被稱為社會精英的人們，端著美味紛紛趕來，很快把洗手間擠滿了，大家給孩子唱了好多好聽的歌曲，表達了太多美好的祝愿，這些都讓這個孩子確信，他的母親是最令人尊敬的母親，而他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很多年后，這個孩子長大成人，他擁有了自己的事業，也買下了擁有幾間洗手間的大房子，進入上流社會。每年，他以匿名方式捐了很多錢給窮人，但從不舉行捐贈儀式或接受采訪，他對不理解的朋友們說，我永遠忘不了在很多年前的一天，有一位富人和很多善良的人，用他們的誠懇與良知，維護了一個四歲孩子的自尊。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原載《都市文化報》2014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