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若云
李傳鋒長篇小說專題學術研討會綜述
八木若云
2014年11月8日周六上午,第三屆“批評的力量”暨李傳鋒長篇小說專題學術研討會在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一樓報告廳舉行。此次會議由湖北省文學理論與批評研究中心和華中師范大學文學研究所共同主辦。研討會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鄒建軍先生對出席本次研討會的主要發言者、與會嘉賓做了介紹:《武陵王》三部曲(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作者“貝錦三夫”李傳鋒、吳燕山和李詩選,華中師范大學文學研究所所長張三夕教授,湖北大學文學院蔚藍教授,湖北省社會科學院劉保昌研究員,中南民族大學文學院楊彬教授,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文學院胡德才教授,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江少川教授,長江文藝出版社趙國泰編審,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張治國教授,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文學院古遠清教授,武漢大學文學院黎山峣教授,華中科技大學文學院譚杉杉博士,華中科技大學武昌分校文學院學生李武,三峽大學文學院張慧敏博士,武漢中圖圖書出版有限公司總經理雷雪峰,以及華中師范大學及兄弟院校諸多碩士、博士研究生90余人參加了本次研討會。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院長胡亞敏教授致開幕辭,表達了對李傳鋒及其合作者的深摯敬意,也高度贊揚了本次研討會對弘揚湖北地方文學創作的積極意義。作為湖北地方小說代表作家之一的李傳鋒先生,他與劉醒龍先生一樣,作品里有著深深的歷史感與憂患意識。2004年,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曾為李傳鋒的作品《最后一只白虎》舉辦過專題研討會。當時我寫了一篇評論,認為李傳鋒的《最后一只白虎》在對傳統的深深眷戀,現代文明與傳統文明的沖撞中,傳統文明遭受了致命的破壞與毀滅,表達了作者對傳統無可奈何的挽歌式吟唱。現代文明與傳統文明孰優孰劣是很難做判斷的,傳統文明對現代文明的拋棄與撕裂,現代文明在急功近利的發展過程中本身存在著的很多問題,如現代發展與傳統價值觀的變化等,這樣的問題在李傳鋒后來的小說《武陵王》三部曲及《白虎寨》中也都有深刻的反映。
大會分上下兩場舉行,上半場由華中師范大學文學研究所所長張三夕教授主持,下半場由三峽大學文學院院長吳衛華教授主持,主持人對每一位代表的發言做了精彩的點評。在大會臨近結束前,古遠清教授與黎山峣教授做了即興發言。古遠清教授高度評價了此次研討會,認為這是一個沒有設主席臺的研討會,會風相當好,老中青三代人同堂,海內外共室,共同探討李傳鋒小說創作的得與失,并結集了大量高質量的論文。這是一個高質量的論文會,一個名副其實的創作研討會。武漢大學黎山峣教授就發言中某些概念問題,提出了三點自己的看法:①認為李傳鋒的小說《最后一只白虎》不是現實主義的,而是浪漫主義的,浪漫主義氣息非常強。②具有震撼心靈的崇高之美并貫串其全部創作之中。③族性不應與現代性相對應,而應與人類性相對應,人類性不能孤立地顯現出來,總要同民族性相對應。文學研究中,范疇對應是非常重要的。
以下是各位學者與作家的發言要點記錄:
蔚藍(湖北大學文學院教授):我發言的題目是“民族記憶的書寫與自我族性的現代性塑造——評李傳鋒小說創作主體性的建構”。李傳鋒近期創作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審視:一個是以《武陵王》為代表的民族系列書寫,一個是對自我族性的書寫。每一位作家都懷著極大的熱情,自覺或非自覺地成為自己民族的代言人,李傳鋒的作品中具有鮮明的民族性、地域性,對歷史場景、民族場景都充滿著熱情,這也是每一個具有民族特色的創作者具有的特點,《武陵王》如此,阿來的《格薩爾王》亦如此,它們通過文學來還原歷史與民族印記。《武陵王》在對三代土司民族史詩式的激情書寫中,有兩個明顯的書寫值得大家商討:①非物化形式,這里有大量民族心理與民族性格描寫,白虎圖騰所蘊涵的土家族精神氣質,以及日常人倫活化所形成的自身歷史。通過三部曲我們看到很多民族的細枝末節,包括民族喝茶、趕尸、跳喪、哭嫁等這些非物質化的形態。②物化的民族形態,主要是通過回憶對自我族性身份的認同,包括對敲梆巖、白虎寨等地理環境,土司城、吊腳樓等這些物化形態的書寫。在這兩種非物化與物化書寫過程中,作者陷入當前少數民族小說創作的一種常態化書寫,從而缺少差異性,這是當前文學批評應當予以批評觀照的,也是創作者們需要規避的。創作過程中過于強調民族標志,這些民族風物乍看帶有陌生化的民族歷史景觀,但作家過于展示自己本民族的記憶,過多挖掘民族印跡,往往使小說變成民族風物志,給小說造成了一種新的困惑。少數民族作家不應該或不要總是通過回憶和文化想象,來顯現對自我族性的認同,而應該從民族的過去走向當下,因為各民族最終要共同走向未來,走向全球。李傳鋒小說《武陵王》三部曲及《白虎寨》有著積極的社會與思想意義,他不僅對當代新農村少數民族生活進行了熱情書寫,更重要的是他一改傳統少數民族創作者對民族文化的自我矮化以及對現代性的拒絕,彰顯了自我族性的史詩性悲歌與歷史回響。
劉保昌(湖北省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我認為可以從三方面重點來談李傳鋒小說的地域文化性,即:①歷史理性與民族情感;②民族歷史與地域剛性:“看”與“被看”的雙重視域;③地域文化書寫的“道”與“器”。少數民族被現代性同化將是時代性步伐或是近現代的歷史趨勢,是不可逆轉的。再好的吊腳樓、民族服裝,在當地人看來,都是不好的,他們要住樓房,要穿世界性服裝,年輕人急切地要融入世界大民族大潮流中去。這種歷史理性與民族情感之間的矛盾,是《武陵王》語域式寫作中無法回避的問題之一。武陵地域的土家族歷史文化,在歷史理性與文學情感的雙重視域中展開敘事,期間的斑駁互異捍格不入之處,足以引發讀者的深長思考。武陵地區因為民族成分復雜,山高水急,交通不便,在歷史上曾經長期實行土司制度。自唐宋開始的土司制度,到了清代,改土歸流成為通例,這是歷史理性發展的必然趨勢。一方面,在歷史理性發展過程中,改土歸流是歷史的必然趨勢;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土家族作家,這個過程卻帶著太多的無可奈何,太多低徊不已的情感流連。關注這段歷史,關注容美土司在改土歸流的歷史大潮中的人物命運,是近年來不少土家族作家文學創作的重要表現主題。《武陵王》三部曲敘述容美土司的佼佼者田世爵、田舜年和田旻如的傳奇經歷,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容美土司中興、鼎盛和衰亡的完整歷史過程,三代英主的文韜武略得到藝術的再現,人物形象豐富飽滿栩栩如生,土家人勇武剽悍、聰穎多才、忠義淳樸、嫉惡如仇的民族性格躍然紙上,在與真實歷史走向同步的情節結構鋪排中充溢著扎實的以學術考據為基礎的民族文化知識。這是一次成功的民族史詩寫作,武陵地域文化與土家民族風情于此得到充分呈現,是地域文化視角中兩湖現代民族文學的重要收獲。在“看”與“被看”的雙重視域的闡述中,當代民族作家,通過《武陵王》三代土司的興衰史,書寫四五百年前的土家歷史時心態總是難免會自豪與哀傷兼備,因為書寫對象是過往的歷史,曾經有多少燦爛輝煌寫到最后就會有多少落寞惆悵。在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中,改土歸流是大勢所趨,但同時也產生了兩個客觀效果:客觀上促進了國家的統一,也傷害了“民族”關系。當代民族作家的文化鄉愁,其實更多地體現在對地域風情的展示上。這種展示又帶有“被看”的自覺,即在作家的潛意識里時時有對讀者的關注,因此,某種迎合或者選擇就在所難免,如對武陵地區最為神秘的下盅、趕尸等情節的描寫,就是如此。正是在這種自覺或是不自覺中有一種雙重視覺,即看與被看,對民族地域和民族風格的風情展示上,用現代人視角看本民族風情、典章制度及與其他民族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是與其他民族不一樣的,被放大在強光燈下。差異性的展示并沒有變形描寫,只不過是一種放大,或強調或堅守,是一種挽歌式的吟唱,是對本民族歷史文化的深情表達。這種差異性是我們這個時代漸行漸遠的,已經看不到的,把這一種差異性表達出來,這正如沈從文寫湘西世界,利用湘西世界來展現地域風情,對現代性進行批判質疑,這對民族地域性書寫是很有意義的。這部小說在看與被看的展示中,可以展示作家主體的真實感受,對讀者的心理是一種迎合,這種迎合又是對民族差異性的強調,有其自身存在的意義。在地域文化題材的文學表達中,民族作家在寫作過程中借鑒的同時,需要汲取相應的創作教訓,需要盡力回避一些敘事風險。《武陵王》三部曲在繼承兩湖歷史小說作家已有的創作經驗中,注重其小說創作的豐富性、獨特性、多元性和生動性,以及歷史觀的現代性轉換,那種長期被“中原正統史觀”所束縛和扭曲的歷史觀的糾正。《武陵王》三部曲采用寫實手法,敘述武陵土司的中興、鼎盛與衰歇過程,本質上是以人物為敘事中心的小說。衡量小說的好壞,存在著幾項基本的標準,如曲折生動的故事情節、豐富飽滿的人物形象、思辨深刻的藝術思想等,同時需要有對歷史器物、典章制度的準確再現,需要典雅流暢令人回味的敘述語言。《武陵王》三部曲在對浩如煙海的民間故事和傳說的剪裁中,熔鑄、綜合、提煉、加工的“典型”生產思路,在寫作中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與細致的體現。人物形象還可以更集中、凝練,語言還可以進一步錘煉、準確化。同時,存在著對土家族底層社會生活的艱辛、對土司之間殘酷斗爭的展示還不夠等問題。《武陵王》三部曲因為地域性,土家文學可以為共和國文學添磚加瓦;因為民族性,土家文學可以為文藝百花園提供別樣的芬芳。因為有了《武陵王》三部曲,武陵地區終于成為兩湖文學地理中的標志性區域。武陵地域的土家人,鐘情的是精彩絕艷的美,繁富、鮮明、艷麗、強烈,貫注著燃燒般的激情,如盛放的鮮花,如璀璨的朝霞。
楊彬(中南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我認為在少數民族作家創作中,存在嚴重的民族性差異問題。蔚藍教授認為李傳鋒小說中過多展示土家族地域風情、服裝、吊腳樓等民族描寫,成為了民族風物志描寫,從而與一般的少數民族作家的書寫缺少差異性。現代性就一定好嗎?現代性就一定是完美無缺的嗎?李傳鋒《最后一只白虎》等一系列動物小說中,對于土家民族風情、風物的描寫,讓我感覺特別親切,感受到一種本民族生活特有的質感。現代性中同樣也存在諸多問題,比如大規模拆遷,很多民族記憶都被毀掉。現代性并不一定就是平房、空調、西裝等外在的形體,正如民族性并不一定就是吊腳樓、土家族服裝一樣。一個好的少數民族文學,應該有風物志,民族風物志是每一個民族特有的,比如《白虎寨》中跳活喪、哭嫁等,這不僅是一種民族風俗,更是一種對生與死的態度、一種人生觀念,一種民族特色,是土家民族的特色,包含著民族思維,不僅是外在的,更是民族內在的東西。我自己有一段從土家族地區到省城武漢的早年生活經歷,《白虎寨》中幺妹子具有執著、不屈不撓、灑脫的性格特征,這種執著是土家人特有的。但在《白虎寨》中,李傳鋒對土家族女性特有的性格特征描寫得還不夠充分、豐滿。民族風物志是民族的內涵與內核,正是這種差異性才體現出民族特色。民族性與差異性應該互相取長補短,而不應該簡單地說孰好孰壞,正如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中一樣,一定要表現出中國民族的特色。如果民族性不再,如何表現自己的差異性,自己民族的特色呢?
胡德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文學院教授):李傳鋒作為當代著名小說家也是土家族的代表作家,他有著深厚的白虎情結,一直執著于土家族歷史、民族民俗和當代生活的描寫,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個性風格。從《最后一只白虎》到《白虎寨》,以及《武陵王》第一部《白虎嘯天》,李傳鋒傳達的就是一種白虎情結,這種白虎情結是對自己出生和成長的這片土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深情的摯愛。李傳鋒數十年如一日,沉醉于這個古老而年輕的民族歷史文化和現實生活沃土中,以多部小說演繹民族悲壯歷史,描繪這個民族多彩生活,詮釋這個民族獨特的精神。早期作品主要是動物小說影響很大。最后一只白虎的意義,遠遠不止在于動物小說在這里別開生面,它真實表現動物的生活習慣,細膩地描摹動物心理活動。這部小說在整個創作中,更有價值、更有意義的地方,是借一只白虎的生死掙扎,來展示一個古老民族在當代生存的境況,這只白虎生活在惡性的崇山峻嶺中,非常聰明可愛、善惡分明、剛強勇猛,再現了土家人的性格、精神、情感、憧憬與追求。這一只白虎,已經不是過去一般的動物,這一只白虎,與一個古老年輕民族的精神密切相關,正如李傳鋒所說:白虎,便是這個民族的圖騰,涌動著一個民族的熱血。小說的結尾,寫得非常精彩、非常悲壯,他寫這個機智勇敢的白虎,最終沒有逃脫數年來一直跟蹤他的偷獵者老巴,沒有躲過他的暗槍偷襲,最后匍匐在古老的橡樹下。這是一只頑強威武的白虎。白虎嘯天,控訴的是強權與掠奪,是不盡的屈辱,滿腔憤懣。白虎雄姿,幾乎是勇敢的雕像,是土家民族勇敢勤勞、頑強不屈、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與尊嚴的象征。《白虎寨》這部小說最有價值的地方,是對土家兒女形象的塑造,從而彰顯土家人頑強不息的精神。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小說從三個方面彰顯了作者的白虎情結:①小說的題目:白虎寨,通過題名繼續白虎情結的書寫。②塑造了一系列土家兒女形象,從幺妹子到其父親的形象。對其父親當年赤貧時放言取“七仙女”的豪情,打通敲梆巖等事件的描寫,彰顯了現實生活中土家兒女的豪放灑脫。③民族風俗書寫。在對民俗風情跳喪的書寫中,這里著重突出的有三奇:跳喪習俗之奇;為活人跳喪是二奇;為活人跳喪跳成死喪是三奇。這些民族風俗的書寫,既彰顯了白虎精神的血性,更顯示了土家人的勇敢、悲壯豪氣。
江少川(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長篇小說《白虎寨》主要涉及三個問題:土家農民工回鄉創業所體現的強烈的時代精神;直面轉型期當代農村生活現實;小說抒寫了一代農民工回鄉尋夢、逐夢的歷程。當前影視劇、玄幻、言情、動漫等,極大地沖擊著當前的文壇,這些作品關注底層的少,尤其寫底層農民工的更少,而《白虎寨》內容切近當前現實生活,關注農民生活,其意義值得肯定。最近習主席在文藝座談會上談到要為人民寫作,而李傳鋒的小說正體現了較高的為人民創作的精神。在關于轉型期當代農村生活現實方面,《白虎寨》對于農村變革的復雜性、艱巨性、封閉落后性都有著十分形象直觀的描述。農民工走出農村進入城市前,是以小農經濟為主的,返鄉農民走出農村進城后,城市工商大潮從正面、負面不斷沖擊著他們,從中展現了多種社會矛盾:傳統與現代、城市與鄉村、民族與大環境。小說一方面塑造了以幺妹子、春花、秋月等為代表的一群青年群像,寫了他們經歷了艱難歷程,在回鄉創業過程中所面臨的錯綜復雜困難,這些困難主要包括三方面:抵制城市誘惑;來自農村特別是小農的阻止;來自體制方面。這些困難使回鄉尋夢、逐夢變得困難重重。其次,小說以土家族青年農民返鄉尋夢為主軸情節線,通過對回鄉農民工的命運沉浮的描寫,蘊含著一種深沉的民族精神,或者說是民族傳統精神。這一傳統精神也是當前習主席在近期文藝座談會上談到的:中國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命脈。《白虎寨》講的是土家人在歷史變革轉折中,青年農民工返家掙扎與奮斗的歷程,其奮斗歷程蘊含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小說一方面體現了土家歷史文化,尤其是關于土家土司曾經赴東南沿海抗倭的歷史,這可以說是土家人民族史上很光榮的一段歷史。另一方面是有關紅色文化,白虎寨是老蘇區根據地之一,土王洞留下了蘇區革命遺址,一位90歲老人來此守墓,這正是對土家族紅色文化歷史的傳承。最后是關于鄂西文化特色,這種特有的文化特色,幾乎可與沈從文湘西文化特色并舉。
趙國泰(長江文藝出版社編審):我先吟誦一曲自寫的五句子歌:要唱山歌唱五句,要寫史詩問三夫,貝錦三夫聯起手,捧出一個偉丈夫,典型當今文壇殊。我為什么選擇詩話這個題目來進行解讀呢?小說中有大量詩詞歌賦聯,這些有的是作家自擬的,有的是從過去詩詞中引用的,這里有著過去既有的文化成果,這些詩詞歌賦都很精美,有著相當大的量,同時能代表一定的質。第二個方面,詩詞歌賦在小說中站不站得住腳?是作者為了點綴鑲嵌進來的,還是作者賦予了其特有的內蘊?《恨海情天》其定位就是文史作品,或者富有深厚充盈的人文情感。小說正文中,作者征引了一些詩文,有實用的古代公文,如御批、奏折等,也有韻文,包括回目、詩詞歌賦聯及自創的詩詞,有相當一部分是極為精美的。小說定位為文化小說,而其中的五句子就充分體現了這種文化特色。五句子是武陵山區特有的一種文體,其特征是五句,簡而概之,即奇言五句,韻暢尾眼。五句子的第五句就是詩眼、歌眼,因此五句子也稱為趕五句,最后一句把詩眼趕出來。內容方面則多是隨俗之歌,求愛之美,從歌唱中,可以看出其優美的地方風俗,如“莫說山歌不值錢,談攏幾多好姻緣,求戀不把山歌唱,短棍打蛇難挨邊,一鍋好菜沒油鹽”。五句子伴隨著土家人的日常文化生活,融化在他們的血液中,活在他們的舌尖,深入其心中。以五句子為代表的山歌,既體現了其作為文化小說獨有的特色,也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小說中引用的作品,以及作家自擬的原初詩歌,究竟體現了一種怎樣的品格風貌?我認為詩歌有三種品貌:一種詩到意境為止,聽而得之,是一種白色體驗;一種詩到象征為止,思而得之,是一種灰色體驗;一種是詩到語言為止,猜而得之,是一種黑色體驗。在《恨海情天》中,引用代擬的詩詞歌賦,這三種品格風貌兼而有之,如“高山頂上一樹桑,手拉桑樹望情郎,一雙眼睛望穿了,望到葉落樹打霜,不知情郎在何方”?我要以一首自創的五句子結束發言:貝錦漢子敢鼎扛,扛出一代武陵王。文學史上走一走,土家心中藏三藏,試與清川比短長。
鄒建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我的論文已經印在會議論文集里面,所以我不打算照本宣科,而講自己的一些最新的思考。我認為《白虎寨》這部小說具有鮮明的特點,具有很強的可讀性。這幾年我很少完整地讀完一部當代中國作家的小說,但我還是零零碎碎地讀完了這部長篇小說,并且很有感觸。這就說明李傳鋒的小說很有思想與藝術魅力。我關注的重點是兩個方面:小說里的地理空間建構的獨特性與獨立性;小說所擁有的神秘性與傳奇性。小說對地理環境的描寫和地理空間的建構,很是獨到。敲梆巖是小說中地理空間最關鍵與最核心的一個地方,沒有這個地方就沒有這部小說。我近年主要從事文學地理學批評,在小說研究中多從地理環境角度來思考。如果我們對《白虎寨》的地理空間加以想象,則發現它非常顯要,并且具有深厚的象征意義,尤其是敲梆巖。我們理解整部小說,不能離開白虎寨這個地理空間的建構。雖然作者沒有花大量的篇幅來描寫這個環境,但人物的故事以及時代變化,都是在這個環境中發生,它不僅是作為地理背景而出現的,而是與這里世代居住的人們與民族融為一體,成為了一種地理符號,同時也是一種文化符號,或者說一種民族符號。小說具有很強的神秘性與傳奇性。小說反映的是土王的歷史,把歷史與當代生活有機聯系起來,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達到完美統一。小說中土家人生活的地方白虎寨,如果從風水角度來看,是典型的風水寶地。里面寫到大量的神秘情節,如算命的金幺爹、挖墓盜墓的,小說寫的是在土家族生活所在地白虎寨發生的全部故事,充滿了神秘性。小說里的人物都是平民,本身并沒有傳奇性,也沒有神秘性。小說的可讀性主要在于語言的通俗性、故事的傳奇性與地方的神秘性,可是沒有地方的神秘性就沒有故事的傳奇性。沒有敲梆巖就沒有整個故事情節的發生與人物系列的呈現。小說上百次地描寫那個敲梆巖并不是無緣無故的,作家的思想與藝術的關節點,就在于對這個地理空間的建構,這也是小說取名“白虎寨”的根本原因。在此我們可以進一步地思考文學地方主義與世界主義的問題,以及民族文學與世界文學概念的問題。歌德所說的世界文學時代,馬克思、恩格斯所說的世界文學概念,需要重新思考:什么是世界文學,什么是民族文學?作為終極的世界文學概念是不存在的,文學主要體現在地方的地域的,獨到的,而不是所謂世界的。因此,我認為所謂的“世界文學時代”并不可能會真正的到來,所謂的“世界的文學”也是不存在的,作為終極形態的“世界文學”也是不存在的,這個概念可能是一個偽命題。文學的存在形態是地方主義的,地方主義以及在此基礎上出現的民族文學是文學的基礎,也是文學的根本。離開了對地方主義的探討與研究,不可能出現真正的文學史與文學理論。
張治國(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教授):我發言的題目是“后稅費時代農村問題的真實寫照——淺論長篇小說《白虎寨》的認識價值與思想意義”。《白虎寨》與同類題材小說所具有的鮮明特色及獨特價值是:濃厚的文化氣息,或是文化底蘊,通過富有傳奇色彩的歷史文化和富有土家民族韻味的民俗文化表現出來;對老一輩白虎寨奮斗悲劇性的追述,所產生的鄉土敘事的厚重感;對世外桃源白虎寨優美自然景物的描繪所呈現的濃詩意;塑造了一大群鮮活的人物形象,如幺妹子、向思明、顧博士、金幺爹等。尤其是幺妹子這一人物形象,作為一個打工回鄉的沏茶女,她不像過去叱咤風云的人物那樣,而是擁有土家女兒特有的率性、勤勞、勇敢、堅強。這一形象的塑造,表現了市場和城市語境下,新農村或農業現代化變革中,出現的諸多問題,如貧困落后、青年流失、權力腐敗、治理困境、班子渙散、組織無力,以及鄉村形態發展走向之爭等。農村現代化所面臨的這些問題錯綜復雜,對這些問題的深刻反思,體現了作者對三農問題的關切、作家的社會責任感以及作者深厚的鄉土情結。這也是當前很多反映新農村的作品流于表面,宣揚一種廉價的樂觀主義、理想主義所不具備的。這種深刻的反思,既能體現時代主旋律、正能量,也彰顯了現實主義精神。
譚杉杉(華中科技大學文學院博士):我主要從風景的發現與故事的復魅兩個方面探討對《白虎寨》的閱讀體驗。《白虎寨》通過山鄉巨變,在鄉村與都市的雙重視角中,李傳鋒描繪了一幅變革中的山村圖景。這幅圖景中活動著各種各樣的人物,這些人為了共同的目標——改變白虎寨而努力。李傳鋒在小說中,為了使《白虎寨》不流于當下同類題材小說共有的社會經驗印記,采用了個人經驗在小說中的復現,并對個人經驗進行陌生化,尋找到新的內容。《白虎寨》中,這種陌生化的個人經驗表現為被四眼博士發現的風景。風景首先是無人存在的白虎寨諸象:懸崖、深洞、森林等,它們遠離人間,僅作為懸崖、深洞、森林而存在,既遠離人間卻又勾連歷史。譚杉杉認為白虎寨正是風景作為風景而被發現的最初的風景,其原則上消除了人的要素,是通過博士的眼睛展示給讀者的最具魅力的風景。其次,風景又是那些常民,那些看似平凡而無意義的人,他們作為意味深長的東西而被博士看到,于是無關緊要的人卻成為難忘記的了,比如幺妹子的母親,她織錦誘發了讀者對于風景的想象。博士發現了風景——純粹的自然與平凡的常民。自然與人作為風景被確立,其起源就被忘記了,這個風景仿佛從一開始就是存在于外部的客觀之物似的。這個客觀之物是在風景之中確立起來的,主觀或自我亦然,博士/主體,風景/客體這一認識論也是確立在風景之上的,亦即是在風景中派生出來的。第二方面,從被發現的風景出發,在陌生化的個人經驗基礎之上,這個山村變革的故事超出一般的原因還在于故事的復魅。復魅是對祛魅的反拔,魅指故事本來所具有的神秘性、主體性。《白虎寨》中有一個傳統的講故事的人:金幺爹。對這一人物的塑造實則是對傳統故事的復活,是復魅的一種手段。金幺爹的講古、彈、說、唱,再現了故事的不可磨損性和需要時間打磨的工藝性。在大家的努力下,天塹變通途,敲梆巖不再是阻礙,電視、手機、電腦涌進白虎寨,充實了大家的生活,村民們沉浸在終于與外界信息對等的歡喜中,白虎寨建設規劃在即,然而白虎寨真的就此擺脫困境了么?在看似明朗的前景中隱藏了李傳鋒對于白虎寨的隱憂,這種隱憂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風景的墮落,其次是祛魅的持續發生。無論自然還是常民,從被發現走向商業化,毫無疑問會導致風景的墮落;而電腦、電視、手機的涌入,則必然導致祛魅的發生,經驗的變質。
李武(華中科技大學武昌分校文學院學生):民族志詩學主要是在20世紀后期在美國民俗學、人類學等領域興起的一個重要理論流派。這種方法,既極大拓展了書寫文化對口頭傳統的表現,也為深入認識口頭藝術乃至所有文學傳統的內在特征提供了一個嶄新視角。民族志詩學是指將作品中的民族生活、人物所傳達出的民族作家自我的情感融合民族的傳奇演說,將作者的視點放在族群表現上的創作手法。數量眾多詳略得當的人物志;描寫精當寓意深刻的風物志:在人物塑造方面,重點談到了《文星曜天》中以田舜年為代表的一代傳奇土司,以其荊郡求學到冤死獄中這個時代背景下容美發展歷程,對其多維度描寫方法的使用,整體上塑造了一個自豪于民族身份,勤政愛民求發展一心向漢族主流文化靠攏以求發揚本民族文化的貝錦漢子形象。在風物志描寫方面,主要通過武陵山區土家風俗、環境展現出來,獨特風俗中融入人物婚喪嫁娶、跳喪趕尸等風俗民情。
張慧敏(三峽大學文學院講師):《武陵王》之《恨海情天》具有三個方面的特點:通俗傳奇性;小說的民俗敘事;小說的文化身份認同。關于小說的通俗傳奇性,《武陵王》敘事中采用的是古典白話小說章回體,同時小說有意模仿《紅樓夢》的某些情節,進行敘事。而關于文化身份認同方面,筆名“貝錦三夫”就具有土家特有風情,從而體現了土家人強烈的身份認同感、使命感、責任感。小說曲折生動的情節,通俗傳奇性的敘事策略,如一把雙刃劍,可能會影響小說本應達到的思想深度。
袁仕萍(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副教授):《白虎寨》具有鮮明的思想與藝術特色。首先是民俗對文學的滲透。一方面作家文學常常取材于民俗活動中的民間文學,并在其基礎上加工提煉而成。另一方面,一切文藝樣式幾乎都是在民俗活動中孕育誕生的。最后,文學的發展變化常常和民俗的發展變化密切相關。《白虎寨》中的民俗形態主要包括四點:物質民俗、社會民俗、精神民俗和語言民俗。物質民俗首先表現在對環境和農事的描述上;其次表現在關于土家飲食習俗的描寫中;再次表現在服飾、居住與交通上。社會習俗方面,主要包括家庭、村落、社團、廟會等民俗描寫,也包括人生禮儀和風時習俗等。精神民俗則主要包括民間信仰、民間巫術、民間哲學、文理觀念以及民間藝術等。在關于《白虎寨》中的民俗敘事中,李傳鋒寫民俗不是展覽風俗,而是把民俗描寫作為小說故事情節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小說的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命運都在民俗生活中真實而又不漏聲色地演繹發展,隱遁于民俗背后的敘事者向讀者演示著深邃的思想。民俗既成為情節發展的內在動力,也成為表現人物性格和內心世界的重要手段,甚至還能顯示社會的發展演變。民俗在《白虎寨》中不再只是敘事的背景,而是直接成為小說敘事結構的主體內容。
雷登輝(武漢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李傳鋒長篇小說中的白虎形象以自然本真、勇猛威武為切入點,作者親近自然倫理,反對人力對動物的暴力干預,在白虎與人的斗爭當中提供新型的、和諧的生態倫理觀:①生命本真與生態倫理;②尚武傳統與圖騰崇拜;③白虎形象滲透的家國意識。《最后一只白虎》中,作者以動物和說書人雙重視角,敘述了小白虎從出生到死亡的生命歷程。小白虎初生時的生活環境充滿了詩意,是山清水秀、非常和諧的,但現代人的侵入,使白虎開始變得殘暴,在白虎與偷獵者角力的殘暴對比中,體現了李傳鋒小說創作中對生態的訴求,倡導一種人與自然與動物和諧互生的生態觀。關于第二方面尚武傳統與圖騰崇拜,李傳鋒在小說中通過各式各樣老虎的對比——溫情慈愛的母虎、驍勇雄壯的老公虎“關東漢子”、活潑可愛受盡磨難的小公虎、在動物園被訓化而失去生機的老母虎等——來彰顯陽剛、雄健、尚武的美學追求。同時作者通過老虎與其他動物如猴子的對比,突出對剛健、勇猛、力的追求。白虎圖騰在土家族中有著深遠的歷史淵源,時至今日,白虎神作為圖騰,依然被土家人作為吉祥的象征。在《最后一只白虎》中,背山貨的漢子每逢出行,都會在銀杏樹下祭奠白虎神,以求一路平安。此外,白虎圖騰形象滲透著氏族成員的精神意識。《白虎寨》和《武陵王》等小說中,均可看出白虎形象作為圖騰文化,已經滲透到主要人物的意識當中,如《白虎寨》中土家人開朗活潑的自由性格,不畏艱險、重振家園的家園意識;《白虎嘯天》中崇尚武力、放蕩不羈的自由意識,以及維護國家安定團結的衛國情懷。李傳鋒正是劉保昌所認同的“民族主體性”作家之一,白虎形象也正是李傳鋒表達“民族主體性”的利器。白虎形象作為圖騰崇拜的對象,在李傳鋒諸多長篇小說中不斷出現,既反映了民族形象的特色,又賦予白虎形象不同時代新的內涵,形成了民族性與現代性的交融。
李傳鋒(湖北省文聯原副主席、黨組書記):感謝各位教授們、校友們,為我們的作品舉辦專題學術研討會,沒有形式主義,也沒有請人物捧場。我今天回到母校,聽了各位教授的發言,非常高興。四十年前,作為湖北第一屆工農兵學員,我從這里畢業。各位教授講的時候,我一直在認真地聽,也回味當年當學生的感覺。各位教授這么忙,還認真地看了我的幾部書,撰寫論文和評論文章,我很感動。我們這一代人,經歷獨特,國家很多改革都在我們身上實驗,但我們仍然愛這個黨,愛這個國家,愛自己的民族。我寫小說是業余寫作,我的工作先是當編輯,搞了二十多年,后來又搞行政管理,當省文聯副主席,當黨組書記。我退休時曾開玩笑說,一輩子都在搞“五個一”工程:自始至終在一個單位拿工資,只娶了一個老婆,只生一個孩子,一個孫子,想寫一部好書,經歷很簡單。我寫動物小說一開始就是用心寫的,我們山里人,睜眼就是家禽野獸,天天和動物在一起,跟動物是朋友。我也寫家鄉,退休了,回鄉住了半年,就寫了《白虎寨》,對農村有一些感覺,對當前一些寫作,有些不滿意。國家扶貧這么大一個動作,七八億農民生活的,一些作家往往從情緒上、從狹窄的角度來寫,把村官寫得很壞,有些不接地氣。同時,對有些觀念我也不贊成。山區和貧困地區的城市化不能貪大求洋,我們需要青山綠水,需要傳統鄉情。我的寫作是被生活左右、情感左右,敲梆巖、老村長、守墓人、紅軍墓,包括博士、農藝師,寨子里都有的。《白虎寨》整個故事,我寫得很平,情節上沒有高山深谷。生活中的戰爭呀、殺人呀、判刑呀,小說中都沒有那樣寫。我愛用溫情主義解決這些問題,傳統文化、村規民約呀,一個寨子,天天在一起,沒有那么多生死斗爭、階級斗爭,有些東西都要往好處想,能包容就包容。
寫《武陵王》,是因為土司歷史長期被正史所忽略,比如容美土司,一個很大的詩歌家族,20多個土王出了八九個大詩人,人人有詩集,可正史不載。土司近千年的歷史,王朝史官不可能也不愿意到那里去,史書大都是按地方官、監督、,鎮壓者的說法去寫,只有原告說話,土人被描繪成茹毛飲血的蠻族。于是,我們三個人想通過一系列長篇小說來反映自己民族的歷史。在寫的過程中,我們考慮了很多與土司有關的問題:容美土司是怎么強盛起來的?各個土司與主流族群及中央王朝如何相處?土司王在中國歷史大劇中如何伴舞?土司區域中各個族群之間是如何相處的?土司制都是反動腐朽落后的嗎?土司制對民族形成的積極作用是什么?土司制如何走向僵化?土司制給多民族大國治理有什么啟示?土司制和今天的民族政策有什么關聯?這些問題確實很吸引人,也是我們寫小說的動力之一。有些問題,比如當時的人吃什么、穿什么,包括稱呼,包谷、紅薯、煙草、火炮什么時候引進的,我們都認真調查研究,寫錯了就會出洋相,寫歷史小說很費勁的,不能光憑想象。中國歷史太悠久,五千年,土司也是一千年左右。土司地區到底實行什么政治制度好,封建制?郡縣治?一國兩制?一人專制?一統化?民族政策怎么完善?宗教問題怎么立法……這些問題很難辦。為了部分搞清這些問題,我們讀了大量的民史、清史、土司史、方志、家譜,跑了幾個省,上山下鄉看遺址,找土司墳墓,找戰場痕跡……古今中外的歷史告訴我們,民族的認同,國家的認同,關乎統一多民族國家的思想文化安全和社會的穩定,是各個民族的精神支柱,我們也希望通過小說,來反映一些民族國家的大問題。
土家族歷史系列小說前三部《武陵王》,第一個寫田世爵,一個很有能耐的土司王,最后死在抗倭軍旅途中。第二個寫田舜年,文武雙全,但高傲,得罪了省府官僚,冤死在武昌的監獄里。最后一個土司王田旻如,在中央機關掛職,做了流官,朝廷要搞改土歸流,他不識時務,卻跑回老家當土王搞世外桃源,結果被迫自殺。三個土司王,都是悲劇的。《武陵王》寫了三部,后面至少還要寫三部。重慶石柱有個土司王秦良玉,中國古代軍事史上唯一一個女將軍,也是援遼、抗金的英雄,我們寫她作為一個漢族女人是如何同化為土司王的過程;第二個,湖南湘西土司王彭藎臣與彭翼南,寫抗倭雙雄;還一個,寫酉陽土司王的一個小老婆是如何自強不息成長為土司王的。因為時間關系,我就不再一一贅述。再次感謝各位教授,抽出寶貴的時間,為我們的小說做出中肯而誠摯的批評,提出寶貴的意見!謝謝大家!
(根據錄音整理,未經本人審閱。理整者:八木若云,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