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星



開國上將王新亭(1908-1984),湖北省孝感縣王家崗村人,少年時代當過店員。1930年8月,由于不堪忍受反動壓迫,他毅然參加了鄂豫皖紅一軍,結識了徐向前。之后,在紅軍時期、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以及和平歲月里,王新亭都曾經在徐向前的領導下戰斗、工作,兩人譜寫了一曲感人的戰友之歌。
葉家墩子之戰,徐向前牢牢記住了自己麾下的這位連隊政治指導員
1930年8月初,王新亭含淚告別父母,從王家崗跑到小河溪,找到許繼慎(軍長)、徐向前(副軍長兼紅一師師長)領導的紅一軍,被分配到一師三團一營一連當戰士。由于他每戰沖鋒在前,入伍個把月就當上了副班長;不久,他這個讀過5年私塾的“文化人”又當上了連隊文書。這年10月底,王新亭光榮入黨,并擔任連隊政治教員。從此,他與人民軍隊的政治工作終生結緣。
1930年冬,紅一連政治指導員犧牲,上級指定王新亭接任。王新亭剛剛上任,就遇上了敵人對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第一次“圍剿”。在許繼慎、徐向前指揮下,紅一軍三戰三捷,挫敗了皖西敵人的進攻。1931新年過后,徐向前帶領紅一團向豫南進擊。至(商城)二道河附近的葉家墩子,我軍正在進攻反動民團時,敵一個團突然從背后撲來。紅一團腹背受敵,打得很艱苦。遵照上級命令,王新亭和連長一起帶領紅一連多次向敵發起沖擊,最后和敵人展開白刃格斗,才突破敵人陣地。此時,后續部隊趕來,經過兩小時的激戰,將這股敵人消滅,俘敵數百,繳長短槍400余支、山炮2門。此戰后,敵人逃往商城,我軍進駐二道河。至此,豫南敵人的“圍剿”又被紅軍粉碎。葉家墩子之戰后,徐向前多次說過:“那個戴眼鏡的同志(注:王新亭高度近視),很了不起啊!”
對于徐向前,王新亭更是極其仰慕,充滿無限信賴。他把軍政兼優的徐向前視為老師,虛心向他學習,一步步成長為我軍一代名將。
反復揣摩徐向前的軍事指揮藝術,王新亭迅速成長為一名紅軍政治工作高級干部
1931年1月,紅一軍與紅十五軍(從蘄水、黃梅、廣濟北上)合編為紅四軍,一師三團改為十師三十團,王新亭調任三十團黨務委員會書記,專做黨務工作。
這年7月上旬,中共中央鄂豫皖軍事委員會在商城余家集召開會議,討論紅四軍的具體行動部署。會上,軍事委員會主席張國燾執意認為,為配合中央根據地的反“圍剿”斗爭,就必須威脅攻占白區大城市。他嚴令紅四軍攻英山,東出潛山、太湖,進攻安慶,威震南京,限一個月完成。時任紅四軍軍長徐向前、軍政治委員曾中生等不同意這個計劃,認為“東出安慶,要通過400里的白區,太冒險了”。但張國燾仍按一己之見作出了決定。
曾中生和徐向前從敵我實際情況出發,權衡利弊,改變方針,在打下英山后繼續南進,一個月內連克4座縣城,殲敵7個團,俘敵5000余人,繳長短槍4000余支、機關槍26挺、迫擊炮28門,在戰略上對中央根據地的反“圍剿”斗爭也是一個有力支援。
8月17日,正當紅四軍主力勝利地擴展攻勢的時候,張國燾卻給曾中生、徐向前寫信,無理指責他們“打下英山繼續南進”,是“原則上、路線上的錯誤”,強令紅四軍“火速”返回鄂豫邊待命。9月4日,紅四軍返抵雞鳴河,召開黨的活動分子會議,討論張國燾來信,王新亭參加了這次會議。“會議一致不同意張國燾的指責,并通過了《答復中央分局和軍委會的信》,詳盡申述了東進作戰之不利和南下作戰之必要,對張國燾的錯誤進行了一次抵制和斗爭”。
在這場抵制張國燾瞎指揮的斗爭中,王新亭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徐向前、曾中生一邊。后來在談到這件事時,王新亭曾幽默地和徐向前說過:“我這一票當然沒有多大作用,算是對老師的精神支持吧!”
1931年11月7日,在黃安(今紅安)七里坪,紅四軍等部被整編為紅四方面軍,徐向前任方面軍總指揮,陳昌浩任政治委員。
對于徐向前的指揮藝術,王新亭由衷佩服:“1932年上半年,在第三次反‘圍剿中,我參加的商潢、蘇家埠、潢光3次戰役,巧妙運用了‘圍城打援的方針。”在蘇家埠戰役中,當敵人彈盡糧絕時,王新亭率本團政治部門,對敵人展開政治攻勢,我軍“發出最后通牒。5月8日守敵架槍投降。對投降官兵,我們采取優待俘虜政策,凡愿意回鄉者,給3塊銀元,吹號送走”。在頻繁的戰斗中,王新亭反復揣摩徐向前的軍事指揮藝術,并不斷摸索政治工作經驗,自身能力不斷得到提高。
1932年10月,由于敵人重兵“圍剿”,紅四方面軍主力被迫撤離鄂豫皖,向川陜邊區實行戰略轉移,行程1500公里,歷時2個月。這次轉移不但自然條件惡劣,行軍非常艱苦,而且前有堵擊,后有追兵,天上還有敵機偵察。紅軍夜行曉宿,沖過敵人數道封鎖線。此時,在徐向前等言傳身教下,王新亭已經成長為不畏艱險的紅軍指揮員,他的“兩只腳爛得更厲害了,走路疼痛不止,但年齡尚輕,勇氣還足,背著背包和干糧,拄著拐杖,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往前走”。
1933年6月,紅四方面軍成功擊退四川軍閥田頌堯主持的“三路圍攻”。由于戰時政治工作得力,王新亭調任紅十二師政治部主任。同年7月,紅十二師擴編為紅九軍,王新亭又升任軍政治部主任。參加紅軍僅僅3年,王新亭從一名農家子弟成長為紅軍政治工作高級干部。
1933年11月,紅軍還在休整時,四川軍閥劉湘又發動了“六路圍攻”,紅四方面軍在徐向前的指揮下奮起反擊。對于徐向前的御敵之術,王新亭贊不絕口:“這時,徐向前總指揮和方面軍領導當機立斷……首先,收緊陣地,誘敵深入,而后,抓住有利戰機,轉入反攻,突破敵人防線,向敵縱深穿插迂回,分割包圍,予以各個殲滅。”戰事的發展均在徐向前預料之內,王新亭和徐向前并肩戰斗,見證了紅軍的空前大捷:“至1934年10月下旬,共斃傷敵旅長以下1.4萬余人,繳槍7000余支、迫擊炮40門。”‘反六路圍攻,在紅四方面軍的歷史上,可以說是戰役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戰果最輝煌的一次戰役。”
陳賡、王新亭一語雙關地說:“您‘向前了,我們哪敢向后啊!”
1937年8月,紅四方面軍被改編為八路軍第一二九師,下轄第三八五旅、第三八六旅,劉伯承任師長,徐向前任副師長。改編伊始,王新亭任第一二九師政訓處組織部部長;5個多月后,他調任第三八六旅政治委員,與旅長陳賡搭檔。直到1939年5月,徐向前奉黨中央指示去山東工作前,王新亭一直在他領導下戰斗。
1937年10月初,第一二九師東渡黃河進入山西。能夠踏上老領導徐向前的故鄉抗日,王新亭非常興奮,更難忘山西人民的抗日熱情:“在我們從陜西出征,開往山西太行山抗日前線的進程中,沿途受到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次年二三月間,在劉伯承、徐向前指揮下,第三八六旅迭創佳績:設伏長生口、設伏神頭嶺、設伏響堂鋪。前兩次是由劉伯承指揮的,第三次是由徐向前指揮的。對于部隊連戰連勝,王新亭喜不自禁,對劉伯承、徐向前的指揮藝術非常推崇,認為伏擊戰“一次比一次打得漂亮。不僅沉重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軍在河北、山西的囂張氣焰,大量地牽制了日軍的行動,策應了晉南、晉西、晉西北等方向上的作戰,而且鍛煉和壯大了我們的部隊,改善了裝備”。
1938年4月,黨中央下達了開展平原游擊戰爭的最新指示。當月,八路軍總部指示一二九師派部隊向冀南、豫北及平漢鐵路沿線活動。一二九師立即落實并具體部署:編成左、右兩路縱隊,左縱隊為路東縱隊(即平漢鐵路以東),大約3個團兵力,由徐向前率領,向冀南平原挺進;右縱隊為路西縱隊(即平漢鐵路以西),以第三八六旅主力組成,由陳賡、王新亭率領,向邢臺、沙河一帶展開,并相機向路東或豫北平原地區發展,配合路東縱隊的行動,開辟和擴大平原抗日根據地,發展抗日游擊戰爭。臨出發前,徐向前對陳賡、王新亭幽默地說:“我給你們打頭陣!”陳、王一語雙關地說:“您‘向前了,我們哪敢向后啊!”
老首長東征,王新亭非常關注:“這次我軍挺進冀南平原,首批出動的是徐向前副師長率領的路東縱隊。他們于4月26日從山西的遼縣地區出發,翻越太行山,橫穿平漢鐵路,經過4晝夜的行軍和沿途戰斗,于5月2日抵達冀南的南宮,同陳再道、宋任窮等戰友會合。會合之后,為了掃清臨清、威縣到邢臺一線的日偽軍,向南擴大抗日根據地,于5月10日發起了進攻威縣的戰斗。此戰斃傷日軍100余人,日軍15日棄城逃走。我軍收復威縣后乘勝出擊,于6月上旬,又分別向東、向南進攻,猛烈橫掃冀南腹地的日偽軍。”在徐向前統一領導下,冀南抗日根據地大體形成。
為配合路東縱隊的行動,陳賡、王新亭率領路西縱隊向邢臺、沙河一帶積極展開。6月6日,為直接配合徐向前等部橫掃冀南日偽軍的作戰行動,王新亭奉命率領兩個營過路東執行任務,于6月10日進入冀南平原肥鄉、成安一帶,開展平原游擊戰爭。在徐向前領導下,王新亭等很快在以肥鄉縣為中心的六七個縣建立了平原抗日根據地。
1939年春天,陳賡、王新亭指揮部隊打了大勝仗,徐向前興奮不已:“2月10日,陳賡、王新亭部在威縣香城固一帶設伏,誘敵出籠。敵人鉆進了‘口袋,激戰8小時,我殲敵200多人,繳炮4門、汽車9輛。次日,敵出動2000余人及汽車70余輛,進行反撲,陳賡已率部安全轉移。”很快,香城固一帶的人民群眾編了一首民謠,用來歌頌第三八六旅:三八六旅好兒郎,領導是陳、王。沙灘布下口袋陣,香固四面撒羅網。大汽車冒火光,日本鬼見閻王。解了咱們心頭恨,保住咱們好家鄉。
對王新亭的不斷進步,徐向前十分高興,贊道:“新亭‘三十而立了!”
1939年5月,徐向前奉命出任八路軍第一縱隊司令員,統一指揮山東、蘇北地區的八路軍部隊,從此離開了一二九師。對于老首長在山東的戰斗情況,王新亭非常關注,常用山東的捷報鼓勵本部隊。
一年后,徐向前離開山東輾轉回到延安,相繼出任陜甘寧晉綏聯防軍司令部副司令員(一度兼參謀長)、抗日軍政大學校長。而王新亭從1940年5月起歷任太岳軍區政治委員、太岳縱隊政治部主任、太岳軍區司令員,逐漸成長為我軍軍政兼優的將領。
面對老領導的褒獎,王新亭謙虛地說:“打運城,我是徐規王隨啊”
1945年4月,徐向前因病住院治療,這一躺倒就是兩年多,直到1947年6月出任晉冀魯豫軍區第一副司令員,出現在晉南解放戰場。在此期間,王新亭協助陳賡指揮太岳軍區部隊(太岳縱隊)作戰,在聞(喜)夏(縣)戰役、洪(洞)趙(城)戰役、浮山戰役三戰三捷,威震晉南大地。1946年9月26日,延安《解放日報》發表社論《向太岳縱隊致敬》,指出太岳地區我軍之所以不斷勝利,是因為“陳賡和王新亭將軍指揮有方,機動作戰,不斤斤計較于一城一市的得失,而專心致志于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善于出敵不意,擊敵無備”。
就在徐向前來到晉南解放戰場那一個月,太岳軍區地方部隊進行整編,統一組建為晉冀魯豫軍區野戰軍第八縱隊,王新亭擔任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9月上旬,第八縱隊受命二打運城(這年5月,陳賡縱隊一打運城未果)。此時的運城可謂易守難攻:守城的國民黨正規軍、地方部隊以及其他雜頑武裝有上萬人,均是有一定戰斗力的部隊;城防工事密實,外圍以高碉、低碉、野戰工事組成交叉火網,堅固的城墻有10米多高,護城外壕深、寬各達8米,城墻上、城墻中、城墻外構筑有大量明暗火力點。王新亭后來在回憶這段歷史時坦言:“攻取運城……我縱隊大部分是地方團隊升級組建的,戰斗經驗不足,裝備比較差,對運城的攻堅戰,感到壓力大。”
徐向前深知運城難打,他于9月下旬對王新亭等電授機宜:“你們攻運城,務做充分周到的準備,打有把握、有準備的仗,不打消耗戰,不輕敵”,“戰斗前,應聯系實地情況,作反復戰斗演習”,“秘密和短促火力,誘敵出擊,待敵接近數十公尺,突然給以殺傷”。
王新亭指揮第八縱隊依計行事,相繼攻下了運城外圍的7個據點和碉堡,逼近到敵人城墻外壕100多公尺的地方。可是,第八縱隊也損失不小,部隊情緒受到影響。徐向前對此心知肚明,立即電示王新亭等:“攻下運城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只要能全殲敵人,我們就不怕付出代價。”第八縱隊士氣又漲,準備一鼓作氣打下運城。可是,敵情突然有了大的變化,河南戰場的胡宗南部1個整編師北渡黃河,火速增援運城。只靠第八縱隊的兵力,圍城、打援不能兼顧,二打運城行動被迫停止。
王新亭心情不暢,于11月下旬向中央軍委和徐向前等領導作了檢查報告,徐向前當即來電寬慰:“攻打運城雖未攻克,但對部隊鍛煉甚大。”同時,他還向王新亭電詢再打運城的意見,并重申攻下運城的重大意義。王新亭和全體指戰員“非常高興,立即請戰”。12月1日,王新亭和準備參與指揮三打運城的王震一道面見徐向前,請求三打運城,徐向前又當面打氣:“你們和全體指戰員要求最后攻下運城的決心很好。但必須很好地總結上次打運城的經驗,接受教訓。……教育部隊要頑強不屈,堅持最后5分鐘,取得最后殲滅敵人的勝利。”由于徐向前要參加晉冀魯豫區土地會議,不能奔赴運城前線,遂決定王新亭任運城前指司令員,王震為前指政治委員。12月17日,三打運城開始;至12月23日,我軍完成了掃除運城西、北兩面登城障礙。就在這一天,王新亭得到確切情報:河南戰場的胡宗南部4個旅,又準備渡河北援。形勢逼人,王新亭等決定:總攻提前一天!結果,由于攻城準備倉促,兩次登城均告失利。這時,援敵日益逼近,王新亭心急如焚,部隊情緒也開始不穩,三打運城面臨失敗危險。關鍵時刻,徐向前等首長26日下令:“堅持最后5分鐘,堅決攻下運城。”堅定了參戰部隊的信心。對于三打運城關鍵時刻的拍板,徐向前也是念念不忘:“胡宗南部渡河增援,我軍如不迅速攻克運城,全殲守敵,勢必功虧一簣。……這是叫勁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動搖決心的關頭。我打電報給王新亭,下死命令,堅持最后5分鐘,一定要把運城拿下來。27日黃昏,我八縱二十三旅組織爆破隊,用3000公斤的炸藥爆破城墻成功,一舉從城北突破,攻入城內……巷戰一夜,將萬余守敵基本殲滅,取得了攻堅運城的重大勝利。”
戰后,徐向前指示王新亭寫出運城戰役總結報告,并對報告不吝譽詞:“這次八縱王司令員的運城戰役總結報告非常好,使我學了很多東西,給我解決了很多問題,對我教育意義很大,我想對同志們的教育意義也是很大的。”面對老領導的褒獎,王新亭謙虛地說:“打運城,我是徐規王隨啊!”
“徐司令員不僅僅是在勉勵我們旅官兵,也是在勉勵我們王司令員”
臨汾,位于山西省南部,地處汾河下游、同蒲鐵路線上,一向為汾河下游物資集散中心。它是晉南重鎮和戰略要地,歷代封建王朝都在此地設立郡府。臨汾古城,內高外低,東高西低,西靠汾河,東有東關。城墻內外砌以石頭,里面裝填泥土,高達14米多,寬達20多米,上面能并行兩輛卡車。遠遠望去,臨汾宛如伏在汾河東岸的一條黃牛,素有“臥牛城”之稱。
當時,臨汾是閻錫山軍隊孤懸在晉南的堅固設防據點,守軍有2.5萬人之多。解放臨汾意義重大,誠如徐向前所言:解放臨汾戰役,不僅影響本區,還將有力配合西北、中原戰場我軍作戰。對于徐向前的攻堅膽識,王新亭非常佩服:“徐向前同志胸懷全局,知難而進,主動報請中央軍委,組織臨汾攻堅戰役。中央軍委很快復電批準他的建議,并令晉冀魯豫軍區組成臨汾前線指揮所,由徐向前同志任司令員,具體組織實施臨汾戰役。”
1948年2月,徐向前來到臨汾前線,作出戰役部署:“在戰術上采取以三面圍攻的打法,力爭將敵主力消滅于外圍陣地。……并決定3月10日開始戰役行動。”王新亭指揮第八縱隊,受命從城南進攻。
3月5日,攻城部隊破譯出胡宗南給臨汾守敵第三十旅的緊急電報,得知胡宗南為挽救西北戰場危局,顧不得臨汾垂危,急于空運本部第三十旅到西安。這時,王新亭部發揮了重要作用:“徐司令員為策應西北戰場作戰,牽制守敵,果斷地命令我八縱隊在3月7日凌晨前奇襲堯廟機場,粉碎胡宗南空運三十旅于西北戰場的‘蟬蛻計劃。于是戰役比原計劃提前3天發起。當時我們部隊正在行軍途中,不便聯系,為爭取時間,徐司令員派作戰參謀,乘他的專用吉普車給我送來命令。……我軍控制了飛機場,使胡宗南的空運計劃遭到破產。敵三十旅只運走4個連兵力,其余仍留在臨汾。”捷報傳來,徐向前欣慰地說:“王新亭部打響了臨汾戰役第一槍。”
至3月11日,第八縱隊推進到距離城墻300米處。此時,王新亭得到情報:城北地形較高,對登城非常有利,于是他“建議將兵力轉移到城北,奪取興隆殿,依托該陣地攻城。”徐向前同意了這個意見。于是,王新亭留下一個旅在城南擔任助攻任務,將主力兩個旅迅速轉移到城北,協同兄弟部隊攻打臨汾門戶——東關。
4月1日,由于各部隊兩次攻擊東關未成,徐向前調整了部署,集中第八縱隊、第十三縱隊主力,從東北、東南兩面,以坑道爆破為主要手段,第三次攻打東關。11日晨,攻取東關戰斗結束,殲滅守敵大部。
鑒于參戰部隊多數沒有參加過攻堅作戰,徐向前有意識地把部隊輪流拉上陣地打一打,以得到實戰的鍛煉。“練了打,打了練,充分開展了軍事民主活動,所以在臨汾前線的部隊越戰越強”。對此,王新亭由衷欽佩:“徐司令員這一著,抓得非常正確,具有先見之明”。
5月17日19時,總攻時間到了,隨著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城墻上被炸開了兩個各寬30米的大缺口。第八縱隊組成的兩支登城突擊隊,迅速突入城內。此刻,王新亭興奮地抓起電話機向徐向前報告:“報告六號(徐向前當時的代號),突擊部隊已經成功突入城里!我準備隨突擊部隊入城!”徐向前聽了報告甚是高興,又很關切地叮囑:“你眼睛不好使,你就不用跟突擊部隊入城了!”當晚24時,古城臨汾解放。
5月18日,舉行入城儀式,在軍號隊的引導下,王新亭陪同徐向前進入了臨汾城。
在王新亭看來,臨汾戰役取勝,徐向前居功至偉,他還覺得,“徐司令員指揮有方,也是取得戰役勝利的一個重要因素。這次戰役指揮,是徐司令員正確運用毛澤東軍事思想的一個典范,特別是在運用人民戰爭這一根本指導思想上,得到了充分體現”。
對于王新亭及第八縱隊在臨汾之戰中的作用,徐向前非常看重。經他鄭重提議,中央軍委授予在臨汾戰役中發揮重大作用的第八縱隊第二十三旅“臨汾旅”的光榮稱號。“臨汾旅”官兵喜悅之余,意味深長地說:“徐司令員不僅僅是在勉勵我們旅官兵,也是在勉勵我們王司令員!”
王新亭:“至今仍深深感到主帥的作用,是保障我戰役戰斗勝利的重要因素之一”
1948年6月,臨汾前線部隊改編為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徐向前擔任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隨即發起晉中戰役。此役中,王新亭指揮第八縱隊又創佳績,令徐向前非常滿意:“21日,敵親訓師、親訓炮兵團由介休向平遙開進。至(平遙以南)張蘭鎮地區,被八縱及太岳部隊包圍,激戰3小時,敵大部就殲……這一仗,共殲敵7000余人,繳獲山炮24門、重迫擊炮12門,閻敵的一只‘老虎爪子被完全斬斷。不過,第八縱隊也有美中不足,讓徐向前感到遺憾:原擬將敵兩個軍各個殲滅,由于“八縱動作遲緩,未及時出擊,致使敵兩個軍靠到一起,筑起工事與我對峙。我企圖誘殲敵三十四軍的計劃,又未實現,只好另想辦法,尋機殲敵”。
對于因行動遲緩遭到徐向前的批評,王新亭深表理解:“六月天,烈日炎炎,戰地似火,部隊連續行軍作戰,揮汗如雨,體力消耗很大,減員甚多。我打電話給徐司令員,說:‘大家實在走不動了,能不能休息兩天,緩一緩勁再走?徐司令員斬釘截鐵地答復:‘不行!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走不動爬也要爬到指定崗位上去。在這制敵先機的關鍵時刻,徐司令員的決定是正確的。晉中平原,地勢狹長,中間有同蒲鐵路通南北,敵人占據縣城和鐵路沿線據點,既可就地固守,又可運動集結,打不贏則一夜之間便可逃之夭夭,竄回太原。到那時,哪有戰機可捉?為爭取時間,創造戰機,就要吃大苦、耐大勞,克服一切困難按既定布置行動,不能慢慢騰騰貽誤戰機。徐司令員教導我們,打仗就要有股狠勁、硬勁,就表現在這些地方。”
7月初,閻錫山部趙承綬集團被第一兵團圍困于榆次以南地區。在這一關鍵時刻,徐向前為了能及時掌握情況,抓戰機調動兵力,只帶一個精干的指揮所和10多名警衛人員,來到距敵人二三里地的張家莊實施指揮。為保證老首長的安全,王新亭立即采取了措施:“我得到部隊這個報告后,馬上派部隊把徐司令員接到靠后一點的村莊。徐司令員當時身體不好,有病不能騎馬坐車,靠在擔架上進行指揮。他這種不顧個人安危,深入前線,指揮若定的氣魄和精神,給部隊以巨大力量。”
7月10日晨,兵團下達命令,對趙承綬集團所占防御陣地發起總攻。但是,王新亭部臨戰前又出現了不利情況:“大部隊從祁縣北進時,因路線交叉,運送炮彈的牛車全部被擠掉隊……距發起總攻只有兩三個小時,沖鋒道路上的交通壕、火力陣地的構筑都來不及;掩護沖鋒的山炮,沒有炮彈也無法組織火力支援。我和部隊的一些同志感到既無進攻時需要的工事,又無一定的強大火力掩護進攻,而敵人的野戰陣地是有較厚圍墻的村莊(等于一個縣城),突破沒有把握。于是向徐司令員報告此情況,請求把總攻時間推遲一天。徐司令員得到了我的報告后,生氣地說:‘大兵團作戰,統一協同行動……你們一個縱隊要推遲一天這怎么能行?你準備了一天,敵人不也是加強了一天的防御,那時我們既失去突然性,傷亡代價更大,這是錯誤的意見。沒有陣地,奪下敵人陣地就有了進攻出發陣地,明日晨要克服一切困難,按規定時間發起進攻,必須突破。”
王新亭立即照辦,還在向部隊傳達時作了自我批評。結果,第八縱隊表現出色。在晉中戰役總結中,徐向前表揚道:“八縱隊的幾個旅在戰役后期的戰斗中,都以小的傷亡取得很大的勝利……都打得不錯。”至7月21日,晉中戰役大勝,我軍共殲敵正規軍7萬余人、非正規軍3萬余人,俘敵趙承綬以下將官16人,斃敵師以上軍官9人,黨中央賀電譽之為“偉大勝利”“輝煌戰績”,“對于整個戰局幫助極大”。回顧晉中戰役,王新亭有感而發:“晉中戰役在短時間內能取得如此重大勝利,賴我們乃有堅強而有力的兵團領導。尤其是徐向前司令員,意志堅定如泰山,命令下達一字千鈞,該批評的就批評,該表揚的就表揚,以身作則、雷厲風行的這種身體力行的模范作用,使我們感到對他不言而威、心悅誠服,無形中增強了戰斗勇氣和信心,提高了部隊的戰斗力。至今仍深深感到主帥的作用,是保障我戰役戰斗勝利的重要因素之一。”
王新亭:“徐向前、葉劍英是我們軍隊的老帥,歷來是跟黨跟毛主席的”
1949年5月,一起經歷過解放太原烽火的徐向前與王新亭分別了:由于身體嚴重不適,徐向前辭去第十八兵團(由第一兵團改番號而來)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職務,到山東青島養病;王新亭調任兵團第一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參與指揮部隊進軍西北。從此,王新亭和徐向前在相當長時間內少有歡聚:從山西進軍陜西,再從陜西南下四川,又從四川調任山東,王新亭歷任西南軍區政治部主任、西南軍區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濟南軍區代司令員兼第二政治委員;而由于身體狀況不見好轉,徐向前雖歷任過中央軍委總參謀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卻為養病不得已輾轉尋醫。1955年9月,徐向前被授予元帥軍銜,王新亭被授予上將軍銜。
1958年12月起,王新亭歷任軍事科學院副政治委員、中央軍委副總參謀長、軍事科學院政治委員等職,直到1975年8月光榮退休,一直在北京工作。在北京期間,王新亭常常去看望徐向前,請教工作上的事,向老首長取經。這一期間,徐向前歷任過中央軍委戰略問題研究組副組長、中央軍委副主席、全軍文化革命小組組長、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工作千頭萬緒,可他對老部下來訪總是熱情接待,有問即有答。
“文化大革命”期間,王新亭雖自己受到強烈沖擊,但他一直擔憂老首長的處境,并盡可能為他解圍:“1967年四五月間,群眾組織沖擊了徐向前、葉劍英元帥的住地,在院子里刷標語,貼大字報,打罵戰士,還企圖搶文件。我聽到報告后,即派我辦公室的主任去現場阻止,并把幾個‘造反派頭頭帶到總參接待站,親自談話。我明確指出:徐向前、葉劍英是我們軍隊的老帥,歷來是跟黨跟毛主席的,他們在歷史上有很大的功勞。對他們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要信任他們,不允許你們沖擊和糾纏。我的話,可以讓歷史檢驗。最后迫使他們從首長住地撤出。”
1984年12月,王新亭因病逝世后,新華社播發的《王新亭同志生平》精辟地概括了他的一生:“我軍優秀的高級軍事指揮員和政治工作領導者。”熟悉王新亭的徐向前,則深情地說:“新亭同志的一生,是從小店員成長為我軍高級將領的一生。”
1990年9月,徐向前亦因病逝世。
斯人雖逝,但王新亭上將和徐向前元帥的戰友情卻長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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