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組詩)

■流 泉

吹 拂

請不要對我說起風

請不要在一萬遍的吹拂中，埋下倔強的頭顱

這些豎起來的毛發

正經歷變故，一根一根，有羞愧的念頭和，仇視內心之肉體

我理解風蝕的過程與腐敗

但我已厭倦。日子用風敲打流水

流水，消弭了一萬個漢字的一萬遍蔥蘢

寫生命，也寫愛情

寫到骨質疏松時，我就不再提及暗夜

提及一萬遍的吹拂

我只愿，靈魂降落

有羽毛的旗幟，舉重若輕

我只愿你的剛強，能將我多年的傷痛

一一撫平……

三兩炎涼

額頭寫著忍

脖頸上掛秤砣

想說虛度時，光陰碎成了葉

想說遼闊時，靈魂小于肉體，江山成了漏水的鞋

滄桑是虛假的成熟

49斤的寂寞，只供奉49個春天，讓一些鳥飛過

風聲吹老了歲月

還有三兩炎涼，遲遲不肯離去

風把時光吹得遼闊

萬物睡去，風把時光吹得遼闊

合上手中書

就看見舊年代的陌生人，像橘燈下的我

一個一個，形容憔悴

懶散，繾綣，了無生趣

獨對塵世，我不談理想，也不談愛情

生活，已漸漸褪下……

習慣在幽暗處，將房門打開

如果恰好有樹葉經過

我會告訴它：這人間更多的消息

是我所不關心的

我只在乎——

萬物睡去，風把時光吹得遼闊

月亮升起

一萬匹清輝覆蓋曠野的寂寥

請求你

我不否認，暗疾叢生

已失去最后的言語，而我的沉默不是風吹的

也不是被塵世的石頭擠壓的

于蒼茫中顯形，露出狐貍的尾巴

假裝的真實掩不住內心的虛空與蒼白

比起雪來，我還不夠狡黠

不會裝純潔

只能用剩下的光陰，在宿命之中學會揮霍

學會做一棵稻草

如果告訴你生活的真相

如果還能再蔥蘢一次

我只能這樣對你說，還有那么一點小小

小小的留戀讓我去愛

被一場鋪天蓋地的雪阻隔在千山之外

我已接近枯竭

但我依然請求你，不要憂傷

請放下全部的悲憫

去想象未來

市人民醫院

白大褂，白床單，白色的墻壁刷上了一層淺藍

醫生習慣把笑容隱藏在口罩里

病人們貌似淡定，一定也像我一樣

難掩心中的恐慌

來這里的人心懷小鹿，但他們都不會將脈動寫在臉上

即便有三兩啼哭，也在瞬間被嘈雜湮沒該走的人都走了

不該走的人，還在掙扎——

醫生，醫生，你是我的希望！

那個尖嘴巴的老頭，對我說：聽說剛才被抬走的那個人是個醫生

這時候，醫生開始叫我名字了

他接過我的病歷，說：開點藥吧，藥物只是控制

不是解決的根本

我有些迷惘，看著醫生——醫生摘下了他的眼鏡，眼光里有消毒器的刻板

還有一絲不問生死的漠然

夢游癥

塵埃帶走了光

欲望像充足了的熱氣球

因此，我總喜歡在夜里做夢

大的，小的，不大不小的，我都做

紅的，綠的，紫的，五光十色的，我都做

夢是干凈的

夢給了我穿透的眼睛，也給了我飛翔的翅膀

在夢中，天是藍的

風兒是自由的

我遇見的人，都是親人

我遇見的事，都是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