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佛到東營(組詩)

■李心釋

從哈佛到東營

諾言要用飛機馱、火車綁

要用萬米高空的空氣浸染

要用北冰洋的浮冰稱量

要掛上波士頓的鐘聲

要裝一顆瓦爾登湖的湖心和一張黃河的口

七月，我從哈佛來到東營

輕盈得像世上的最后一只鳥

重量已由東北季風(fēng)轉(zhuǎn)出

來到東營那天，朋友像迎接哈佛一樣迎接了我

給東亞系的一次黃河課堂，由打油機執(zhí)鞭

七月，我在東營待了七天

這七天就是我在劍橋住處旁的一個樂隊

朋友領(lǐng)我看了鹽堿灘和一位老人

指出三春柳是這個樂隊的主唱

晚餐桌上魚眼睛和白酒讓我在黃河里下潛

朋友叫馬行，叫任真，叫蘆花

他們?nèi)ミ^太行、秦嶺、昆侖、柴達木

塔里木、塔克拉瑪干和青藏高原

這是另一條大黃河，在冬天的火爐旁

世界也在他們身邊烤火

古鎮(zhèn)游歷

只要稍一提醒，腳底就傳來千年鐘聲的震蕩

沒有變的是河道、山勢

沒有變的是石板路中的幾塊石板

沒有變的是雙臂都抱不過來的松木柱子

沒有變的是大殿沒有一顆結(jié)構(gòu)意義上的鐵釘

沒有變的是層層陰云、淅淅瀝瀝的雨、叫做“傘”的漢字

而人，一陣風(fēng)刮過，再刮來時，是另一批人

夾雜著代際、聲望、方言、國別等

如同食品是一條街，污穢物是一陣風(fēng)，勢不可擋

道路越來越多，像自由詩給舊體詩松綁

高層一疊又一疊，卻徹底喪失了樓的風(fēng)度

是誰將沒有變的一切作為道具，演出所謂的繁榮

而我這里的句子又想釋放什么呢？

我看到的是人的一生越來越往幾年里擠了

并且被當(dāng)作秘密，迎面就刪除

黃河口

從咽喉開始走向黃河口

我又像她的舌頭

攪動意義豐富的聲音

一叢蘆葦是黃河

刮過的風(fēng)是黃河

一馬平川的土色也是黃河

離開黃河的水依舊是黃河水

夜晚的酒瓶碰撞聲還是她的話語

聆聽使我深深地遼闊

一艘廢棄的油船

?？吭诠适碌牡谝豁摾?/p>

麻雀飛走了

打油機的動作記住了鳥類

刺槐林與小紅柳像正在生長的音符

從兩條河岸的琴弦中飛出

在嘹望臺上悠揚，或只是尋尋覓覓

驅(qū)車趕來的時候

公路漸漸變成黃河的一條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