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眼睛

■默 白

黑夜的眼睛

它在迎接我，迎接

每一個早晨和黃昏

它游走，在生活的邊上

然而，從內心

我看到了它背后的

慵懶，恣意，迷離，徘徊

玻璃般閃著

它悠然穿過我的身體

停在未來的街道上

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它停下來

卻從來沒有停止腳步

黑暗的天空，它那么沉醉

讓我不停回望，讓我浸入

并讓我醒著，從此

墮入諸多釋義之中

生活的道路，無法

從浩瀚的虛無中拔出來

也無法逃離塵世

黑色的眼睛

讓我看到了未見過的

也讓我看到了曾經歷的

在明滅之間

我沒有奢望，也沒有悲喜

星 座

它受命為我帶路

它，常蜷在日歷上

那時瞇起眼睛的，也有我

我們彼此依靠，作為老朋友

經常有意愿交流，或叨擾彼此

不拒絕，不厭倦，不反目，也不暴戾

如果我掐指算起，更多的是善意

我從那里找到宿命的安慰

卻又反復嘆息

它在遙遠的遠方，以那種照耀

不時提醒，透了玄機

終有一天，我的命將在路上

或者，在天上，那是一顆流星

雖然光耀時間不長

卻深深劃過了長空

原來，我的星座，沒有走遠

一只沉默的白羊

在看著自己，也在

流著天上的眼淚

我們的距離

我愿意靠近，不斷地

接近你的肌膚

燈光刺眼，床

空蕩。而你的毛發

就此做了適當的填補

我們的距離

是溫暖的距離

一些是空白，一些是火

我長久抱著的

或是深夜的流浪者

春天，不數星星，不數牛羊

聽到的，是一片海

看到的，是寶石的目光

你燃燒，我

終將是灰燼

我們的距離，是交融

是毀滅

傷 逝

在人與子彈之間，傷口越來越近

在人和鳥之間，驚懼越來越近

我注視，并認可這痛苦的默契

當落雪紛飛，黑色的枝干擺動

我認可，冷，讓冬天加深

樹葉僵硬，在泥土之下

我認可，這時間的隕落

當石頭睡得越來越深

下面的世界，按捺的巖漿

我喜歡過的炙熱，在打動著自己

我相信，擁有的力量巨大而活躍

讓鳥兒重新回到枝頭

讓子彈在途中死亡。而

尋找的永恒的傷，正是這逝去

中 年

雨，是快活的刀子

從一個方向割下

霧，隨之而來

讓光線模糊

我在路上，想到那些倔強犀利的言語

想起那些早已遷徙的黑鳥和白云

突然感到了撥動時針的手指

感到中年無情的兩面

鋼琴繼續演奏，風繼續吹

水在反光，燈光濺在

路上，未及恐懼，我和同行人

已然老去，唯后來者

唯前行，是時光的

另一個交代

落 葉

它們靜靜地躺著

顏色覆蓋了身體

它們悄悄地思念

過去的蟲鳴和風的齒痕

它們收緊了最后的血脈

用手抓住了泥土

它們將陽光化入身體

并放棄了甘露

山坡上，它們完成告別

它們用盡一生

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秋 風

我相信開始，卻不相信結束

不是我一個人在秋天

體會逐漸變涼的身體

還有那些書

它們的苦楚，早已用盡了詞語

每當一陣風吹起

他們翻過去，并且忘記

還有那些樹

失去了高度，葉子又少了很多

無奈的記憶，從失落開始

選擇枯萎和離開

恰恰，在最美的時刻

它們吹，帶走最后的黃金

和光芒

路 上

我沒有一個確切的故鄉

我把它放在了心里

我沒有一個確切的名字

我把它留在了過去

我沒有一個確切的肉體

我把它送給了信仰

我沒有一個確切的地址

我把它寄到了路上

但是，我有一個確切的親人

她是一種愛，與我在同一時光里

她有一個確切的靈魂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她領著我，貼住我的目光

朦朧中，那些溫暖的燈光

讓我找到了前世

和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