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理論對歇后語的闡釋

劉波

摘 要： 歇后語是我國特有的一種傳統語言文化，在民間流傳甚廣。認知語言學作為一門新興的語言學科，自20世紀80年代后期迅猛發展，其概念整合理論為分析歇后語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本文首先對歇后語這一語言形式進行說明和分類，其次簡單介紹概念整合理論，最后運用概念整合理論解釋歇后語，并舉例說明。

關鍵詞： 歇后語 概念整合 理論闡釋

一、基本概念

歇后語是我國人民在生活實踐中創造的一種特殊語言形式，是一種短小、風趣、形象的語句。歇后語作為一種語言現象和語言形式，早在先秦時期就出現了。如《戰國策·楚策四》：亡羊補牢，未為遲也。在研究歇后語的淵源時，有些語言學家和語言學專著還論及其他有關名稱。如陳望道在《修辭學發凡》中，將歇后語列入“藏詞”格一節介紹；郭紹虞在《諺語的研究》指出，歇后語源起于“射覆語”（類似猜謎的一種形式）。另外一些書列出諸如“隱語”、“謎語”、“諺語”、“縮腳語”等名稱。

歇后語一般由前后兩部分組成，前一部分起引子作用，像謎語；后一部分起“后襯”的作用，像謎底。因為通常先說出前半部分，然后“歇”出后半部分，就可以猜出它的內涵，所以稱之為歇后語。歇后語因獨特的語言形式和幽默風趣的內涵而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歡。

關于歇后語的分類向無定說，何況還有一些歇后語一身兼有幾種性質，要劃分得十分科學是比較困難的。一般情況下將歇后語分為兩種：一種是邏輯推理式的，說明部分是從前面比喻部分推理的結果。

例如：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另一種是諧音的歇后語，它在前一種類型的基礎上加上了諧音的要素。

例如：孔夫子搬家——凈是輸（書）

八月十五蒸年糕——趁早（棗）

背篼里頭搖鑼鼓——亂想（響）

還有一種分類方式，是將歇后語分為直接意指類和含蓄意指類。直接意指類的歇后語在語言使用過程中沒有隱喻，因而在概念整合分析上較為簡單。

例如：八月桂花開——到處飄香

八十老翁學打拳——越練越結實

挨了打的鴨子——亂竄

含蓄意指類歇后語在使用過程中存在隱喻意義的表達。

例如：矮梯子上高房——搭不上言（檐）

鵪鶉要吃樹上果——夠不著；盡想好事；想得倒美

熬盡了燈油——燒心（芯）

對于此類歇后語的分析相對第一種復雜一些，因為此類歇后語表達的意義不只局限于前半部分的字面意義上，而是引申到其他概念域中，因而其意義更豐富，應用范圍更廣。

二、概念整合理論簡介

近年來，由著名語言學家Fauconnier和Turner共同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論在美國的認知學界掀起了國內外研究的熱潮，在研究語言意義構建方式中越來越多地得到運用。

1.心理空間

心理空間（mental space）是概念整合理論的基礎。人們在思考和說話時建立一個個小概念包，幫助理解并采取下一步行動，這些小概念包就是心理空間。心理空間可以構建一系列概念，包括時間、空間、愿望、可能性等，但是心理空間的構建會受到外在環境的影響，包括語境、文化等，同一句話在不同的語境下會在不同聽眾的腦子里構建不同的心理空間，從而產生不同的理解。此外，心理空間之間可以相互聯系，隨著話語的展開、思維的擴展，心理空間不斷處于調整、修改、由簡變繁的過程中，從而不斷豐富聽眾的理解。

2.概念整合

概念整合與心理空間相比，是一種更動態的認知模式構建。概念整合可以將不同的心理空間構建成復雜的網絡，相互映現、相互整合，從而產生更豐富的概念。基本的概念整合網絡包括四個心智空間：兩個輸入空間（input spaces）、一個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和一個合成空間（blended space）。兩個輸入空間含有對應部分，他們跨空間映現并連接起來，并將對應的部分投射到共享空間——類屬空間。類屬空間主要反映兩個輸入空間共享的概念結構。兩個輸入空間還可以有選擇性地投射到合成空間，在合成空間將從兩個輸入空間投射的材料相互作用并合成，形成一個新的概念結構，并且在合成空間可以進行“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和“擴展”（elaboration）（Fauconnier & Turner，1998）。輸入空間、類屬空間和合成空間彼此關聯并相互作用，產生層創結構（emergent structure），且可以把這一結構映現回到其他空間（Fauconnier，1994）。

三、運用概念整合理論對歇后語進行闡釋

概念整合理論是認知語言學中一個很重要的理論，現在已被作為一種手段用來解釋各種語言想象，如諺語、幽默語、詩歌、雙關語等。歇后語作為我國的一種特殊語言形式，也可以運用概念整合理論對其進行研究。

根據歇后語的分類，我們用概念整合理論對其分別進行分析。

1.概念整合理論闡釋直接意指類歇后語

直接意指類歇后語在語言使用過程中不出現隱喻現象，直接對其進行概念整合分析就相對簡單，如挨了棒的狗——氣急敗壞，愛打官司逞英雄——窮斗氣，八十歲跳舞——老天真，等等。

下面試舉三例，運用概念整合理論對這類歇后語進行分析。

（1）八月十五看龍燈——晚了大半年

兩個輸入空間：輸入空間一是8月15過中秋，輸入空間二是看龍燈。輸入空間一中包含了8月15中秋的習俗、活動等，輸入空間二則包含看龍燈的場面、氣氛、時間和習俗等。類屬空間包含兩個空間共享的概念結構，在此句當中，類屬空間主要指輸入空間一和二所共有的過節氣氛、過節者、過節者的心情，等等。輸入空間一和輸入空間二各自有選擇地將部分內容投射到層創空間中，從而產生合成空間，即歇后語的后半句。在此例中，輸入空間一將八月十五這個時間投射到層創空間中，而輸入空間二則將看龍燈的時間投射到層創空間中，兩個時間點放到一起進行對比，從而產生了此歇后語的深層含義“晚了大半年”。

（2）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兩個輸入空間：輸入空間一是拔了毛的鳳凰，輸入空間二是雞。輸入空間一概括了拔了毛的鳳凰所具有的特征，而輸入空間二則概括了一般的雞的特性。類屬空間中包含兩個輸入空間所共有的特征，如都屬于禽類，外觀上相似：如有兩條腿、能下蛋、都能鳴叫，等等。輸入空間一和輸入空間二分別有選擇性地將部分內容投射到層創空間中，將拔了毛的鳳凰與雞做比較，從而得到合成空間即“不如雞”這樣的結論。

（3）白水做飯——無米之炊

兩個輸入空間：輸入空間一是白水做飯，輸入空間二是正常的做飯。輸入空間一包含白水做飯的材料和步驟，而輸入空間二則包含正常做飯的材料和方式。類屬空間是指兩種做飯方式的相同之處，如都要加水、都要用鍋或電飯煲等工具、都需要一定的時間，等等。兩個輸入空間分別部分投射到層創空間，將白水做飯與正常做飯相整合，得到合成空間，也就是此歇后語的深層含義：實際上白水做飯也就是無米之炊。

由以上三個例子可以看出，概念整合理論對于直接意指類歇后語具有很強的解釋力。

2.概念整合理論闡釋含蓄意指類歇后語

含蓄意指類歇后語因為在其使用過程中存在隱喻，需要更深層次的分析才能理解，所以較之于直接意指類歇后語更復雜一些。隱喻是以一事物描寫另一關聯事物的思維和認知方式，之所以能夠描寫是因為這兩個事物在人的認知層面上存在一定的相似性。由于人類認知能力的發展，人類能夠借助隱喻，通過已知的事物和已知的語言形式認知和命名新的事物，從而發展人類思維，認識整個世界。

舉兩個例子進行分析說明：

（1）矮子里面拔將軍——將就材料

兩個輸入空間分別為：輸入空間一是在矮子當中選拔將軍，輸入空間二是正常選拔將軍。輸入空間一包含了在矮子中選拔將軍的程序和標準，而輸入空間二則包含了正常的選拔將軍的過程和標準。類屬空間包含了輸入空間一和輸入空間二的共有成分，如選拔程序、目的、方式等。兩個輸入空間各自有選擇地部分投射到層創空間當中，將從矮子中選拔將軍的結果與正常選拔將軍的過程相整合，最后得到合成空間，也就是此歇后語包含的另一層意義，即短中取長。然而，這種含蓄意指類歇后語的深層含義存在隱喻，因而將短中取長的意義加以延伸，投射到更加抽象的概念域當中，如選拔人才的概念域中，則此歇后語表達了將就材料之意。

（2）閉著眼睛趟河——聽天由命

輸入空間一是閉著眼睛過河，輸入空間二是正常過河，類屬空間包含了兩個輸入空間的共有成分，包括過河的起點、過程、目的等。輸入空間一和輸入空間二分別部分投射到層創空間中，輸入空間一將過河方式、過河后最終到達的終點投射到合成空間中，而輸入空間二則將過河起點、目的、過程等投射到合成空間中，經過整合形成此歇后語的深層含義，即放棄努力、走到哪算哪之類的意義，然而將此類意義進一步延伸，經過隱喻投射到更抽象的概念域中，如在命運中、工作中或者生活中，則有了聽天由命之意，從而得到此歇后語：閉著眼睛趟河——聽天由命。

由以上兩個例子可以看到，概念整合理論對于含蓄意指類歇后語有很強的闡釋力，概念整合理論可以用來探究人類在理解含蓄意指類歇后語的過程中進行的認知操作。

四、結語

從認知角度講，概念整合就是有選擇性地將兩個輸入空間的部分內容投射到合成空間當中進行整合，從而產生新的概念意義。概念整合理論著重探究語言背后人類大腦中的認知操作，通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它對于歇后語同樣具有很強的闡釋力。概念整合理論作為認知語言學當中的一個重要理論，是一個極具潛力的理論潮。

參考文獻：

[1]Fauconnier，G.&Turner，M.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s[J].Cognitive Science，1998（2）.

[2]李松.概念整合理論對英語委婉語的認知闡釋.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08（2）.

[3]李麗麗.對歇后語的概念整合分析.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