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圣凱
編者按 9月7日,由總政治部宣傳部藝術局、中國作協魯迅文學院、沈陽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遼寧省作協創研部、吉林人民出版社與沈陽山盟集團共同舉辦的著名軍旅詩人東來(楊衛東)新詩集《北緯40度》詩歌作品研討會在北京魯迅文學院召開。中國作協廖奔副主席到會講話,著名評論家吳思敬、梁鴻鷹、汪守德、陸健、敬文東、臧棣、汪建釗、谷禾、焦凡洪、李犁,著名詩人程步濤、劉立云、林雪、安琪、娜仁琪琪格、王妍丁,及魯院成曾樾、李一鳴副院長,解放軍總政治部李亞平干事等京內外作家、詩人和媒體人士共70余人參加研討。
與會者認為該書凝練的文字、深邃的思想、多維的意境、跳躍的架構、豐富的哲思開啟了作者詩歌創作新的里程碑,代表了作者在詩風上的大變和詩歌創作上質的飛躍。大家感到,在當下拜金主義橫行、利益至上喧囂、空洞媚俗和低俗之風不絕于耳的浮躁中,《北緯40度》無疑給詩壇注入一股清新之風、昂揚之氣、向上之力,詩中的哲學之思、文人之骨、匹夫之憂,對中國詩歌創作是積極的、健康的、正能量的。詩人東來孜孜不倦地在文化價值錯位、詩歌日漸小眾和個別評獎屢受詬病的詩歌道路上堅守和辛勤耕耘,不追求物質財富的最大化、不為功名利祿蠅營狗茍,而是詳覽自然萬物的細微風景、傾聽內心的情感波動、釋放靈魂的自我呻吟,發出鞭撻黑暗深沉吼聲,用文學的最高樣式表達出來,凈化社會風氣、守護心靈家園,越發凸顯了他的文學擔當和詩歌魅力。正是詩歌升華了詩人的人生境界,并使他在創作中獲得精神上恒久的富足,這在當下中國詩壇是難能可貴的。
以下是這次研討會的發言摘要:
廖奔(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我從三個角度談談對《北緯40度》詩集的感受。一是東來的詩都是從現實生活中間獲取詩情和意象,他從關注情感的超越和關注生命的體驗中間獲得了寫作動力。二是東來的詩借鑒了西方的意象派、象征派的語言技巧結構,包括詞性組合方式、隱約式的表達方法,等等,意象非常豐富,超越了朦朧詩那種意象的割裂,零零碎碎、晦澀、不知所云。讀他的詩歌,感覺有強烈的內在的行為邏輯,表意非常清晰、非常鮮明,色調也非常鮮亮。同時,給讀者豐富的聯想和再創作的空間。三是他的詩不去刻意回避宏大敘事,善于對宏大敘事對象進行個體詮釋。比如《折戟沉沙》——甲午戰爭一百二十年祭,就很有特點,意象新穎、深刻。比如,表現中國人的痛:“心中的鐵銹/那拔不出的斷戟/穿透了幾代華夏人的胸膛/涂抹百年血色的黃昏”。尤其聯想到黃海因鐵銹而黃,意象都很鮮明,很有特色。“腥臭的裹腳布栽倒在太陽旗下”,這個聯想非常豐富,跳躍式的,但內在邏輯很鮮明,一個非常生動的形容詞,“腥臭的裹腳布”,就把封建王朝和中國的敗落、民族的沉淪全部概括了。他這種處理方法擺脫了司空見慣的激情呼喊和道德審判。詩人冷眼觀世、冷眼評判,對這種題材的處理方法不同于現在見慣了那種撒嬌、扭捏作態、小我世界。
林雪(遼寧省作家協會創研部副主任、魯迅文學獎獲得者):東來給遼寧詩界和全國詩界帶來了一個清新流動的空氣,也讓作為文學高端的詩歌產生著它應有的影響力和效應。《北緯40度》是一個大容量、多信息、深度發掘和深度思考的詩集。在這里,他把一個軍旅詩人鐵血的職責和一個家國情懷轉為對世俗、和平、時間、死亡、親情等種種題材的處理。他對當今社會某些道德滑坡上的種種思考和探索;對現有的社會變遷、價值觀念多元、市場經濟帶來的物質主義對大眾心靈扭曲,娛樂和消費主義對公眾集體無意識的消減,都做了一些有意義的探索。
吳思敬(首都師范大學教授、著名評論家):開始我還覺得東來在前言中說的“破繭成蝶”和進入魯院以后的飛躍,是否對自己的評價有點過,但后來真覺得他這個感觸是真實的,他真正的悟了。這個“悟”非常重要,有人寫了一輩子的詩,但基本上是在詩的門外。他的這詩集沒有停在基于現實的關懷,而是強調了一種靈性書寫,一種精神境界的提升。也就是說,他強調的是從情感、欲望的層面向哲學、宗教的層面挺進,追求的是精神的終極關懷和人性的深層體驗,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環境,這樣也就會有不同的人生經驗,但狹隘的、瑣屑的人生經驗,不能取代詩人對情感和理想的追求。所以一定要從自己狹隘的、瑣屑的人生經驗中超越出來,他才可能寫出真正有意義的詩篇。我覺得在東來的巨作當中,我看到了他這種努力。這包括他的詩歌當中所提到的“每一首詩歌的每一個切片都要滴出血來”。他對詩歌是非常有感情的,傾注了全部的心血。但對詩有感情和能寫出優秀的詩之間兩者有差別,這個差別就是一個“悟”。就拿東來的某些作品說,他寫韓國“歲月”號客輪,像這樣一場悲劇,這個題材怎么寫,多數人初入這種題材都是一種憤懣、憤怒,充滿一種激情呼告。可東來怎么寫的,他的標題叫《踏碎杏花的黑貓》。這樣一個標題,完全從那種災難的表層超脫出來,他用一個“黑貓”的意象,帶有一點神秘感的意象,把詩引入另外一個境界,那種“無影無蹤的黑貓/從樹下走過/在暗示著什么/是不是當災難來臨你都要出現/通靈的黑衣人/能否告訴我四維空間的一些玄機/在這悲愴中你看到了什么”。我覺得這就超越了一般意義上,對災難表面的描繪和對遇難者的一種深切的同情和呼喊。他實際上讓讀者更深地追尋災難背后,以及某些哲理層次的思考。再比如,七歲男孩孝天捐腎救母這件事,這是一個絕對的好人好事,應當張揚的。他寫道“一次短短的盛放/足以讓天降淚雨/喊出‘我要救媽媽'的絕唱,只有七歲/這度人的梵音來自天國/我們相信它的存在”。我覺得一下就把人間的大愛和忠孝的情懷結合起來,啟發我們更深層次的認識,這絕對超越了一般意義上對于一個好人好事的歌詠。還有他的詩歌當中,對自己心靈世界的開掘在某種意義上超越了外部的有限時間。像《重做母腹中游弋的胎兒》寫得非常奇特,“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先知/是普通人/一生都在親證靈魂與本性的根源/尋找羊水中的天人合一/落入塵埃,是因為沒有凈土可以降落/宗教是我們重返圣潔的甘霖”。他后面還說到“做一次母腹中的胎兒/重做一次赤子”,后面還提到“神性、人性、獸性都在體內”,“洗凈前生的惡/重做一個好人/從第一聲啼哭開始”。我想這里面既有他對自己前半生的回顧,同時更基于對人性深層的理解。鄭隱先生進入新時期之后一個重要代表作叫做《最后的誕生》,他詩里面就寫到“許久許久以前/一雙有力的手/把我輸入母親的潮水中”,“一顆小小的粒子/重新漂浮在宇宙母親的身體里”。我覺得東來這首詩實際上就是呼應了鄭隱先生這首詩。還有這首詩《我又一次離開了自己的軀體》,“我又一次離開自己的軀體/為的是清楚地看清自己”這是對自我的審視;《中國病人》,“拿著刀/站在手術室門前/想給病人切下所有的痛和人性的惡/我是醫生嗎/其實我也是病人/只是,比將死的人/我看起來健康一些”。這不僅是對別人的解剖,同時也是對自己的解剖,也讓自己站在一個審判的位置上。他的另外一首詩《我走進我的影子》實際上是寫詩人的寂寞感、孤獨感,就是真正的詩人永遠是孤獨的。我對他的這種“悟”,對他的這種寫作的轉化是感到非常欣慰的。另外,我覺得他詩歌中的意象和我們當下的口語寫作、生活流的寫作完全劃清了界限,它既是來源于生活的東西,但一定用詩化處理了,而不是原生態地搬出來。比如他寫的一些意象,寫靈魂中的搏斗用了一個“白狼”的意象:“源自靈魂的一只白狼/與你相伴了幾個世紀/徒有英雄情結/沐浴悲喜、幾多滄桑”;“你,畢竟是摻雜了獸性的人類”等等,這種自我的搏斗,我覺得是非常高明的。包括寫中秋的月亮,這是多少人寫過的,但他用《鐮刀,遺失在月亮之上》:“想去月亮上取回遺失很久的鐮刀/即使你不說它也掛在那里”。同樣寫月亮,但他完全用意象化地處理了。真正的詩人永遠是超越身份的。我覺得現在在東來身上,他的某些軍旅色彩淡化了,做了公眾意義上、真正意義上的詩人,我覺得軍旅詩人不一定都得寫軍旅生活。另外,我認為東來現在是走在了詩歌創作中非常純而且非常正這條路上,不是很多人找到的,他找到了。endprint
同時我覺得他的詩歌中還存在著距離優秀詩歌、偉大詩人還可以進一步努力的地方。比如,他寫的《韶山沖的池塘》中比作一條龍,我覺得這樣的寫法沒有超越、沒有新意,這是我對他個別詩的看法。東來的語言,我覺得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但是相對來講詩歌變化還不夠豐富,缺乏變換。我非常看好東來,在我們當下,尤其是部隊詩人當中,涌現像東來這樣的詩人是非常難得的。我覺得東來的出現是對于我們當下的那種把詩當成是非常淺的、沒有任何難度任意欺騙的一種救治。
梁鴻鷹(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東來的詩,我有這么幾個感覺。第一,我覺得他確實是一個像他說的那樣,愿意作為一個詩人,把別人的痛苦變成自己的痛苦,他有這樣一個擔當的意識。這種擔當的意識,我認為是跟他個人的角色、職業,跟他的經歷,跟他的人生是高度統一的。作為一個軍人,他的這種社會擔當是他詩作重要的一個特點。還有就是他的詩作和他的地域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東來的詩歌有鮮明的北方人的那種堅韌、剛烈,那種不被歲月所壓垮的生活熱情,等等。比方,他說:“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不能違背我的原則”,這是一種堅韌、很有力量的東西。他的詩在感性淬取和理性升華方面也非常有特點。實際上所有優秀的詩你讀到最后是個哲學,它是一個對生活的領悟,對世界奧妙的一種探尋,而這種探尋恰恰又是感性的、具體的、鮮活的用獨特的語言來表現。詩人在這方面的把握也是很好的,他的詩情來自生活的淬取、提煉,獲得的是力量和分量。比方說他這樣一首詩我非常感興趣《臉皮》,他說“抓起臉皮摔在墻上/墻上便有了我的哭聲/哭聲順著墻壁流下來/打濕了我的眼睛”,“臉皮滑下墻壁/只丟下哭聲/啃食我最后的靈魂”等等,這些東西是不能用一兩句話就分析清楚的。它是一種很富有詩意的東西,體現了他對人生的獨特思考。還有東來的詩是豐富的,多樣的風格和多樣的話題,體現了他開闊的視野,表現出超越個人的一種小宇宙的氣象,他能夠包容這個世界萬千的形態。而在這種包容當中涵蓋出一種寬厚,顯出他悠長的品格。比如:“路上有無數的鮮花和美景/我卻與詩歌為伍/孤獨的前行”,但這種孤獨并沒有讓他消沉,因為他認為自己與太陽站在一條線上,他看著這個世界,營造著屬于自己也屬于未來的詩句。比如“打開自己的胸膛/滋潤春天的生長/給風花雪月噴射一點紅的色彩/讓弱柳扶風也嘗試一點陽剛”,他的詩句總是那樣的蓬勃,那樣富于陽剛的氣勢。這種對生活昂揚的熱情,對人性完善、對社會和諧、對道德提升的呼喚使他的詩獲得了格外重的分量!
程步濤(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原社長兼總編輯、著名軍旅詩人):我從“燦爛”、“神秘”、“極不穩定”幾個詞匯解讀東來的詩作。先說“燦爛”。《北緯40度》收了102首詩作,從內容看,既有親情,也有鄉情;既有國事,也有家事;既有歷史鉤沉,也有現實思考。發生在北緯40度線上下的事件,在他的詩作中大都有所表現。這些,也構成了寫作題材的多樣性與豐富性。作者精于構思,切入角度巧妙。作者不刻意修飾詞語,不追求宏大敘事,他以敏銳、奇絕、深刻的思考,呈現給讀者一片宏闊的天地。所說的“神秘”是指內心世界的神秘。直面這個神秘的世界,東來具有非同一般的勇氣。在這部詩集中,幾乎每一首他都把指向對準自己的內心,勇敢地解剖著分析著,執意要為這個世界尋找一個可供認識、借鑒的標本。如《風中的眼睛》《鐮刀,遺失在月亮之上》《韶山沖的池塘》《孤鶩,從滕王閣孤獨地飛過》《靈魂不會衰老》,等等。在這些詩作里,呈現給我們的,是一顆孤獨卻執著地探尋著人生真諦的心。作者說北緯40度線的自然現象極不穩定,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向我們暗示認識主客觀世界時的“極不穩定”——客觀與主觀的矛盾、歷史與現實的矛盾、人與物的矛盾,認知與實踐的矛盾,等等。這個“極不穩定”在詩人的詩作中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來。而恰恰是這種“極不穩定”,讓作者的探索有了一個淋漓的表現。比如《為春的復蘇,喊破嗓子》《中國病人》《把種子投出去,不讓春天爛在手里》《清明節前,看到老爸的筆記》正是在這看似矛盾的思緒,使我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具有屬于自己思考與認知的詩人。因為這樣的思考,比起一般人多了一份責任、一份擔當。《北緯40度》的詩歌語言是豐沛的、舒展的,但又不是毫無節制;他的詩歌情思是流動的,甚至有些恣肆,但又是嚴謹、閃耀智慧、有著一定哲學意味的。因此東來的詩好讀、耐讀,可以反復讀、反復體悟。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下意識的追求,但卻希望他能這樣堅持下去。
陸健(中國傳媒大學教授、著名詩人):這是東來的第八本詩集,第八本詩集才把大家請到這兒,確實非常的不容易。東來的毅力還是值得贊賞、值得認可。《北緯40度》這本詩集寫得的確很有功力,通過這本詩集我認可東來是一個好的詩人。他關注問題的點,切入詩歌的角度,在修辭方面所達到的水準,我都是很認可的。當然,我覺得還可以把它寫成真正了不起的詩,這本詩集還可以更好。
汪守德(總政宣傳部藝術局原局長、著名評論家):東來這部作品雖然有不足,但還是有驚異、有欣喜,覺得他進步巨大。對東來的詩歌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軍人、生活、情感、詩意。還有另外一個評價就是:不一樣。這種不一樣,可能是因為作為軍人的身份,不管他是否寫不寫軍旅,表達不表達政治上的一種立場,我覺得他在詩歌的創作上不會走偏,這一點我感覺比較強烈。另外,我覺得他在寫詩的時候內心是柔軟的,形成了他詩的風格,感情很飽滿、很富于哲理。他的整部詩集102首詩,不能說篇篇都好,雖然佳句很多,富有情感,也有些寫得力氣不是很夠,感覺還可以再厚重,再獨到或者再滴血一些。總而言之,在我們軍事文學呈現滑落趨勢的情況下,能有這樣一個作者一位詩人出現,我覺得真的很慶幸、很欣慰,希望軍隊有更多優秀作家和詩人能夠跟上來,使我們軍事文學再進一步向前發展。
徐坤(《人民文學》副主編、著名作家)我覺得東來的詩歌有“三個度”:強度、氣度、速度。只有從東來軍人身份,從這“三個度”來解讀他捍衛詩歌的尊嚴才有意義。東來作為一個軍旅詩人,他骨子里的那股正氣、那種莊嚴一直都在。比方說他的強度,錚錚鐵骨永遠不變,就是他將來脫下軍裝之后可能還是這樣,人要是背叛自己或者說同自己告別是最難的;說到氣度。因為他發現一個北緯40度的劃線,然后浮想聯翩,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重新打量和觀察世界的角度。試圖站在一個高空當中、站在人造衛星上來俯瞰北緯40度這樣一個光環,一個圈,這個想法有了非常宏大的氣魄;他的速度。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幾乎是每周一詩。實際上是每周兩詩。他不是一個專業作家,平時還要承擔大量的行政工作,在這樣的情境之下,每周寫兩首詩,他是追求一個速度。這意味著軍人的責任擔當和使命感,他用自己的方式來構筑詩歌的尊嚴。endprint
臧棣(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著名詩人)這部詩集的總基調、詩歌立場、歌唱宏大基調之上尋找歌唱的真實性、詩歌內在的審視,詩人內在的自省,以及善于把很細小的題材放到很廣大的生命視域里等,我們應當給予充分肯定。另一個讓我比較感懷的地方,就是東來的詩有氣度,這也是很難得的地方。他的詩歌里有一個底氣在,有一個語言強度在,這種強度是與詩人的自信聯系在一起的。當然這個自信不是盲目自信,他還有一種內在的、嚴格的詩人的一種自我審視在里面,所以你讀他的詩會感到很親切。比如,一只蛾子被惠特曼詩集拍死,它里面有一種戲劇性,有那種積蓄在,讓很嚴格的哲理意味有一種內在的可讀性或親切感。他也寫到了社會的主題或者對現實的觀感,有詩和現實的聯系,他能把這樣一個聯系展開來,建立一個新的視角,放到詩和天地之間的關系,所以覺得他的詩歌有一種氣度。這種氣度可能是我們古典詩歌中的一種氣象、一個變體。他的詩還有一種很厚重、很大氣的東西,哪怕處理很尖銳的題材,也有一種把那種很細小的感懷以勇敢的姿態,重新放回到一種很廣闊的文化空間里,讓素材生發出一種新的東西。他詩歌里的氣度還可以進行一些細分。比如說,他的詩里面有很多寫“我”。比如《醒來又睡去》,他在詩的處理中有一種忘我的視角在里面,有一個隱含的主題,還有很多對歸宿的追尋,這種歸宿感是他詩歌中的一個技巧,他對很多題材深度的挖掘都是因為他有這種歸宿感,才會讓很多我們熟悉的題材獲得不同的涵義。他詩歌中可能有些修辭上的缺陷,但他的詩有一種難得的境界和氣度在里面。覺得東來的詩比較符合自己的一個對詩重新塑造讀者、喚醒一種文化記憶的看法。
劉立云(《解放軍文藝》原主編、魯迅文學獎獲得者):東來是值得大家坐下來好好討論的這么一位作者,能出現這么一位作者很不容易。東來這本詩集開討論會給每個人出了個難題,因為他2012年上的魯十八,在魯十八里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北緯40度》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他2012年到2013年是一個階段,2013年到2014年又是一個階段,他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上的。如果我們指出他2012年的作品有不足,他2013年克服了;指出他2013年還可以往前發展,他2014年又在往前走。所以如果我們找出一首2012年的詩歌來說他的不足,有點不公平。因為他是往前發展的,他變化很快,幾乎是兩三年時間上了兩三個臺階。我想站在2014年他呈現出的詩歌的角度說幾句。第一點,就是解放了語言還要解放思想。第二點就是道路問題。但比道路更重要的應該說是方向,要知道我們的方向在什么地方。尤其是大家都在夸贊你的時候,你下一步的方向在哪里。作為軍隊詩人,東來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第三要講的是視野開闊了,但要警惕混淆、警惕重復、警惕健忘。現在我們要考慮如何建立個性,要防止用一種方式去制造,要明白詩歌的高度在哪兒,至少我們現代詩歌,我們國內的高度在哪里。
汪劍釗(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東來詩歌中有很多句子,很多篇章能夠打動我,因為這里面有很多他個性的東西,他找到了自己的語言,找到了自己的詞匯表。他詩歌里的有些詞匯不斷地重復,比如,死亡、春天、薄片、碎片、孤獨、輪回、月亮,但他不是簡單地重復,而是每次都給了它們新意,這個對詩人來講是很可貴的。比如《一滴音樂的穿越》這個“滴”用得非常好,因為音樂是比較抽象的東西,但是這個“滴”字一下子就把它具象化了。另外,他對古典詩歌同樣也有繼承,比如:《中秋,一只載不動的小船》。這首詩使我想起了兩個人,一個是余光中,一個是李清照。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對余光中的《鄉愁》這首詩分析過,覺得他這首詩是個失敗的作品,因為他詩的意象之間是脫節的,但東來在闡述鄉愁的時候不存在這個問題。另一個他超越了李清照原先的寫憂情的情調,他的氣象更博大一些。另外,東來的作品有一個“井噴”期。我覺得他在到達一定高度的時候,可以放慢一點,就像一口很富的油田可以慢慢地開采,慢慢提煉。
敬文東(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讀了東來的這本詩集挺有感觸,這本詩集有一些批評性東西,不光有對俗的抵抗,還有一個對垃圾的抵抗。今天的所有人文學,可以歸結為垃圾學,我們研究的問題終究是如何處理垃圾。東來在這一點上處理得比較精當。同時東來的句子還是有點缺陷,就是說明的東西多了些。我是幾年前認識東來,他的詩我也看了一些,最近的變化確實很大,我覺得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讓他成為一個大詩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