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敏
司機不好管
曾擔任過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的王明告訴記者,領導司機這個群體,不太好管理。王明身為縣委辦主任,名義上縣委機關的所有司機,都歸其管理。“實際上我能管理的,就是那些排機動班的司機。駕駛領導專車的司機,我很少管,也不敢去管。”
王明說,機關的駕駛員成為領導專車的司機后,其影響力不容小覷。再不濟,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角色。司機在領導面前說哪個單位的負責人不錯,這人不一定能獲得領導賞識,但司機要是整天在領導面前說誰不行,被說的人估計夠嗆。
王明介紹,司機與秘書,是領導身邊最親近的工作人員。但與秘書不同,司機是沒有什么政治前途可言的。領導離開時,可以堂而皇之地將秘書安排到一個好崗位,但司機只是工人編制,幾乎沒有提拔的機會。
“所以,秘書為了前程,或許有時還能遏制貪欲,不去考慮‘錢程。司機卻不一樣。”王明說。
司機不好管的另一個原因,就在于與領導太親近。有領導說,平時當著下屬的面,還能端一端架子。可要出差或是調研,幾小時的路程,身邊總得找個人聊天。這時坐在前排的司機,自然是最好的對象。這種聊天,不可能像在主席臺上做報告,滿口大道理。有時倒像朋友那樣,家長里短的一陣閑扯。
有句話說過,“你很難去敬畏一個你熟悉的人。”一個再偉大的人,也有其作為普通人的一面。與他交往久了,見識到這一面后,你可以和他成為朋友,卻難有那種頂禮膜拜。司機與領導,由于過于親近,便容易形成這種關系。
與一般下屬只見過在臺上做報告的領導不同,司機大都見識過領導的另一面。比如私下開玩笑,酒桌上酩酊大醉等等。
記者與司機接觸過程中,發覺司機群體對于領導的敬畏,或許比其他下屬來得低。機關單位的小車班,往往成為領導各種花邊新聞的集散地。
領導幫司機爭“福利”
在駕駛技術已經普及的今天,駕駛車輛不再是一門稀缺的技術。領導司機要做的活,還有很多。
某些單位的領導,比如某縣的國土局局長,按規定,他們沒有資格配備專車,更沒有秘書。因此為局長開車的司機,不僅是事實上的專車司機,很多時候還干了秘書的活。
在某些單位,領導司機還擔負著私人助理的角色。端茶杯、提皮包之類的活少不了,更關鍵的還有買單、報賬。比如一次飯局結束后,領導不可能親自跑去前臺,這時司機就得負責結賬。還有許多應酬的場合,最后買單的都是司機。當然,一些司機對這種工作樂此不彼。因為他們回單位報賬時,沒準也會夾帶幾張其它發票。
正是因為這層關系,許多司機在單位里享受了較高待遇。一名在西部地區曾擔任市長、政協主席的廳級干部,他的司機所享受的待遇,甚至令許多機關里的干部眼紅——各種人情往來的紅包,領導拿多少,司機就拿多少。有些不懂事的單位,給司機的“表示”不到位,領導還會幫其爭取。
一次去縣里調研,下面干部給領導準備了兩條上好的香煙。同為煙民的司機,卻被忽略了。第二天,領導當著眾人的面,拿出香煙扔給司機,說這是人家昨晚送的,自己有煙抽,這兩條就拿給司機了。下面干部自然明白領導此舉的意思,趕緊去買了四條香煙。兩條補送給領導,另外兩條再送給司機算是賠罪。
在個別地方,小車班的司機談起紅包的話題絲毫不隱晦,甚至互相攀比。說到領導為自己爭取“福利”,就興高采烈。如果哪個領導只顧自己,不問司機的“收入”,跟著他的司機還會垂頭喪氣。
“只要領導一身正氣,就沒有哪個司機敢造次”
王明總結說,領導的司機本身不好管,其他人又不能管,如果司機知道的事太多,領導本人也不敢管。如此一來,如何管理領導司機,倒成了一個難題。
王明說,從級別來說,領導比司機高得多。在個人的能力、學養方面,絕大多數領導也比司機高出一截。能夠管理一個單位乃至一個地區的領導,卻“駕馭”不了身邊的司機,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然而這種事,在現實中卻不斷上演。
記者數年前曾聽說過一則故事。某縣召開縣委常委會,會議持續到晚上11點。在樓下等候的司機們,有些不耐煩。一名資歷較老的司機領頭,幾輛轎車同時在縣委大院里鳴笛,提醒常委們注意時間。
相當長的時間內,記者只把這事當成笑話。然而此后一個個親歷者,卻不斷證明故事的真實性。當時縣委一名秘書告訴記者,他們都以為領導會為此生氣,不過此后卻沒人說什么。
王明說,司機最大的權力,就是跟在領導身邊,能夠知道領導各種隱私。領導“駕馭”不了司機,只能說明領導平日里干了些擺不上臺面的事。“如果領導行的端、坐的正,所謂如何‘駕馭司機,根本就是偽命題。領導一身正氣,還沒有哪個司機敢造次。”
記者認識一名機關里的老司機,他曾吐露真言:“領導干部自己學開車,我是最反對的。工作時間以外,領導都自己開車,我的紅包少一大截,知道的事也少得多。后來嚴查酒駕,我是最支持的。出席各種飯局時,領導迫于無奈,又把我帶上了。”
中央出臺八項規定后,各類應酬、飯局少多了,許多場合也不再發紅包,這名司機感覺,好些事回歸正常,“人與人的關系也簡單多了”。
(摘自《廉政瞭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