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
從1998年至2005年,在圣地亞哥發生的事情在教育改革歷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教育委員會聘請了一位教育非專業人士,全權委托他對本地區的學校進行自上而下徹底的改革。當地基金會也撥款數百萬美金支持這項改革。教育專家們也涌向圣地亞哥,親身研究這里發生的巨大變化。新的改革領導者們開始證明這些大膽的改革措施會徹底變革整個城市地區,并消除不同種族不同民族的孩子間的成績差距。
圣地亞哥教育改革高壓政策1998年,最為對圣地亞哥經濟社區的回應,這座城市的教育委員會選擇了Alan Bersin作為主要負責人,他曾是一位聯邦檢控官。Bersin致力于教育問題的研究,向哈佛大學的教育專家們咨詢,很快了解到了紐約市第二區教育改革領導者Anthony Alvarado和他的改革模式。Bersin力邀Alvarado擔任教改咨詢主任,為圣地亞哥的教育改革提供指導。此次教育改革旨在消除孩子間的成績差距,因此,這兩位領導者將改革深入到了每一堂課,懲戒不配合的老師并開除抵制改革的校長。他們疏遠大量的老師和校長,創造了強硬改革派的模范形象,贏得了全國的好評。
圣地亞哥有140,000名學生,是當時全美國第八大教育地區,是加利福尼亞州僅次于洛杉磯的第二大教育地區。在1998年的入學比例中,36.2%是拉美裔,16.7%是非洲裔美國人,28.2%是美國白人,18.3%是亞裔。這一地區的注冊學生中很多是剛從墨西哥或者亞洲到達美國的,也有很多事來自本地富庶的地區,如拉荷亞。
在圣地亞哥進行大規模的教育改革是令人驚訝的,因為這一地區曾被普遍認為是20世紀90年代美國最成功的城市教育系統之一。在1996年,在圣地亞哥召開了共和黨全國大會。同年春天,教師工會發起了一場旨在提高薪水和在學校決策中有更多參與權的罷工,這令商界領袖非常震驚。罷工最終在一星期之后結束,教師工會爭取到加薪14%和校本決定參與權的承諾。然而,商界異常憤怒,領袖們認為學校應該有一位強硬的領導者了。
Bersin并不是一個普通的改革代理者。他曾就讀于哈佛大學和耶魯法學院,曾在南加州擔任律師,曾被克林頓政府任命為“邊境獨裁者”,監督移民政策的實施和毒品法案的執行。他是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和副總統戈爾的好朋友,與很多當地以及全國的商界、政界精英都有密切往來。教育委員會以4︰0的投票率聘請了Bersin,他們認為他會勇往直前,果敢無畏地撼動整個教育系統。
Bersin和Alvarado要求使用一套統一的方法講閱讀,即讀寫能力平衡法,這種方法曾被紐約第二區使用過。所有的校長和老師都被要求參加職業發展培訓,學習如何使用這種方法。每一個小學老師早上都需要教授三小時的閱讀課,而且只能使用平衡法。校長們也被期待成為教學上的帶頭人,也被要求每天至少花兩小時到班級走訪,觀察教師,確保課堂上老師使用的是讀寫平衡法而非別的方法。
這兩名領導者取消了從前教育系統五大區域負責人體制,取而代之的是七位教學帶頭人,每個帶頭人負責管理25個學校校長。Alvarado培訓教學帶頭人,他們要直接向他匯報,而這些負責人要培訓校長們。
Bersin立即將中央辦公室縮小到104人,把節省下來的開支用于各校平衡法的培訓上。教師工會對此表示反對,害怕培訓師會成為當局的間諜。但最終,每一個學校都有一位以上在中央受過訓的教員,教師發展顧問,資源教師或者內容管理者,他們的工作就是將地區的改革精髓灌輸到每個課堂。
教師工會從開始就反對這種剛愎自用,大躍進式的Bersin-Alvarado管理模式,這種模式實行決策中央集權制,并且毫不避諱的與教師合作。兩位改革者對漸進主義絲毫不感興趣,他們想要的是大批量的變化,直奔主題,立刻實施。在1999年5月,2000名教師在一次學校董事會例會上示威,抗議當局由上到下的“命令”。
1999年6月,Bersin要求立刻讓15名教育負責人降職,包括13名校長和2名校長助理,他認為這些人不作為。教育委員會一致同意支持他的決定。這15位負責人在教育委員會例會上受到奚落,并在武裝警察的陪伴下回到學校,被勒令拿走個人物品然后離開學校。大多數被降職的負責人負責的學校并不是表現不好的學校。所以,這一幕讓其他教職員工不寒而栗。這種粗暴的武裝行動,看似是向那些沒有立即服從中央命令的校領導發布警告。
2000年春天,Bersin向委員會提交了正式計劃,題為“基于標準系統下學生成功的藍圖”。文件強調了計劃主題——預防、干預和保持,總結了兩位領導者正在推進的活動和計劃。改革時值已進行了兩年,數學也已被納入到讀寫能力的核心科目。計劃重點是深入職業發展。訓練中有素的老師們開展相同的活動,分享相同的想法,使用相同的語言,相信這樣會提高學生的成績。藍圖還增加了夏季學校,延長了學校時間,還有對需要額外時間的學生提供其他支持。實踐藍圖的花費是巨大的。每年用于職業發展的花費從100萬提高到7000萬。
2000年3月14日,圣地亞哥教育委員會對教育藍圖進行了投票。成千上萬的老師和家長出席了會議,大多數都堅決反對藍圖。Bersin堅持認為圣地亞哥的學術表現很糟糕。商會稱贊藍圖,但評論家們抱怨改革領導者,一方面,解雇了600名課堂助教;另一方面,將課程縮小到只包括讀寫和數學。在所有的批評背后蘊藏的是一種激化的憤怒,是對領導層制定計劃時從不咨詢老師和家長的不滿。
老師和校長們說他們沒有反對讀寫能力平衡法或者職業深入發展。圣地亞哥在藍圖實施前曾經是“全語言”地區,所以這個方法對他們來說并不陌生。但是,他們對以高壓的方法強加于他們的改革深惡痛絕。老師們,特別是經驗豐富的老教師,提到了他們被騷擾。他們指責那些管理者和指揮者限制他們課上講授的內容。那些不接受改革的老師會受到侮辱,并按照等級受罰:一名一年級教師可能被立刻派去教六年級,而六年級老師可能被派往幼兒園或者一年級。校長們就說的更難聽了,許多人說這些策略背后的理論就像是“文化沖擊”,讓每個人如履薄冰,深感惶恐。
鐵腕政策是否有成效?改革是否能提高學生成績?問這些可能都不太合適。更明智的問題應該是,如此高壓的政策是否能建設出好學校。如果老師們不接受獨立思考的職業教育,能否通過獨立思考成功的教育學生?如果校長們必須在課堂上遵從繁文縟節,他們能成為啟發心靈的好校長嗎?如果一個強硬政策會使教育工作者喪失他們的首創精神、專業技能和工作熱情,那么,我們很難相信那些改革成果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