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恩
星是看不見人的。可是人看得見星。
星從星在的地方放出光,直至墜入人的眼。
人的眼咀嚼著光,淚便溢了出來。
淚里摻雜著星的仆仆風塵,從星在的地方到人眼中的風塵。
人的眼所永遠無法看到的風塵。
這條路并不鋪滿鮮花。于是,人的眼并不習慣。人的眼卻一如星眨呀眨。
人的眼眨累了,便休息。淚已止,臉上只留兩道塵。風一吹,便散了。
星的眼眨累了,便兀然圓睜,眥裂開來,傾盡紅的綠的光,為自己做最美的壽衣,在虛空的黑幕前,靜默地舞著,雖然若干年后,風一吹,也散了。
風仍如古老的城墻一般盤旋,來回穿透自己的掌心,總握不住,總握不住。風癡癡地,找尋著一個角色。但,星與人都已退場。無物喝彩。只有風的亂發散滿整座宇宙劇場。
風的發也靜靜地枯萎了。
然而,不是還有光么?能讓風為之一振,或許還能暗自發顫的,只有光!
可是,光哪兒去了?自從光墜入了人的眼,光的歷史是結束了,還是剛剛起航?
光從星在的地方來。然而璀璨的旅程,卻為何徑直墜入這漆黑的暗室?
一間暗室,等待一道光。
此時,墜入的光已輕輕地蜷縮,成為一顆光的種子,如一顆真正孕育生命的種子。光已在這顆種子里,微笑著做起了夢,夢見自己曾經旅途中拾取的絢爛,原是為了如今將那久違的暗室照亮,讓天穹的藍、瀚海的碧、大地的黃、熱血的紅——宇宙中最美的饋贈——為四壁帶來生機。
隨著一道道光的重生、一間間暗室的敞開,風便翩翩舞了起來,直至整個宇宙霎時復燃。
才知這從星在的地方誕生的光,仿佛早已預見了一道征途,從宇宙的深處啟程,在人的眼中構筑方舟。光只會如此地來去:人的喧囂中惟它緘默,宇宙荒蕪時它方登場。最美的旅程,有最深的孤獨。
才知每一道光都是寶藏。宇宙的大幕永不落下,只要人的眼中還有光。
才知人是看得見星的,無論星是否看得見人。
回到光的原點吧。那里才是夢的彼岸。多采擷光吧。唯有回溯光的旅途,人才能煥然。
光已為人備好了無窮的秘密。尋找光吧,只要你將目光從暗處拾起,凝神仰望!
(作者單位:廣東深圳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