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書

作二

自白書

作二

我的體內有遺雷，引信太露，裝不進表袋

時間是風中的燭光，單薄，虛弱，捉摸不定

白色賓館的不速之客，在大堂，開房的資格已過期

只有新厝刊的眠床，一直記得這面露骨的背影

所以，請用赤手為我鼓掌，并且把手心的氣自行消掉

的士上不要說出目的地，公交車上不要叫我下車

或者去書局或報亭的路上，不要催我歇腳

我的路已是一條皮筋，無力拉長，一寸一寸正在收緊

我自己都在慫恿自己，由著改不了吃屎的狗脾氣

愛怎么走就怎么走，愛吃什么就吃什么

已是一尊活菩薩，別再箴言和 口羅嗦，還在入病，不再出禍

忘了天圓，忘了地方，忘了地老，忘了天荒

忘了漲潮的沙灘上和生銹的青銅器里的村規民約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發芽時，就苦練過輕功和凌風術

把橫向的正直，架在小高度，上觀天象，下俯塵煙

惟獨忘了帶上平視的目鏡，視線偏離水平面

都有角度，上梁坐穩之后，姿態已歪

三兩支下梁，老樹新枝，為了迎合上梁的審美

故意學瘸子走路，頭重腳輕，七顛八倒

其中有一支下梁，橫空出世

一直保持地平線和海平面的天性

一些行色匆匆的眼神，一把粘貼假合格證的水平尺

都不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或者沒有功底看出來

都說是一支下梁，獨自歪了，不知道木結構已傾斜

東山岬

挖土機是頭老牛，用抓手強暴處女地

海岬最后的處女地，是一片黑黝草

完事后，老牛還向黑黝草索要稿費

我就在現場，天在天上，一聲鴿哨都沒有

終究是路引來機械，是腳引來路

是眼睛帶著腳，是神經領著眼睛

石頭即將出血，祖墳已經失蹤

近水解不了近渴，是魚群引來網

是大風引來風扇，風中有火

把木麻黃吹焦，石頭被烘成剛出爐的面包

鯉魚島

絕對是名字起錯了，怎么允許鯉魚在海域里活蹦亂跳

幾千年不過是滄海一粟，被陸域捕獲的瞬間才是永恒

岸邊長出的海堤，像綱，像網，像絞索

東頭系在塘頭村的月亮上，西頭系在后任村的太陽上

機械手一拉，你就出水，上岸，海堤隨即成了一條晾魚繩

半咸半淡，頭淡尾咸，你被掛在湄洲灣半空

靈惠廟的香火旺了，但香味淡了，碉堡的槍眼已經失神

相思樹朵朵黃花都是海浪遺留的眼淚，七星蟲吊在半空

你死后鱗不泛白，片片依然是海的蒼茫

三十六鱗上的黑點，三十六朵死魚的眼睛，天生就閉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