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賭約

趙文恒

愛的賭約

趙文恒

我們學校有一間餐廳，凡是家庭貧窮的學生，一日三餐全部免費。這個免費餐廳由我和安奈瑟瑪·霍尼卡特老師負責管理。她比我早一年來到學校，一向摳門，誰也別想從她那里借走1角錢。她的邏輯就是“借錢如潑水，千萬不能借”。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就成為令人厭惡的代名詞。

每天我倆站在餐廳門口，負責為饑腸轆轆的學生分發餐具，可能視她如瘟疫，孩子們寧愿在我面前排長隊也不愿從她手里領餐具。盡管我剛當教師兩年，收入并不高，但當看到那些面帶菜色、衣不蔽體的孩子，總忍不住伸手掏錢包，希望讓他能買雙棉鞋，讓她穿件新衣。這時，安奈瑟瑪總在我耳邊灌輸她一貫的主張：“借錢如潑水，千萬不能借。”

一天，三年級的但丁穿著一雙嶄新的運動鞋來就餐，她竟冷嘲熱諷地說：“如果你能穿得起嶄新的運動鞋，就肯定能掏1.5美元去吃午飯，根本沒有必要來這兒蹭飯。”但丁的表情凝固了，嘴里咕噥了一句就帶著羞辱逃離餐廳。事后我了解到，但丁的新鞋是班主任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為此我感到非常內疚與憤怒。

一天，盡管自己手頭并不寬裕，我還是從癟癟的錢包里借給休·菲利貝爾一點錢，因為我了解到，從上學期開始菲利貝爾的父母分別住院、失業，他就開始放學后打零工貼補家用，昨天因為受傷才被迫停下來，這下子母親的藥費就成了問題。

面對安奈瑟瑪的不借錢邏輯，我只好解嘲道：“我以后少喝咖啡多喝水，這樣錢就省出來了。”我確實也是這么做的。安奈瑟瑪不屑地說：“光我親眼看你借出去的錢，就足以買下可口可樂公司了。順便問一下，有多少人還錢了？”

“差不多吧。”我心里明白，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孩子還錢，只能含含糊糊來搪塞她。

“好一個‘差不多’……”安奈瑟瑪猜穿了我的心思，看著來免費餐廳吃飯的孩子，譏笑著向我伸出手，“咱倆打個賭，如果學生不還錢，你就不要再借給他們了，怎么樣？”看著我遲疑的表情，她接著說：“當然了，若有學生還錢，下次就由我來借。”

“哇，你太慷慨了！”我故意夸張地贊賞，說實在的，我心里一直不太相信這個奉行“借錢如潑水，千萬不能借”的人會借給別人錢。

根本沒理會我的心思，安奈瑟瑪說：“別高興太早了，在你沒收回借款前，請看好你的錢包。”接著，她解釋道：“如果確實有人還錢，我一定把錢掏出來。”

隨著“君子一言”，我倆的賭約正式生效。也許她開始變得大方了，我心里隱約地感到。接下來幾天，既沒人要借錢，也沒人還錢，沒事的時候安奈瑟瑪總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就在周五吃飯時，休·菲利貝爾穿過餐廳，快步來到我面前。他帶著自信的微笑，驕傲地向我伸出一個臟兮兮的拳頭，慢慢地張開手，在他手心里，是幾枚帶著汗味的硬幣！“費舍爾先生，請原諒我這么久才還你錢！”我鼓勵道：“說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菲利貝爾自豪地說：“這幾周放學后，我沿街擺攤賣糖果，終于攢夠了錢。”他的聲音很大，相信站在不遠的安奈瑟瑪女士聽到了。

接著，菲利貝爾伸出另一個拳頭，依舊是幾枚帶著體溫的硬幣。“這是我今天的午餐費。”臨走時，菲利貝爾補充道，“我將還清以前所有午飯錢。”不一會兒，羞澀的麗莎走過來吃飯。看著她凍傷的臉蛋，我伸進口袋準備掏出錢包，這時安奈瑟瑪按住我，對我說：“費舍爾先生，這次該輪到我了。”麗莎受寵若驚，不停地鞠躬道謝。因為贏了賭約，我也樂意由安奈瑟瑪來為愛埋單。

久而久之，“愛的賭約”傳遍校園內外，越來越多的好心人前來找我，不是捐款就是和我簽“愛的賭約”。我勸大家“借錢如潑水，千萬不能借”。這時，安奈瑟瑪微笑著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大家可能還不明白，安奈瑟瑪女士已榮升為費舍爾太太，我們簽訂了一輩子“愛的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