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分明的法國人

劉衛

那個月，應法國中間商波爾頓公司的邀請，我們一行四人考察了法國葡萄酒產地，打算從中選取一家信譽好有實力的生產商簽訂長期供貨合同。

我們與波爾頓公司合作多年，對其總裁和銷售部經理都熟。出發前，老板叫我買了些檀香扇、刺繡、紀念幣等作為首訪禮品，以表達我們結下的深厚友誼。

搭乘航班如期到達巴黎機場。沒曾想，波爾頓公司僅派一個叫萊昂多的小伙子接機。我們以為對方至少會安排一輛商務面包車，可等拖著行李箱出站口，萊昂多帶我們乘航空公司的巴士到市中心，再轉乘地鐵到預定的酒店。付完車資，萊昂多在小本子上做了記錄。

雖然千里迢迢來拜訪，主方沒安排“接風宴”，這已讓老板不舒服。按日程安排，第二天一早，萊昂多在大廳里等我們吃完酒店免費早餐，又帶我們去最近的地鐵進站口，告訴我，記住酒店附近有名的建筑和所在的街區，第二天我們好自己按約去他們公司。沒等我翻譯完，老板已明白七八分，臉上更不悅。不是說法國人熱情奔放又好客嗎？想起波爾頓公司總裁帶隨員來華時，老板全程陪同，宴請搞了多次。現在他們連起碼的地主之誼也不盡，是不是不對等，太冷漠了啊？

時隔幾年，波爾頓公司總裁和老板再度見面時熱烈擁抱。我適時呈上禮品，在場的法方人員愛不釋手，欣然領受。萊昂多當即對禮品受領人進行了登記。

簡單的寒暄后，總裁在談判室即興發表了歡迎詞就離開了。我們與波爾頓業務經理就購貨意向、目標考察地等進行詳談。最后，他幽默風趣地說：“先生們，未來的幾天就由萊昂多陪著看產地，開始你們的‘浪漫之旅。祝一路好運！”

估計萊昂帶過不少的參觀團，人精明，地方又熟，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們坐法國高鐵，轉乘鄉間巴士，陶醉在一望無際的葡萄園美景里，那年代久遠聞名遐邇的釀酒工藝讓我們嘆服。所到之處，品美酒，看酒窖，問價格，提要求，園主們熱情備至。法國人健談、絮叨，介紹起法國來臉上洋溢著自豪。我們早出晚歸，有時趕不回城里，臨時找鄉村旅館過夜。既疲勞，又覺充實。有幾個園主贈送了幾瓶包裝精美的葡萄酒給我們留作紀念，還有的送了自作的田園油畫，萊昂多很細心，當時按估價付了歐元，并一一做了登記。臨別的前一天，萊昂多帶我們坐地鐵匆匆游覽了埃菲爾鐵搭、香榭麗謝大街、巴黎圣母院等著名景點。

我們順利簽訂了購貨合同。總裁帶頭喝了一大杯葡萄酒，祝賀合作成功。沒曾想，萊昂多靦腆地朝我們笑了笑，出示了一大摞原始賬單和打印的清單，連他墊付的幾杯可樂錢也沒落下。他還讓確認，我們送的禮品估價準不準，可以從清單里“抵扣”下來。法國人表面上熱情大度，實際上太摳門，“公私分明”，買貨和接待毫不相干。

那一刻，我無法想象老板的心境。他強扮起笑臉，比哭還難看，指示道：“既然這樣，那你把一項一項地核實清楚。等會我們用銀聯卡跟他們結賬走人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