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明 陳其明

走訪貧苦農,踏遍南粵地,被稱為“耕田人的自家人”
阮嘯仙,中共早期黨員,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創始人和領導者,大革命時期著名的農民運動領袖。
阮嘯仙是較早認識農民運動重要性的先驅者之一。早在1922年3月,他還在廣州甲種工業學校就讀時,就撰文熱情介紹浙江蕭山縣衙前農民協會。彭湃在海豐從事農民運動的壯舉,更是引起了他的高度關注。為此,無論在從事學生運動、工人運動,還是從事青年團工作期間,他都特別重視“農民運動問題”,并先后多次到鶴山、花縣、廣寧等地農村,組建農民夜校及平民閱報室,訓練民團,籌建農會,積極從事農民宣傳活動,足跡遍布嶺南廣大鄉村。其中,最令他關注的就是花縣的農民運動。
花縣,即現在的廣州花都區,是太平天國農民運動領袖洪秀全的故鄉。這里山青水秀,土地肥沃,堪稱魚米之鄉。但廣大農民在地方軍閥和地主豪紳的欺壓剝削下,終年過著牛馬不如的窮困生活。在阮嘯仙等人的大力宣傳和積極推動下,花縣農民運動在1923年前后就“已經開始做起來了”,成為廣東農民運動開展較早、影響較大的縣份之一。
還在1922年廣東農民運動興起之初,時任團兩廣區委書記的阮嘯仙,就曾與劉爾崧等人到順德等地,指導地方黨、團組織的建立。后又多次轉赴花縣,深入田間地頭,了解農村和農民生活狀況,發展青年農民加入黨團組織,動員他們投身農民運動。他曾以新學生社的名義在花縣結識了農民積極分子王福三、陳道周等人,并通過他們發動農民加入農民協會。1923年5月阮嘯仙當選團廣東地委書記后,到農村基層與農民打交道更為頻繁。這年夏天,阮嘯仙再次來到花縣,走村串戶,訪貧問苦,足跡遍及全縣各村。在王福三等農運骨干的引領下,每到一地,他首先團結教育農村中苦大仇深的貧雇農,然后經過他們去廣泛宣傳發動群眾。他還經常利用兩龍、平山等圩的圩日,上街公開宣傳發動;或將農民群眾召集到小學教室里,揭露地主豪紳勾結貪官污吏、土匪惡霸盤剝農民的罪行,號召農民組織起來,成立農民協會,與他們作堅決斗爭。
當時,阮嘯仙身患肺病,身體虛弱。但他毫不在意,經常頂著烈日,深入村莊,挨家挨戶了解減租減息政策的落實情況,尤其是取消“佃耕批頭金”、“田信雞”和“送租例”等苛捐雜稅情況,耐心宣講成立農民協會、組建農民自衛軍的好處等。
為掌握真實情況,阮嘯仙每到一村,必與貧苦農友們同吃同勞動,每天都工作至深夜。為了不擾民,他就睡在村里小學堂的學生課桌上。他的舉動,深得農民的信賴和擁戴,許多農民晚上常到學堂里跟他聊家常、反映情況。時值盛夏,蚊蟲特多,他睡在鄉村小學的書桌上,連蚊帳也沒有。一個叫盧啟輝的農民看了十分心疼:“阮同志是我們自己人,是替我們窮苦百姓辦事的大好人,怎好讓他任蚊咬,我寧可坐到天亮,也要將蚊帳給他!”于是,他回家把自己家僅有的一頂蚊帳,送來給阮嘯仙掛上。
接觸過阮嘯仙的農民群眾都感到,阮嘯仙確實是真心實意為百姓辦事的人,稱他是“不是耕田人像耕田人”、“腳上有牛尿的讀書人”、“我們耕田人的自家人”。
親手題對聯,自創《鋤頭歌》,成為力推花縣農運發展的領頭人
在阮嘯仙等人的積極推動下,花縣農會的影響深入人心。1924年10月19日,花縣農民協會暨二區農民協會宣告成立。全縣農協會員從四面八方來到九湖的“顯承堂”,歡天喜地地慶祝縣農協誕生。
阮嘯仙親自主持成立大會。他結合會議主題及特點,尤其是聯系自己的工作體會、心境和感悟,為大會題寫了一副對聯:“堅忍卓絕為吾人本色,奮斗犧牲是我輩精神”,醒目地貼在會場大門兩側。
此聯觀點鮮明,通俗易懂,抒發了阮嘯仙等共產黨人為勞苦大眾謀利益的豪情壯志。阮嘯仙在會上說:“今天我們成立農民協會,就是要有甘于犧牲的精神,更加堅忍不拔、全心全意地為耕田佬做事!農友們,我們這些耕田佬要團結起來,齊心協力打倒剝削窮人的財主佬!”這次會議后,農協會員把這副對聯也帶到四面八方,大大促進了各地農民協會的蓬勃發展。
花縣的豪紳地主,對蓬勃發展的農民運動恨之入骨。他們組成“田土地權維持會”,用種種辦法與農會相對抗。
針對此種情況,阮嘯仙又走村串戶,向農民群眾宣傳農會的作用,號召農民組織起來,與地主豪坤們作堅決斗爭。他說:“地主的陰謀,說明我們的拳頭已對準敵人,因而妄想瓦解我們的力量。如果我們趁著敵人恐慌的時候,進一步把拳頭打下去,我們必然獲得更大的勝利。”“我們耕田佬要團結起來,鋤頭要對準剝削窮人的地主佬!地主佬罵我們耕田佬是牛精。我看,耕田人不是牛精,而是精于牛、力大于牛!宇宙乾坤,田里五谷,天下人吃的、用的、穿的,哪一件能離開耕田人?”隨后,阮嘯仙又用廣東話,給大家唱起了一首自己作詞譜曲的《鋤頭歌》:“鋤頭不拿起,世人皆餓死。拿起鋤頭來,打死狗地主!”
《鋤頭歌》通俗易懂,瑯瑯上口,迅即傳遍南粵大地,成為號召農民團結起來與地主豪紳作斗爭的紅色歌謠。
在阮嘯仙等人的宣傳推動下,花縣的農民運動迅猛發展。據統計,至1926年8月,全縣成立鄉村農會41個,會員達1_3萬戶。還組建了農民自衛軍,至1927年底,農軍人數壯大到10個中隊,人員近5000人。
除花縣外,阮嘯仙還以中共廣東區委農委書記或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特派員等身份,先后到順德、東莞、新會、廣寧、惠陽等地,廣泛發動和組織農民運動,足跡遍布東江、西江和北江等廣大農村。
籌辦農講所,歷任教職員,培養了一大批從事農民運動的骨干
1924年1月,阮嘯仙被任命為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組織干事,全面轉入開展農民運動。不久,他又任中共廣東區委委員兼區農委負責人、團廣東區委秘書(主要負責人),還兼任國民黨中央農民部農民運動特派員。1925年2月,他還被任命為國民黨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委員,負責指導廣東全省農民運動。身兼數職的阮嘯仙忙得不可開交。
在阮嘯仙等人的推動下,廣東農民運動蓬勃開展起來。但是,阮嘯仙強烈意識到,沒有一批堅定的農會干部,農民運動想擴及廣東,并最終取得勝利,實為不可能之事。為此,他與彭湃向中共廣東區委提出了籌辦農民運動講習所的設想。
中共廣東區委立即接受了阮嘯仙與彭湃的建議,并根據當時國共合作的形勢和國民黨“一大”通過的農民政策,決定爭取國民黨中央農民部出面舉辦講習所。于是,彭湃、阮嘯仙又利用農民部秘書和組織干事的身份,積極爭取了農民部部長林伯渠的支持,并草擬了一份公開培訓農會干部的方案,報請國民黨中央批準。后經林伯渠提議,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第39次會議審議通過,決定在廣州開辦農民運動講習所。
不久,彭湃被委任為首屆農講所主任,與阮嘯仙一起負責籌備工作。1924年7月3日,由彭湃任主任的第一屆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正式開學,所址設在廣州越秀南路的惠州會館,招收學員38名,全部來自廣東各地。講習所開班后,阮嘯仙又接受彭湃邀請,走上了講習所的講臺。
1925年1月1日至4月3日,由阮嘯仙擔任主任的第三屆農講所在廣州市東皋大道一號舉辦。該屆共招錄學員128人,每日半天上課半天訓練,晚上討論、開會。為加強農講所的師資力量,阮嘯仙除自己親自授課外,還邀請了彭湃、陳延年等共產黨人,以及廖仲愷、譚植棠、鄧植儀、唐澍及國際友人鮑羅廷、馬馬也夫、加倫等人來授課。
1926年5月至10月,在廣州番禺學宮舉辦了第六屆農講所,由毛澤東任所長。此屆共招錄327名學員,來自全國20個省區,是歷屆農講所招錄學員規模最大的一屆。農講所共開設25門課程,內容都是圍繞中國革命的基本知識,其中關于農民運動的課程占8門,教員大多是富有實踐經驗的農民運動領導者。阮嘯仙講授《廣東農民運動狀況》這一課程。他用了幾天時間,重點給學員們闡述了農民運動在國民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分析了廣東農村的危機和農民運動興起的原因,并運用廣寧、花縣等地農民運動的經驗教訓,說明從事農民運動必須具備的革命立場與斗爭策略,提高學員領導農民運動的水平。在講授中,阮嘯仙還經常穿插一些各地農運積極分子的事例,傳授農運工作方法和應注意事項等內容,學員們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阮嘯仙對社會實際情況的獨到見解,尤其是他關于農民問題的深刻論斷,與毛澤東的看法基本一致,引起了毛澤東的關注。
其間,阮嘯仙還動員在國民黨中央婦女部工作的妻子高恬波參加了第一屆農講所學習,介紹弟弟阮致中參加了第五屆農講習所學習。在阮嘯仙教育引導下,妻子成為了農民運動的骨干,后報名參加了北伐,被譽為“女將軍”;弟弟在農講所畢業后,被派回老家河源、紫金等地,開展農民運動,走上了革命道路。
阮嘯仙是第一至第六屆農講所教員,他每屆都有新的講課內容,主要是講授農民運動問題。其中,第三屆講授《時事和當前的革命需要》,第四屆講授《怎樣做農民運動》,第六屆講授《廣東農民運動狀況》。他與毛澤東、彭湃等人一起,為中共培養造就了一大批從事農民運動的骨干。
組建農團軍,注重軍事課,為創建農民武裝殫精竭慮
在推動農民運動的同時,阮嘯仙還十分重視農民武裝建設。
為支持廣東各地農民運動,對付反動的商團武裝,保衛廣東革命政府,根據中共廣東區委的指示和廣東革命政府的命令,1924年8月下旬,阮嘯仙與彭湃、羅綺園等人,將第二屆農民運動講習所的225名學生,組編為廣東農民自衛軍,亦稱“廣東農團軍”,由彭湃任團長、徐成章任教練。這是廣東最早建立的農民自衛軍,也是中國建立的第一支由共產黨人領導的農民自衛武裝。
“廣東農團軍”成立不久,阮嘯仙與彭湃等人率領隊員,隨孫中山大本營一起前往韶關進行集訓,并組織隊員到市郊農村進行宣傳發動和開展社會調查。阮嘯仙雖然身體不好,但仍堅持給隊員們授課和指導訓練。阮嘯仙十分注重學員們的軍事訓練,認為“政治訓練要與軍事教育并重,才能養成全材”。為此,這一期講習所學員的軍事教育和訓練時間增到一個多月。
孫中山回師廣州后,“農團軍”也重返廣州。按照孫中山的指示,阮嘯仙、彭湃率領“農團軍”的隊員們,一起參與了平定廣州商團叛亂的作戰,受到廣東革命政府的贊賞。
在此期間,阮嘯仙還以國民黨中央農民部代表的身份,帶領農講所學生和“農團軍”50余人,出席了廣寧農民協會成立大會,并向農民協會授旗授印,以實際行動支持彭湃在廣寧開展農民運動。
稍后,阮嘯仙在給團中央的報告中,對以彭湃為團長、第二屆農講所學員為成員的“農團軍”作了高度評價:“此屆分子很不錯,初授以軍事教育,差不多有一個多月,即所謂農民自衛軍是也。在訓練軍事教育期間成績昭著,于紀律及組織方面更見成效。”
在主辦第三屆農講所時,阮嘯仙更是注重學員們的軍事教育和實際操練。他強調說,“為養成有組織有紀律之農民運動干員,同時為武裝農民之準備,必使學生習慣軍事生活及團體行動。”為此,阮嘯仙在這屆農講所的軍事訓練中,特地從黃埔軍校請來了軍事教官,由唐澍任軍訓總隊長。為了強化學員們的軍事素質,阮嘯仙依軍隊組織序列,把學員編成一連,冠名為“農民自衛軍模范連”。
阮嘯仙高度重視支持武裝基層農軍。1925年初,他在廣州通過關系,設法從石井兵工廠購買了一批槍械,準備配給花縣農會武裝農軍,以對抗日趨囂張的“田主維持會”等地主豪紳反動武裝。為避開沿途哨卡檢查,確保槍械安全運達花縣,他與彭湃商議,通過中共黨員、廣州市公安局偵緝課課長的關系,確定用廣州公安局的車輛來負責運送;同時,他們又找到時任國民革命軍第二軍軍長的譚延閭,并經廖仲愷批準,審批簽發了放行手續。就這樣,這批槍械終于安全運抵花縣,最終組建了花縣第一支農民自衛軍。
在阮嘯仙、彭湃等的共同努力下,廣東成為全國農民運動先進省份之一。
提出決議案,全力為民眾,為捍衛民眾權益搖旗吶喊1925年5月1目,廣東省第一次農民代表大會在廣州舉行。這種省級農民代表大會的召開,在全國尚屬首次。大會成立了廣東省農民協會,阮嘯仙與彭湃、羅綺園3人被選為省農協常務委員,負責全權處理會內一切事務。從此,阮嘯仙成為廣東農運的主要領導人,繼續為廣東各地農民運動四處奔波、搖旗吶喊。
東征軍攻克惠州城后,國民黨廣東省黨部決定召開全省第一次代表大會。按照中共廣東區委的指示,阮嘯仙與彭湃等人一起,決定要把此次會議變成推進農民運動開展的大會。中共中央也明確指示,安排楊匏安、阮嘯仙、彭湃一起參加籌備工作。阮嘯仙與彭湃被分工負責起草報告提案。經過醞釀討論,由阮嘯仙執筆,起草了一份《關于農民運動之報告提案》。
這份近萬字的提案,傾注了阮嘯仙、彭湃的大量心血。他們在提案中,詳細分析了農民運動的重要性,回顧了國民黨關于農民政策的確立,以及廣東農民運動的發展歷程,揭示了農民當前在政治、經濟上的痛苦境遇。該提案提出:“農民在政治上所受痛苦最殘酷,最切膚,而且為農民運動之最大障礙的,就是民團”及“本黨政府治下之駐防軍隊與地方官吏”,他們掛名“革命”,卻無視黨綱黨紀,到處勾結土豪劣紳,壓迫農民,摧殘農會,以至“本黨農民運動所得之結果,幾乎為若輩摧陷殆盡”。農民所受經濟痛苦,主要是高利貸、當押店的重利盤剝、買賣之壟斷居奇、苛捐雜稅及額外征收等等。提案還著重闡述了“廣東農民現在的要求”,就是取消“預征錢糧”、“苛捐雜稅”、“附加費”;“規定最高限度租額,嚴辦重利盤剝農民者”;“解散各縣摧殘農民協會之商鄉民團,取消民團統率處”等等。提案中,阮嘯仙、彭湃還對農村中地主豪紳、自耕農、佃農、雇農的經濟地位和革命態度,作了具體的階級分析,并提出了迅速組織農民自衛軍等緊迫問題。時任廣東區委委員長的陳延年等人一致同意此提案,并提交國民黨廣東省黨部,建議作為大會的重要議題。
1925年10月20日,國民黨廣東省第一次代表大會正式召開,阮嘯仙與彭湃出席了大會。會上,阮嘯仙代表兩人宣讀了這一報告提案。與會人員先看了書面材料,又聽了阮嘯仙的宣讀,都被其充分的事實和入情入理的分析所折服。大會對阮嘯仙、彭湃聯名提交的《關于農民運動之報告及提案》給予了充分肯定,并一字未改地作為大會決議予以發表。可以說,這是國共兩黨歷史上關于農民問題的第一個比較完整系統的文件,對于統一國共兩黨對農民問題的認識,加強國共合作,推動廣東乃至全國農民運動開展,都取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
阮嘯仙十分關注基層農會的發展,竭盡全力幫助解決一些實際問題。這年秋冬之交,他前往惠州指導成立惠陽縣農民協會,期間了解到惠陽農協活動經費緊缺的情況,立即向主持惠、潮、梅各屬行政工作的周恩來作了報告。周恩來高度重視阮嘯仙等農運干部的反映,指示從抄得逆產中撥出千元,專款撥給惠陽縣農民協會作活動經費。同時,周恩來又通令各縣縣署,每月撥給300元,作為縣總部籌備經費。不久,周恩來又指令從沒收的10萬元逆款中,撥出2萬元作為開展工農革命運動的專用款項。
由于有了周恩來等的大力支持,阮嘯仙等開展農民運動十分順利。據阮嘯仙在惠陽縣農協成立大會時親自起草的《成立宣言》中介紹,當時全省已有35個縣成立了農會,“會員……都是很有組織很親愛的兄弟一般的”。
花縣揭陰謀,高要查慘案,在嚴重時局中顯現大無畏的革命勇氣
蓬勃發展的廣東農民運動,引起了地主豪紳的極度仇視。他們不擇手段地對農會進行各種破壞活動,甚至指使反動民團殘殺農協會員和農運干部,制造流血慘案,妄圖阻止勢不可擋的農運赤潮。
1924年6月,花縣農民運動在阮嘯仙等的指導下,發展勢頭很快。地主豪紳異常恐慌,到處造謠惑眾,攻擊農會是“抽取畝捐的機關”,破壞農會的聲譽,挑起群眾對縣農會的不滿。他們還糾集一幫流氓地痞,謾罵、侮辱農會干部,并趁亂搗毀了一些農會。7月3日,他們又聯絡十多個鄉村的地主豪紳,以“聯護約”的名義,向縣農會提出質問,籌備處覺得難以對付,急忙向省里作了匯報。經過研究,廣東區委決定委派阮嘯仙到花縣作解釋工作。
阮嘯仙火速趕到花縣,立即召開了有300多人參加的演講大會。參會者除了部分豪紳,大部分是農民群眾。會前,許多農民群眾聽信了豪紳們的謠言,對農會的做法不滿,有的還帶有武器。地主豪紳們則幸災樂禍,反動勢力頭子江耀中更是放出口風,借機謾罵恫嚇:“最厲害的就是阮嘯仙,我非想辦法除掉他不可!”會場情勢非常緊張。
阮嘯仙沉著地走上講壇。他首先說明工商學各界都有自己的團體,農會也應有自己的團體,是我們農民的團體。接著,他詳細解釋了農會的宗旨,稱農會決不是為了抽取大家的“畝捐”,而是為了維護農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他的一席話,不僅及時化解了矛盾,而且還提高了群眾覺悟,改變了群眾對農會的態度。一些農民的態度開始轉向農會這邊,并支持農會組織的成立,就連一些開明紳士也點頭贊同。就這樣,地主豪紳挑撥離間的陰謀被粉碎了。
半年后,花縣又發生了一起殘殺農會干部的流血事件。1925年1月18日,主持縣農會工作的副委員長王福三,偕同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特派員黃學增、伺友逖到鳳嶺捉拿內奸王錦照,遭地主武裝伏擊而犧牲。王福三是在阮嘯仙的指導培養下成長起來的本土干部,兩人在戰斗中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得知王福三不幸殉難的消息,阮嘯仙心情十分沉痛,立即向廖仲愷作了匯報,并與彭湃等人親自到花縣調查處理這起慘案。
阮嘯仙在九湖鄉召開公葬王福三烈士大會,親自擔任主祭。與會代表和群眾達2000多人。會后,農會會員抬著烈士靈柩,武裝游行示威,送葬隊伍達萬余人。游行隊伍繞道各村莊、圩場,行程達40余里。這次葬禮,是花縣農會對地主豪紳反動勢力的聲討和示威,是對農民群眾英勇奮斗的號召和鼓勵。當時的《廣州民國日報》這樣報道此事:“經過各圩市觀者人山人海,皆大呼口號,沿途散布傳單及貼標語,分發烈士遺像與死難事實給各農友,誠花縣空前未有之盛舉,即各村婦孺亦為見所未見云云。”
1926年1月初,高要縣又發生了一起豪紳地主指使反動民團殘殺農協會員的流血慘案。阮嘯仙獲悉后,不顧危險,第一時間趕赴高要安撫受害家屬,并對事件發生的原因及經過進行了調查。隨后,阮嘯仙先是撰寫了題為《高要地主民團圍攻農民協會殘殺農民事件》的文章,分兩期刊登在《犁頭》雜志上;后又于2月下旬遵照區委指示,重新起草了一篇題為《高要地主民團屠殺農民之經過》的文章,刊登在中共廣東區委機關報《人民周刊》上。
阮嘯仙的這兩篇文章,憤怒揭露了高要地主武裝屠殺農民的罪行,指出此次事件“完全為反動勢力集中壓迫革命的民眾勢力”。在此期間召開的省農協擴大會議上,阮嘯仙作了題為《省農民協會成立前后情形》的報告,再次詳細揭露了高要地主武裝屠殺民眾的罪行,號召廣大農民群眾團結起來,與地主豪紳斗爭到底。
1926年春夏之交,蔣介石相繼制造了“中山艦事件”和“整理黨務案”,國民黨右派加緊向農會進攻,革命聯合戰線驟然緊張起來。面對目趨緊張的時局,阮嘯仙冷靜觀察,沉著應對。在省農協指導各地農會工作時,他采用不同化名代號進行秘密書信聯絡,以防不測。如北江一帶農會寫信給他,就寫“白天樂”收,西江一帶則寫“施其方”,還有東江一帶寫“童里士”、南路寫“藍露”、中路寫“鐘××”,而花縣這邊則用“龍偉”這個代號。這種辦法,既回避了阮嘯仙因信件太多而被人懷疑,又方便其在眾多信件中更便捷了解處理情況及發出指示。他多次在群眾集會上大聲揭露反革命勢力破壞農民運動的罪行,堅定地表示:“廣東農民運動,絕不因此罷休!”并強烈倡議“要在廣州設立全國農民協會籌備處,以促全國農民大團結之早日實現!”
重實踐探索,善總結經驗,論著成為指導農民運動的重要文獻在領導和親身參加農民運動的同時,阮嘯仙十分注重總結農民運動方面的經驗教訓。
其間,他結合自己的工作實踐,就廣州農講所學員培養問題,提出了“政治訓練要與軍事教育并重,才能養成全材”的育才觀,并總結了開展農民運動的七條經驗。即“宣傳口號”應“以最簡單之方言出之”;“運動者以本地人為宜”;“以各該鄉之在城市作工者為運動員或介紹人”;“運動者任何人都要自己處于農民地位做宣傳的態度”;“方法”上應“先出于調查,繼則向個人作誠懇之談話,然后做群眾的演講,雜以游藝性質”;“運動者要自己處于負責人地位,不可處旁觀態度;農會成立后,要設法和農民時常通訊,使發生相互間密切之關系……”這些經驗通俗易懂,具體實用,簡單易行,學員們記得牢,對指導各地農民運動開展也起了很好的促進作用。
阮嘯仙在長期領導農民運動的實踐中,不僅研究廣東的農民運動,而且對湖南、廣西、湖北、四川、山西、陜西等省的農民運動,以及外國的經驗材料,也作了廣泛深入的研究,并撰寫了一批農民運動的專著。其中,阮嘯仙在歷屆農講所授課講義的基礎上,于1926年整理撰寫的《中國農民運動》這部著作,是指導當時農民運動的重要作品。
《中國農民運動》這部著作,全書約3萬字,由省港罷工委員會刊印出版。該書全面分析了農村各階層的經濟地位及其對革命的態度,剖析了農民運動發生的重要原因及其歷史必然性,闡明了農民在國民革命中的地位以及工農聯盟和無產階級領導權思想,論述了農民運動的發展規律及其斗爭內容,總結了農民運動的政策和策略。這是大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近代中國農民運動的經驗總結,得到毛澤東的充分肯定,并把它列為由其任所長的第六屆農講所學員學習的必讀教材之一。1926年,毛澤東在其主編的《農民問題叢刊》序言中指出:有關廣東農民運動的材料,“乃本書最精粹部分”,“它給了我們做農民運動的方法”,“又使我們懂的中國農民運動的性質。”
在國共合作的旗幟下,阮嘯仙與毛澤東、彭湃等人一起,為大革命時期廣東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建立了卓越功勛。至1926年8月,全省有66個縣成立了農民協會,農協會員達80余萬人。農民運動這股赤潮,在阮嘯仙等一批共產黨人的推動下,從廣東漫延至全國各地。
1926年11月,中共中央為加強對全國農民運動的領導,成立了中共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毛澤東為書記,阮嘯仙是7委員之一。阮嘯仙與毛澤東成為同屬于國共兩黨之中央農委委員的人。在此期間,阮嘯仙因身體原因仍留在廣州,支持中共中央農委籌備全國農民協會的各項工作,協助毛澤東領導全國農民運動的開展。
從1922年到1926年,阮嘯仙雖從事過工人運動和青年運動,但其從事農民運動的時間最長、貢獻最大、影響最廣。當年,廣東農村曾流行這樣一首贊揚他的民謠:“阮嘯仙,阮嘯仙,農民見了哈哈笑,地主見了哇哇叫!”充分說明了阮嘯仙在農民心目中所處的位置。從事農民運動的阮嘯仙,與彭湃、周其鑒、黃學增,被譽為廣東省的“四大農頭”。
“廣東的同志,在反抗帝國主義、反抗軍閥、反抗大商買辦階級、反抗地主階級各次很大的運動中,都做了人民的領導。”“在各次運動中,雖然有許多外省同志之參加,然廣東同志實做了最大的努力。”
“明顯的例子擺在廣東,哪一個土豪劣紳貪官污吏比較斂跡的縣份,必是農民運動已經做起來了,廣大的農民群眾參加了農民協會的縣份。”
以上兩段話,引自毛澤東當時撰寫的兩篇文章。毛澤東文中所稱的“廣東同志”,當然包括出生和工作、生活一直在廣東的阮嘯仙;毛澤東對廣東農民運動的高度評價,實際上也是對主持這一工作的阮嘯仙的熱情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