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外二首）

冼土觀

流浪（外二首）

冼土觀

一陣來自北國流浪的秋風

把十字路口的流動攤販，吹慌了

一張人民幣趁機逃出，跟著盛大的氣流私奔

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緩緩駛過

叫停了它，叫停了它那流浪他鄉的夢想

秋風走了，沒能帶上它繼續流浪

它靜靜地躺在，放滿了異鄉話的街道上

揚起的塵埃，讓陳舊的它更加陳舊

臟水漫過它的全身，命懸一線

沒人注意它的生死，甚至沒人打聽它的下落

我拿著一本詩集，路過它的身邊

一眼就看到了它的掙扎，它的呼喊

不顧世人的眼光，我小心翼翼地撿起了它

我的目光對它進行了搜身，它的身世漸漸明朗

“1980”是它的出生年份

“中國人民銀行”是它的祖籍

“伍角”是它在華夏的價值

“PQ82001347”是它的身份證號碼

這么多年來，它一定走南闖北

帶著數不清的微生物去流浪

一定見過漫天飄雪，也一定見過萬里無云

見過一個嬰兒的出生，也見過一個老者的終老

三十多年的流浪，它到底累不累呢

我決定收藏它，給它一個安穩的家

用我的流浪來結束它的流浪

晨煙

落葉的院里鬧一聲雞鳴，母親醒了

朝陽還沒有從海邊醒來，缺月西墜

我與父親扛著一夜未眠的魚蝦

追逐啟明星。村口升起母親喂養的炊煙

我看見了它，它也看見了我

各懷心事。這樣的邂逅，沒有絲毫矯情

賣早餐的少婦，擔著與炊煙永別的面包

穿過村林，看見丈夫的墳墓矮矮

晨煙，一直陪她走過冬夏春秋的早晨

一直分擔著，她那失去丈夫的悲痛

拾荒老人吸上一口無愛的旱煙，上街了

懵懂少年喝上十勺有情的粥煙，上學了

夢追不上各自走散的晨煙

狗吠了十一聲，整個村莊就醒了

午煙

象牙塔里的一聲放學鈴響，校道人踩人影

宿舍樓下的商業街活了，流浪著分娩的煙

食堂的煙，肯德基的煙，牛雜的煙，臭豆腐的煙

街販潑出污水的煙，剩飯逃出的煙，賣唱老人咳出的煙

一個戴著眼鏡拿著大學語文課本的女同學吐出的煙

還有各種各樣不明來歷的煙

在太陽垂視大地的那一刻，裸露胴體

在風的慫恿下，追戀白云

一轉身，想對白云表白的煙便融為一體了

深情望一望出生的地方，繼續沿著風兒設計的路線追趕

太陽收拾了涂黑商業街的惡習，抽煙女生回到宿舍躺下

午煙不知所蹤，整條商業街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