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雯靜
“即使是外國傳入的品牌如Papabubble,他們重視的也是和客人的溝通,并非冷冰冰的'我賣你買'。”這或許,也能給當下一些“批量生產”,“創意重復”的同行些許啟示。
“臺灣的糖果文化,讓我看到這個地方的空間與彈性,”《甜美臺北——臺北糖果文化追蹤 》一書作者黎雅思在接受采訪時這樣說,“而這種空間與彈性,是創意能夠發芽和成長的必須條件。”
《甜美臺北》是一本“美味”的書:色彩繽紛如夢幻動畫中的糖果,創意無限“只有想不到”的包裝,以及糖果文化背后這些人的故事。正像歐陽應霽在書序中所寫:“吃,書寫吃、閱讀吃、享受吃、贊頌吃,不亦樂乎”。
在一般人眼中只是茶余消遣的糖果,在中國臺灣,卻能形成一種文化,這背后的確有值得思考的所在。
臺灣糖果文化起始于日據時期。日本政府的政策開始以農業為主,遂逐步發展為以糖業為重心,甚至形成一條條糖業鐵路,在嘉南平原上以糖廠為中心成放射狀分布。
臺灣糖業發展至今,甚至形成一種文化,演變為一種創意產業,對身為香港人的黎雅思看來“是一件奇妙的事”,在她看來,這些臺灣糖果店,亦有一種文化精神在,“他們(糖果店管理人)在創新之余,仍然尊重傳統習俗,重視本土文化,而且富人情味。”這種“人情味”,亦是《甜美臺北》中那些糖果店給人的回味之處。
商業大潮風化下,依舊有人情味在,臺灣糖果文化背后是對傳統的珍重。“即使是外國傳入的品牌如Papabubble,他們重視的也是和客人的溝通,并非冷冰冰的'我賣你買'。”黎雅思這樣介紹。這或許,也能給當下一些“批量生產”,“創意重復”的同行些許啟示。
問:你是如何與旅游美食這份充滿“幸福感”的工作結緣的?
黎雅思:自己本來就喜歡旅行,每次旅行回來,如果有特別的經歷或體驗,又或拍到漂亮的照片,心里會很興奮,很想和許多人分享。于是后來試試把旅游文章和圖片投到報章去,很幸運地又被采用了,這份工作就是這樣開始。
寫了一段日子后,因工作關系認識了《甜美臺北》一書的出版商負責人,他知道我有旅游寫作經驗,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嘗試做這個project。我覺得還蠻有趣的,這類題材當時好像還沒有人寫過,于是這本書就那樣開始了。
問:《甜美臺北》中介紹了各式各樣風格不同的糖果店,那這些店,這些人有沒有讓你覺得有什么共同點?
黎雅思:這些店的最大共通點,就是勇于創新求變,以適應市場轉變。這點對一些老字號來說尤其不容易,因為品牌如果已經有些歷史,多有一套原先已行之有效的營銷方式;而要調整或改變原有的那套,去創立一個新的經營方式,是需要相當的勇氣及遠見。
另一個共通點是他們都對本業充滿熱情,無論是個性化的小店,或是企業式經營的連鎖店;前線銷售或幕后代理的,他們對于糖果的質素及包裝,都自有一套見解及堅持。我想無論從事哪個行業,這都是品牌能成功及持久的必要條件。
問:臺灣糖果業起源于日據時代,是否在其中有體會到日本文化的影響?
黎雅思:來到現在,我想品牌是否受日本文化影響,取決于品牌的營銷方針,或者應該說,是品牌自己決定要不要受日本文化影響。一些品牌的產品或包裝設計可能會比較偏向東洋風,但通常這是從市場的接受度出發,所以如果說到日本文化的影響,應該是它已普遍地影響了一般大眾,而不是獨獨影響行業本身,畢竟做零售生意的,在設計產品時,最終也需顧及客人的口味。
再進一步說到外國文化的影響,像Papabubble是源于澳大利亞的,好樣棒棒的歐陸風也很濃,牛軋糖博物館則走本土文化路線,所以很難說臺灣的糖果業受單一文化影響,他們是很多元的。
問:臺灣糖果文化讓你感觸最深的是哪一點?
黎雅思:臺灣的糖果業,能夠由原來的工業發展成現今多元化的創意產業,對身為香港人的我來說,是一件奇妙的事。香港也曾經歷工業發展非常蓬勃的年代,但能夠像臺灣的糖果業般,在工業衰微后仍能被人們所記得(臺灣現在還有“糖果節”),并且轉型發展得成功的,似乎沒有。
臺灣的糖果文化,讓我看到這個地方的空間與彈性。而這種空間與彈性,是創意能夠發芽和成長的必須條件。臺灣近年的文化創意產業能迅速起飛,背后必定是有原因的,而到底是甚么構建了這樣的空間與彈性,我想是十分值得深思的。
問:在你看來,糖果文化中有折射出哪些臺灣特有的人文精神特質?
黎雅思:他們在創新之余,仍然尊重傳統習俗,重視本土文化,而且富人情味。臺灣糖果如此注重包裝,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人常拿糖果來送禮,婚宴等喜慶場合糖果也不會少,這背后就是一份心意的表達,以及對傳統習俗的重視。即使是外國傳入的品牌如Papabubble,他們重視的也是和客人的溝通,并非冷冰冰的“我賣你買”。
書內也有提到臺北居民當年為了保育臺北糖廠的一場抗爭活動,這更是他們重視歷史的證明。
問:《甜美臺北》中談到不少糖果店的經營理念十分傳統,與現在“快餐主義”,“金錢至上”指導下的經營理念不盡相同,前者對后者有何啟示?
黎雅思:我想“快餐”在這里的意思,是指產品改變、流轉得很快,以配合消費者快速改變的口味,是嗎?
這樣的話,我覺得前者和后者其實是可以沒有沖突的。因為經營的理念可以傳統,但經營的手法可配合市場而改變,事實上書內采訪的糖果店,全都是相當敢于求變的,并不固步自封。實際上,現今的消費者已經習慣經常有新產品出現,品牌若不能配合受眾的消費習性,將很難生存。對消費者來說,“快餐”是一種消費習性,但對品牌來說,“快餐”只是一種迎合消費者的營銷方式或手法,而這種營銷方式,是否會影響到品牌根底的理念,就看掌舵人的功力如何。
至于“金錢至上”,我想無論品牌的理念傳統與否,掌舵人最終也得顧及盈利,畢竟員工也得支薪水呀。企業賺錢與否,是最后的結果,關乎經營的手法,與品牌的理念可以沒有沖突。關于這點,書內“牛軋糖博物館”創辦人邱義榮先生的訪問,相信是一個很適合的參考:他的店也經常出新產品,他也關心公司賺錢與否,但他經營公司的理念,還是很傳統的。
問:《甜美臺北》中介紹的這些糖果店,在糖果外包裝設計上都非常講究創意,但這是否也會導致一種過度包裝?
黎雅思:真正有創意的包裝,通常都不會變成“過度包裝”,這和文字創作有點異曲同工,有創見的文章,文字多數一針見血,不用矯飾扭捏。
說回糖果包裝,我不覺得書內介紹的糖果店有過度包裝的問題,他們只是把用來盛載糖果的那個“糖果盒”,設計成另一個令人看來更開心的樣子而已(如手袋、蒸籠等)。
過分注重包裝設計,是有機會變成過度包裝,但那些多不會是有創意的包裝。
問:牛軋糖博物館的創辦人邱義榮先生在訪談中有提到“臺灣整個文化在變”,而且也不諱言這種“傳統制造業在衰退”,在這些沖擊下,這些追求至臻質量的慢食主義者將何去何從?
黎雅思:我想社會大氣候的改變,以及一個行業的衰退,背后必然有許多復雜的因素,不會只有單一的原因。其實傳統的制造業一樣講求效率,“傳統”與“慢食”沒有必然性的等號。
同樣,“快餐”與“質量”也不是對立的,香港人常常說要“快靚正”,就是說東西可以又快又好的意思。“快餐”影響的未必是東西的質量,對人精神的影響卻肯定比較大,因為要常常在短時間里做些好東西出來,精神和腦力的消耗都很大。
當然,時間多些,慢慢做的話,細節可以做得好些,但出來的 outcome是不是好,是不是有質量,還得看整體的概念與其他的配合,很難一概而論。
問:下一個探索目標是大陸,會選擇哪座城市哪種文化?為什么?
黎雅思:我覺得上海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許多年前,因為好朋友要做一個關于上海弄堂文化的研究題目,我曾陪同到上海“考察”了一回(其實我主要都在玩),那個行程我印象很深:這樣時尚先進的一個城市,卻同時存在著這樣一種特別的文化,由建筑到鄰里人際關系,弄堂文化可以研究的東西相信有許多。
而且我對舊上海有份好奇,不知是小時候受電視電影影響,還是看了張愛玲之故。總感覺上海有份神秘感,可以探索的東西有很多,所以要我選的話,我會選這個地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