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 翔
(接上期)
將該序列內含的“大三—純五框架”編組,如表二所示,第二、六、八、九、十、十一、十三、十四、十九、二十組可以構成完整的“大三—純五框架”。其中第二、六組處于全序列的低音區,顯示D—#F—A結構跨兩個八度,可以構成D宮系統。第十三、二十組處于全序列的中高音區,顯示#D—G—#A結構跨兩個八度,可以構成#D宮系統。
其實,如果把這些編鐘按型式分組,比如將單體龍紋小甬鐘和雙體龍紋小甬鐘分開編列,其音列結構是根本無法滿足音樂實踐的需要的。這里的前提是,我們假設這些鐘是樂鐘,且我們把音樂性能的要求局限于滿足個別宮調,這樣可以解釋這套編鐘為什么可以演奏一些樂曲。
如果作為樂鐘,這些編鐘應該像曾侯乙編鐘一樣,有良好的雙音特征。
擂鼓墩二號墓的36件編鐘均能測得雙音。8件大甬鐘里,三度音程4件;大二度、純四度各2件。其中M2:91,正鼓音E4-10、側鼓音#G4-23,雙音音程為387音分,是比較準確的純律大三度。28件小甬鐘里,小二度4件;大二度11件;小三度5件;大三度7件。在這些音程中,M2:109的雙音音程為99音分,是很準確的小二度;M2:111的雙音音程為316音分,是非常準確的純律小三度。M2: 107、110、112的雙音音程均在200音分正負10以內,是比較準確的大二度音程。為了方便比較音程性質,我們把正、側鼓音程均轉換成自然音程。同時還依音分差進行了音程性質的調整,比如M2:94,正鼓音是E4+35,側鼓音是G4-27,我們不講它是小三度,是因為兩音的音分差為238音分,比平均律小三度還低62音分,實在不能算作小三度。為此,我們結合主觀聽覺將其調整為大二度。經過這種調整的音程性質既忠實實測數據,又反映了實際的主觀聽感。
總的來看,36件甬鐘音域跨4個八度,有16件鐘呈三度關系,有20件鐘呈其他音程關系(請參見表一)。
三度關系的音結合方式,其所具有的聲學優勢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公認的先秦樂鐘的范本,戰國早期的曾侯乙編鐘其正、側鼓音的關系均多為三度,少有例外。隨州擂鼓墩二號墓的這批編鐘,非三度雙音音程多至20個,顯然不符合先秦樂鐘的實踐規律。
但是,經進一步考察發現,這批編鐘里的那些三度雙音,是所有音程關系里最好的,大三度基本在378音分左右,小三度則多數在316音分左右,這正是純律大、小三度的音分值。可見它們與曾侯乙編鐘所顯示的三度設計理念是一脈相承的。因此三度仍是這批編鐘一鐘雙音關系的設計目標,它們有可能被設計成樂鐘。
它們有可能被設計成樂鐘,轉言之,它們無疑都還是鐘坯。“三度仍是這批編鐘一鐘雙音關系的設計目標”,讓我們了解到古代樂工的設計理念;“12件小甬鐘鐘體內腔未經任何修整和磨礪,有的鐘體腔內至今還保留有鑄砂,基本保持著原始鑄態”,為我們研究古代樂工如何調試樂鐘提供了有力的補證。因此,鐘坯也是有價值的。近年來湖北出土的幾批編鐘都是類似鐘坯,像曾侯乙編鐘能夠提供豐富的樂律學資料的,至今都還是一個孤例。樂鐘的資料是很有限的,相形之下,鐘坯的價值更顯珍貴。
童忠良先生在《百鐘探尋——擂鼓墩一、二號墓出土編鐘的比較》一文里曾提出“百鐘互補”理論,此文發表后引起過很大的爭議。二十年后重讀,我們對此文有了新的認識。童先生在此文做樂學分析時使用測音數據是有所保留的,童先生對“雙均五宮”的發現,進而提出“百鐘互補”,有可能是試圖還原古代樂工的“思路”。就童先生的研究方法來看,他其實是意識到了鐘坯的客觀現實,且看到了這批鐘坯的價值。
通過對這些鐘坯的初步研究,我們有了一些不同的心得。
如果按型式進一步分組,單體龍紋小甬鐘跨全序列的中高音區,最高音#C8在這個音區里:#F5、#G5、#D6、F6、G6、A6、#A6、C7、#C7、#D7、F7、#F7、G7、#G7、A7、#A7、B7、#C8,其自身序列顯示為#C宮系統,如表三所示:

表三 單體龍紋小甬鐘的#C均
這里不做歸零計算也能看得出該音階音級之間的音程關系相對較好。這個音階反映的是#C均的情況,這里的三宮是:#C宮、#D宮、#G宮。如果推理無誤,作為中音區的雙體龍紋小甬鐘的序列也應該顯示同樣的情形。果然如此,其音高序列經過簡化后如表四。表中顯示的這些樂音全部來自經過初步調試的鐘,且這些鐘的雙音為三度關系。

表四 雙體龍紋小甬鐘的#C均
前述表明,全部大甬鐘都是經過初步調試的,D—#F—A結構在低音區跨兩個八度,覆蓋全部大甬鐘,表明D宮系統有可能是大甬鐘的宮調設計。然而,結合小甬鐘的情況看,其結果顯示還應該有另一種可能。其音高序列經過簡化后如表五:

表五 大甬鐘的#C均
表五中雖然缺少角音,但是卻存在著#C均的特征音G。所以大甬鐘的宮調設計,#C宮也是一種可能。
有沒有必要對于鐘坯進行樂律學的分析呢?答案是肯定的。但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對對象是否為樂鐘有一個客觀的判斷。上面這段分析就是在解決了這批編鐘是否為樂鐘之后進行的:它們不是樂鐘,而是鐘坯,但它們是作為樂鐘設計的,意圖明顯。這里,#C宮系統是否就真的是這套編鐘的宮調系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經過相當多的積累后,我們的研究有可能越來越觸及到古代樂工的設計思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