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卉植物元素在旗袍與和服裝飾圖案中的應用比較

張 虹

(杭州職業技術學院達利女裝學院，杭州310018)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兩國國民不僅有著相似的文字、相似的文化，在服飾藝術方面日本也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頗有“華化”的表現。和服與旗袍雖然是不同民族的傳統服飾形制，但其裝飾圖案上的異與同，尤能顯現出中日傳統服飾特有的藝術思想。另外，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都視旗袍為中國女性的代表服裝，旗袍含蓄的美盡顯女性的窈窕身段，穿上后可謂是風情萬種、儀態萬方，廣受女性朋友的喜愛，2010年上海世博會組委會就曾定制60套緙絲旗袍作為中國政府贈送各國元首夫人的禮物。包銘新曾在《中國旗袍》一書中對旗袍作了如下定義:“廣義的可以說旗袍經歷了清代旗女之袍、民國時期的新旗袍和當代時裝旗袍三個時期的發展，其中以民國時期的新旗袍最為典型也最為重要。狹義的說，旗袍就是民國旗袍，當然也可以包括民國以后基本保持民國旗袍特征的旗袍[1]。”本文所提“當代傳統旗袍”，是對應狹義旗袍定義中“基本保持民國旗袍特征”的“當代傳統旗袍”，是相對“當代時裝旗袍”而言。將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比較研究，選擇同一時期的中日傳統服飾裝飾圖案作為研究對象，通過素材搜集與分析得出花卉植物元素是中日傳統服飾典型的裝飾圖案題材，希望能為當代中日傳統服飾圖案設計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鑒。

1 中日傳統服飾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

1.1 當代傳統旗袍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

中國傳統旗袍裝飾圖案的題材涵括花卉植物、動物、文字、幾何紋、人物(或歷史故事)、器物、自然物、組合物等，千變萬化的圖案創作說明了中國人的智慧所在，其中又以花卉植物元素的裝飾圖案居多。結合百度搜索旗袍圖例，對當代傳統旗袍裝飾圖案中的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進行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當代傳統旗袍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Tab.1 Thesymbol origin and pattern connotation of flower and plant elements on contemporary traditional cheongsam

從表1中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可以看出，這些花卉植物元素圍繞著吉祥的主題。吉祥主題與中國傳統文化有著密切的關聯，這種關聯不是表象的，而是對中國傳統文化內涵的深層次反映，這些花卉植物及同其他相關題材組合成異彩紛呈的吉祥圖案，是創造者巧妙、智慧地運用諧音而創作的寓意吉祥的裝飾圖案，且多為祈福、納吉之用，給人們美好生活的向往，帶來精神上的愉悅。譬如，蝴蝶停留在一根連綿不斷的藤上，藤上結了大大小小的瓜，有著“綿綿瓜瓞”，引用為祝頌子孫昌盛。又如，石榴、蓮蓬分別有著“榴開百子、蓮生貴子”的寓意，均有祈子嗣的美好愿望。再如，彩鳳掩映飛于牡丹花后，名為“鳳穿牡丹”，有著祈求富貴祥瑞的寓意，是中國古代女子嫁衣上的吉祥圖案。

當代傳統旗袍既有自然、精美的傳統刺繡圖案，也有質樸、傳統的蠟染、扎染工藝的使用，還有現代技術的數碼印花，圖案風格及工藝富有“中國趣味”。

1.2 當代和服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

“和服”起初泛指所有日本的衣服，與此相對的“洋服”是指來自西洋的服飾，后來“和服”單指具有日本特色的傳統民族服飾，在日本也稱“著物”。在服飾藝術方面，日本也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和服正是仿照中國隋唐服式和吳服改制的，所以在日本被稱為“吳服”。表2就日本當代和服裝飾圖案中的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進行分析[2]，且不再重復在旗袍中出現的花卉植物圖案，而是單獨列出當代和服上裝飾圖案所特有的花卉植物元素，旨在探析前后兩者的異同。

表2 當代和服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Tab.2 Thesymbol origin and pattern connotation of flower and plant elements on contemporary kimono

從表2中花卉植物元素的象征本源與圖案內涵可以看出，日本和服上裝飾的花卉植物圖案與中國傳統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例如，牽牛花有著夏日的象征，松鶴有著延年益壽的美好寓意。而“大和撫子”是對清秀可愛、性格文靜，溫柔穩重并且具有高尚美德的日本女性的代稱;十六花瓣的菊花是日本皇室的家徽，象征日本皇室，這些花卉植物圖案顯示著日本民族獨特的文化內涵。

當代和服既有傳統手工技藝染繪美麗和式花紋的手描染繪，也有機器化生產代替傳統技法染繪，但是精湛的手描染繪而成的和服更受到人們的喜愛。其中典型代表是友禪染，它創始于江戶時代中期，由京都的染繪畫師宮崎友禪齋創始，經過長期的演變，發展成當今友禪染的繁榮局面。友禪染是在圖案畫面中一個局部接一個局部地染繪多層次的色彩[3]，其表現精致，色彩靚麗，成為和服重要的圖案樣式，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它在日本染織工藝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具有獨特的民族特色，日本的文化財產保護法將友禪染技術視為重要的“無形文化財產”之一[4](相當于如今所說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2 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裝飾圖案之異同

中國旗袍與日本和服裝飾圖案不僅造型精致、優美，象征本源、圖案內涵，甚而表現手法、藝術風格也極為相似，但不等于說沒有自我的個性，而且也不能采用同一套美學標準與價值。

2.1 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的裝飾圖案之相似性

2.1.1 裝飾構圖的特征

古來東方繪畫的精髓即其“氣韻生動”，在這一主導思想的基礎上，以“靜”的三維空間要素為前提[5]。中日傳統服飾的裝飾圖案除了有“鏤金錯采、雕繢滿眼”的滿地裝飾(圖1)，更有吸收了禪宗“清雅樂趣、虛實相成”藝術情感的虛實裝飾(圖2)。將人的“直觀視覺”后隱于心靈深處的感觸、感動，進行捕捉、發揮，凝固成意趣，使中日傳統服飾的裝飾圖案構圖具有外觀美感，更反映出中華文化內在的藝術思想。

圖1 滿地裝飾圖案Fig.1 Fullspace decorative pattern

圖2 虛實裝飾圖案Fig.2 Virtual and realspace decorative pattern

2.1.2 表現手法的特征

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的裝飾圖案的意韻轉達常以象征、諧音、隱喻的手法來演繹，隱含或寄托人們心中美好的愿望與情志，形成“凡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的特征。從表1與表2比較分析來看，兩者不僅象征本源、圖案內涵頗有相似，甚而其表現手法也極為相近。

第一，象征手法。圖案的象征本源于對自然崇拜和宗教崇拜，進而演變出期盼“生命繁衍、富貴康樂、祛病除禍”等吉祥象征意義。如取龍的形以象征至高無上的皇權，以牡丹象征富貴、祥瑞，以仙鶴與松樹一起象征松鶴延年。傳統旗袍與和服裝飾圖案所運用這種象征手法，表達了人們美好的愿望與祈福。

第二，諧音手法。中國和日本都是講求含蓄表達內心情感的民族，對一些個人的愿望，習慣取諧音的方式，巧妙地運用一些物象來代替表達內在的本意。如取蝙蝠字中的“蝠”字與幸福的“福”同音，借以表達“福氣”的本意;又如，喜鵲站在梅花枝上的圖案，以“梅梢”諧音“眉梢”，寓意“喜上眉梢”;再如，橘諧音“吉”，寓意吉祥如意。這種采用諧音的手法傳達人們吉祥美好的愿望與祝福，拙中藏巧，樸中顯美，在傳統旗袍與和服裝飾圖案中廣泛運用。

第三，隱喻手法。隱喻手法也常用于傳統旗袍與和服的裝飾圖案上，這些創作常常會寄托或隱含某種吉祥美好的意義，以寄托人們的追求與祈福。如中國旗袍以龍鳳呈祥的圖案隱喻婚姻美滿，梅蘭竹菊圖案隱喻君子德行;日本和服上的大和撫子圖案是清秀可愛、溫柔穩重且具有高尚美德的日本女性的代稱。

2.2 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的裝飾圖案之差異性

張愛玲曾說:“和服的裁制極其繁復，衣料上寬綽些的圖案往往被埋沒了，倒是做了線條簡單的中國旗袍，予人的印象較為明晰……日本花布，一件就是一幅圖畫[6]。”張愛玲發現了中國傳統旗袍與日本和服圖案表現上的不同，裝飾在旗袍上的服飾圖案，不一定適合和服。

2.2.1 傳統服飾形制的差異

和服是日本的傳統民族服飾，屬于平面裁剪，其裁剪幾乎沒有曲線，只是在領窩處開有一個20 cm的口子，上領時將多余的部分疊在一起。如將和服拆開，可以看到，用以制作和服的面料，仍然是一個完整的長方形。由于和服的裁剪制作具有上述特點，在量體裁衣方面比較自由，對高矮胖瘦不同體型的女性可穿著同一尺寸的和服[7]。雖然和服穿在身上，以“帶”束腰可調節腰部尺寸，從腰部以下呈現緊窄的直筒形，但是和服沒有采用肩縫和裝袖，連身袖使腋下出現很多的余量，更沒有胸省和腰省，缺少對人體曲線的顯示，因此和服給人不甚合體的印象。難怪張愛玲會感嘆“衣料上寬綽些的圖案往往被埋沒了”，這應該是指裁制上的不合體而產生過多的褶皺將服飾圖案埋沒了，所以在和服的肩部、袖管、腰部都不適合有視覺完滿的裝飾圖案，而應裝飾在和服腰部以下。

作為中國女性的代表服裝，具有東方女性象征風格的旗袍是以20世紀三四十年代旗袍為典型的。所以，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旗袍兩字所引發的聯想或意象，就是以右衽大襟的開襟或半開襟形式，立領盤紐，擺側開衩的細節布置的一件制女裝為形制定型的旗袍[8]。旗袍的造型特點是平面的、寫意性的，如同傳統的中國畫一樣，造型不是注重三維空間的立體表現，而是注重簡潔、自然、流暢、明快的線條造型。旗袍作為一件式且適體收腰的女裝形制，前后、整體都非常適合表現完整的圖案畫面，倘若選擇視覺效果完滿、唯美的圖案與平直明快的旗袍樣式相結合，達到平靜與和諧，就更能表現女性典雅、寧靜、含蓄的內在美。

從中國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的廓形線條來看，旗袍主要以曲線的方式來表現女性的柔順、婉約，簡單的廓形線條卻顯得明快、挺括，這與和服以懸垂褶皺形成直線廓形有著顯著差異。

旗袍與和服在外輪廓造型上有一定的框架囿限，服飾裝飾圖案要在有限的范圍內(即服飾形制的框架內)表現，其應用位置也應有所不同。筆者提取菊花、楓葉元素的裝飾圖案應用于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中，可以較為直觀看到裝飾表現效果的差異性，受中日傳統服飾形制的影響與制約。旗袍的廓形明快、平直，能很好地保留完整的服飾圖案，由于適體收腰，不論是胸部，還是腰部的菊花或楓葉圖案都是朵朵清晰、完整(圖3);而和服形制決定懸垂形成許多褶皺，尤其是寬綽的連身袖使腋下出現過多的褶皺，將一部分菊花或楓葉圖案埋沒了，破壞了完整的花型(圖4)。

圖3 當代傳統旗袍裝飾圖案應用實例Fig.3 The application example of decorative pattern of contemporary traditional cheongsam

圖4 當代和服裝飾圖案應用實例Fig.4 The application example of decorative pattern of contemporary kimono

2.2.2 裝飾圖案表現形式的差異

旗袍上的裝飾圖案表現形式主要有兩大類:一是采用中國水墨畫形式表現，或流暢線條，或濃墨重彩，構成的服飾圖案形色完美統一，此類表現形成在當代傳統旗袍裝飾圖案中較為多見，可從表1圖例中看到。二是采用平面裝飾化的中國傳統紋樣形式表現，或以簡潔的線條勾勒花卉植物，或將花卉植物元素圍成團狀做散點布局，這在當代傳統旗袍裝飾圖案中比較少見。

和服上的裝飾圖案表現形式主要是以平實的線條概括圖案造型，色彩細膩、豐富，精致、嚴謹的繪制為的是追求平面化、裝飾化、形色完美統一的視覺形象，其裝飾圖案表現為一種主觀的唯美的視覺構成。從表2圖例中可以看到其圖案的組織形式，亦或在和服的帶、帶枕、領口、半衿、腰紐部位使用單獨紋樣和二方連續紋樣的組合，亦或在和服的衣身、肩、袖、下擺等部位使用適合紋樣和四方連續組合，既有裝飾圖案散點表現形式，也有裝飾圖案定位表現形式。

3 結語

在服飾藝術中，“裝飾圖案”最能彰顯人文哲學思想的精髓，正如老子《道德經》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相信在環境不斷惡劣的當代，那些充滿生命力和美感的花卉植物圖案將會越來越受到人們的喜愛。通過探討花卉植物元素在中國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的裝飾圖案中應用，并且比較研究裝飾圖案之異同，不僅有利于加深對中日服飾文化的了解、藝術意韻的欣賞，更揭示了中日傳統服飾特有的藝術思想。另一方面，當代傳統旗袍與當代和服是中日兩國文化藝術的載體之一，通過比較研究旨其在傳承與保護東方服飾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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