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資源不確定性與民營企業創新力研究

張 萃

（暨南大學 經濟學院，廣東 廣州510632）

一、問題的提出

企業創新一直是經濟學研究的熱門話題。隨著新一屆政府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提出，這一論題也再次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然而，作為轉型與發展中的經濟體，中國的企業創新尤其是民營企業創新呈現出與理論研究相悖的諸多現實。其中有三個尤為突出也特別值得留意：其一，經濟學研究通常認為利潤最大化是企業的行為目標，創新對于企業生存和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是企業構建自身核心競爭力、實現利潤價值最大化的有效途徑。然而，中國民營企業明知道創新的重要性卻不愿從事創新，創新作為獲取利潤的重要手段并未得以實現。相對于熊彼特式的具有冒險精神喜歡改變的創新型企業家而言，中國的民營企業家更多是屬于保守的維持生計型企業家①。其二，創新文獻研究揭示（Miller and Friesen，1982；Russell and Russell，1992；Ozsomer，et al.，1997）［1-3］，處在相對不確定環境中的企業比處在相對穩定環境中的企業更傾向于創新，因為不確定的外部環境為企業提供大量創新機會的同時，也提供了創新的壓力和動力，現有企業必須通過引入新產品或新流程來維持自身的市場地位。中國民營企業目前所處的經營環境復雜多變充滿不確定性，“后危機時代”的國際市場萎縮和國內勞動力、原材料、資源環境等綜合成本上升的多重壓力對民營企業創新提出了必要性和緊迫性，然而民營企業卻專注于維持生產現狀、低水平復制而較少創新轉型升級②。其三，創新的公共政策研究表明（Mansfield and Switzer，1984；Goolsbee，1998）［4-5］，鑒于創新的不確定性和市場失靈問題，政府應采用一系列的政策激勵工具來促進企業研發投入。然而中國政府持續增加的公共研發支出始終沒有帶來民營企業的創新潮（安同良等，2006，2009）［6-7］。

本文將從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的視角切入，對上述中國民營企業創新所呈現出的三個典型事實進行闡釋。相對于有關企業外部環境不確定性與創新方面的大量文獻而言③，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對創新的影響卻被現有研究所忽視。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體現的是企業獲取、控制和保持創新所需資源（技術、資金等）的能力以及所擁有的資源的波動程度（Freel，2005）［8］。缺乏忠誠度的消費者、不可靠的供應商、帶有機會主義的員工、缺少資金以及企業家有限的管理能力等都是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的表現（Van Gelderen，et al.，2000）［9］。在企業內部眾多資源不確定性中，資金不確定性最為重要，這一點對于中國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也最為突出：一方面理論研究表明，由于創新具有風險大、周期長、結果不確定等特點，其投資容易受到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的影響（Arrow，1962）［10］。外部融資成本較高，導致企業主要依靠內部融資從事創新（Myers，et al.，1984；Hall，2002；鞠曉生和盧荻，2013）［11-13］；另一方面，中國的金融市場體系發展不完善，現存的所有制歧視問題，也使得民營企業貸款難，創新融資受到約束，研發投入不得不采用內部資金（參見下文表2）。然而企業內部資金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容易受到外部經濟環境沖擊具有不穩定性，這種內部資金資源不確定性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無疑是當前研究值得關注的現實性問題。本文的研究宗旨，就在于對這一問題進行前瞻性的理論與經驗分析。

具體來講，鑒于中國民營企業創新主要依靠自有資金的現實，我們以企業內部資金為例，將內部資源不確定性引入到現有的外部環境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研究框架中，構建矩陣理論模型探討企業內外部不確定性與創新決策之間的動態關系，在此基礎上，利用中國企業微觀數據進行實證檢驗。這一研究不僅能對現有關于企業外部不確定性與創新之間關系的有關結論進行修正，揭示出企業創新決策在不同的內外部不確定狀況下的演變路徑，從而為前面提到的中國民營企業創新所呈現出的三個典型事實提供一個來自企業內部層面上更為本質的解釋，也能從穩定企業內部資源視角切入對比考察目前政府所實施的各種創新激勵政策的有效性。

二、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與創新：理論框架

在缺少不確定性的新古典靜態模型中，企業家追求的是已知的確定的利潤機會。不確定性雖然存在，但只是作為無法預測、偶然的、臨時的噪音干擾因素而無法控制，因此對于企業家決策來說并不重要（Freel，2005）［8］。事實上，在一個信息不對稱、不完善、動態變化、充滿不確定因素的市場經濟中，有限理性的企業家只有通過創新來創造盈利機會。正如坎蒂隆（Cantillon）、奈特（Knight）、凱恩斯（Keynes）等眾多著名經濟學家所強調的，不確定性與創新密切相關：不確定性是企業家創新精神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如果沒有不確定性，企業家精神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就后者而言，企業外部環境不確定性指的是企業通常無法左右只有面對處理的不確定性。它包括經濟環境的變化（例如技術發展、消費者偏好改變、競爭對手行為變化等）和不可預測所帶來的不確定（Van Gelderen et al.，2000）［9］。研究企業組織的學者Milliken（1987）將環境不確定性劃分為影響不確定（effect uncertainty），即企業家不能預測出外部環境的未來狀態對企業組織的影響；反應不確定（response uncertainty），即企業家不能預測所做出選擇的結果可能性；以及狀態不確定（state uncertainty），即企業家主觀感知的環境不確定性［14］。Milesand Snow（1978）設計出了一個衡量環境不確定性的綜合指標，由供應商、競爭對手、客戶、金融市場、政府與監管部門以及貿易協會六個子指標構成［15］。

研究創新的文獻通常認為，不確定的環境中存在著大量的機會有助于促進企業創新。隨著外部環境不確定程度的提高，企業更傾向于追求積極主動的進攻型戰略。不確定的外部環境會迫使現有的企業通過引入新產品或新流程來守護自身的市場地位。而且，外部環境的復雜性和動態性越高，其迫使企業創新的力度越大。例如，當消費者偏好改變或者競爭者引入新產品時，企業進行創新的壓力就會相應地提高（Freel，2005）［8］。因此，處在相對不確定環境中的企業比處在相對穩定環境中的企業更有可能從事創新（Russell and Russell，1992）［2］。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惡意競爭的環境中，企業通常會采取保守而非創新的策略。這是因為惡意競爭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價格戰，在這種情況下，如何降低成本要比如何提高產品差異化更重要，畢竟后者需要投入大量的前期資金和沉沒成本（Covin et al.，1999）［16］。

事實上，除了創新本身和外部環境兩個層面的不確定性外，企業內部也存在著影響創新的不確定性因素。這里的不確定性來自于企業家對資源控制所產生的資源不確定性。缺乏忠誠度的消費者、不可靠的供應商、帶有機會主義的員工、缺少資金以及企業家有限的管理能力等都是資源不確定性的表現（Van Gelderen et al.，2000）［9］。這一層面的不確定性代表著企業獲取、保持創新所需資源（技術、資金等）的能力和所擁有的資源的波動程度（Freel，2005）［8］。表1歸納總結了上述三個層面的不確定性及其表現形式。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長期以來，研究者關于企業創新不確定性論題的研究始終偏重于創新本身和外部環境不確定性，而關于企業層面不確定性對于創新的影響，則一直被忽視。本文的宗旨，就在于對這一問題進行前瞻性研究。

具體而言，在企業內部眾多資源不確定性中，資金不確定性最為重要，這一點對于中國民營企業創新來說也最為顯著。我們知道，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需要有大量資金的投入。這一投入可以來自于企業內部融資和外部融資。在信息不對稱等因素產生的不完全資本市場中，企業的外部融資成本高于內部融資成本，于是企業通常會優先使用內部融資。也就是說，企業的融資是有順序的（Financing Hierarchy）（Myers，et al.，1984［11］；鞠曉生和盧荻，2013［13］）。對于創新投入而言，由于創新具有風險大、周期長、結果不確定等特點，其投資更容易受到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的影響（Arrow，1962）［10］。在這種情況下，外部融資成本進一步上升，導致企業創新很難獲得外部資金支持，主要依靠內部資金進行創新。與此同時，中國的金融市場體系發展不完善，現存的所有制歧視問題，也使民營企業貸款難，融資受到約束。表2給出了中國民營企業研發經費來源，不難看出，無論是規模以上民營企業還是大中型民營企業，其研發經費都主要來自于企業內部自有資金，政府資金、金融機構貸款等其他形式的外部資金比重相對較低。

表2 民營企業研發經費來源%

然而，企業自有資金容易受到外部經濟環境沖擊而變得不穩定。Carpenter（1994）指出，企業內部財務波動頻率要比商業周期高得多。這就意味著，企業內部資金的不確定性無疑會對創新產生影響：如果企業內部資金穩定，那么投資創新的可能性就大；如果企業內部資金不穩定，則會放棄對周期長風險高的研發創新進行投資，取而代之的是投資能夠帶來穩定現金流的業務［17］。

若將企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與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相結合，則可以構建一個以企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為橫坐標，以外部環境不確定性作為縱坐標的理論分析模型，動態考察內外部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決策之間的互動關系（見圖1）。

圖1 內外部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決策組合矩陣

在企業內部資金穩定的狀況下，當外部環境不確定程度較低，也就是在相對穩定的環境中，企業通常采用提高產品質量改善產品、維持原有市場等穩健型發展戰略而非創新發展戰略（Miller and Friesen，1982）［1］。隨著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程度提高，創新機會也隨之增加，同時復雜多變的外部環境也會迫使企業創新，于是企業變得更傾向于追求積極主動的進攻型戰略。而由于此時企業內部資金流穩定，可以為創新活動提供資金支持，因此企業通常會選擇創新戰略。對于上述這兩種狀況下的企業，我們可以稱之為創新發展型企業。

在地方政府主導的博物館運營模式下，管內的文化氛圍稍顯淡薄，地方政府更側重于借助非物質文化的旅游帶動經濟貿易的發展，從而帶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村民致富，商業利益的驅動也為傳統文化的保護帶來沖擊，人們過度的追求商業利益反而難以做好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因此，必須做好博物館模式與旅游的深度結合，將二者的利益平衡化，通過政府財政支持平衡外來商業利益的關系，充分發揮生態博物館的社會職能。

在企業內部資金不穩定的狀況下，面對財務沖擊和融資約束，無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企業通常會采取資金保守的不創新戰略，此時的企業更像是維持生計型企業。原因顯而易見：在資金不穩定的情況下，企業會把有限的資源用于維持基本的生產經營，畢竟創新是一個周期長、投入高的活動，企業內部資金不穩定很容易造成創新因資金鏈斷裂而中止的后果。而創新活動本身又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支付一定的沉沒成本（sunk cost）和固定成本，中斷的創新無疑會給企業帶來巨大損失。事實上，這也正是目前中國大多數民營企業的現實處境：在外部融資渠道有限、融資受到約束的金融環境中，在國際市場萎縮和國內勞動力、原材料、資源環境等綜合成本上升的多重壓力下，盈利難、收入不穩定的民營企業雖然知道創新的重要性卻仍舊不得不以“安全第一”而非“利潤最大化”作為首要發展目標，不愿承擔風險從事于投入大、周期長、收益不確定的創新活動，而傾向于將資源用于能夠帶來穩定現金流的業務上，依賴見效快、收益穩定的項目。在這種狀況下，即使政府給予企業一定的研發補貼、創新基金等形式的資助，面對內部資金的不穩定性而造成的研發融資約束，企業也不會主動創新。

通過以上對企業在不同內外部不確定性組合狀況下創新行為反應的分析不難看出，一旦將企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引入到現有的不確定性與創新框架中，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對創新決策的影響會超過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影響，在企業創新行為選擇過程中起主導作用。也就是說，企業在創新之前，會先考察自身資金資源穩定性狀況，而后再根據外部環境做出是否創新的判斷。如果企業內部資金不穩定存在著融資約束問題，那么無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企業都會采取資金保守的不創新戰略。這也意味著，企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之間存在著負相關關系：內部資金資源波動越大不確定性程度越高，越會對企業創新產生抑制效應。上述理論推論成立與否，可通過構建計量模型進行實證檢驗。

三、研究數據與實證模型

（一）數據來源與企業概況

本文的研究數據來源于2012年1月-5月對長三角和環渤海248家企業2007-2011年情況的調查問卷。對樣本進行統計分析得知，所有的樣本企業均為制造業企業，其中國有企業34家，民營企業214家。從企業規模來看，2007-2011年企業平均員工人數最小值為19.6人，最大值為1380人，500人以下的中小企業有227家，占總樣本的91.53%。從企業創建時間來看，創立于2000年以前的企業有81家，創立于2000年及以后的企業有167家。

（二）變量界定

1.被解釋變量

為了衡量企業創新行為，我們采用企業近三年有無創新成果（INNO）來衡量。創新成果主要從企業通過研發獲得國內領先技術、專利、商業模式創新以及企業注明的其他創新成果幾個維度來衡量。該變量是一個啞變量，當企業回答“有創新成果”時，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

內部資金不確定性（varprofit）。考慮到企業通常是將收入減去成本后的利潤進行研發投入，因此我們用企業利潤的方差來衡量內部資金的不確定性。利潤方差越高表明企業的內部資金波動程度越大，根據前面的理論分析，越不利于企業創新。因此我們預期該變量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方向為負。

3.控制變量

除了考慮上述解釋變量以外，我們還引入了其他一些可能對企業創新產生影響的因素：①企業年齡（AGE）。我們用企業創建至今的年份衡量。現有文獻指出，企業在市場上生存的時間越久，其積累的信息、經驗和知識越豐富，也就越有助于企業做出正確的研發創新決策，其創新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但另一方面，老企業也容易固守成規出現創新惰性（Gorodnichenkoand Schnitzer，2010）［18］。至于民營企業屬于哪種情形，則有待于實證檢驗。②企業規模（SIZE）。與現有文獻一致，我們采用企業的員工人數衡量。關于企業規模對創新的影響，已有的研究認為，小公司和大公司在創新中具有不同的優勢：小公司更具有企業家精神，更靈活，對外界反應更快，它們在技術創新方面具有行為優勢（安同良等，2006）；而大企業則擁有更多的資源進行創新投入，并能夠獲得研發的規模經濟效應（Gorodnichenko and Schnitzer，2010）［18］。因此，民營企業規模與創新之間的關系也需要現實數據的檢驗。③市場預期（ME）。在我們的調查問卷中還設計了企業對所在行業市場前景預期的問題。我們知道，企業在進行研發投資決策過程中，其判斷依據的信息主要來自于對市場未來的估計。如果企業家對市場前景預期良好，顯然有助于提升企業家創新的信心并做出加大研發投入的決策。因此，市場預期為企業創新行為選擇提供了原始動力，影響著企業的創新投入。具體來講，針對我們的問題，被調研企業根據自己對市場前景預期的情況在“很好，較好，一般，不太好，很不好”5個選項中做出選擇，我們依次賦值為“5，4，3，2，1”。④自有資金（privatecapital）。為了對企業經營的資金結構進行考察，在調查問卷中，我們設置了“貴企業經營運作的資金主要來自于哪里”的問題，對應的選項分別為“銀行貸款、自有資金、客戶預付資金、商業信用（賒賬）、民間借貸、發行股票債券、風險投資和其它”，當企業選擇自有資金時，該變量的值為1，否則為0，這一方面可以衡量企業是否主要利用自有資金進行經營，另一方面也能體現出企業與銀行金融機構之間的關系，如果企業資金主要來自于自有資金，那么意味著企業與銀行沒有良好的合作關系，企業存在著融資渠道單一和融資難的問題。⑤地區虛擬變量（region）。由于企業來自于長三角和環渤海兩個地區，為了控制地理區位的差異性，我們引入用于區分這兩個地區的虛擬變量，令長三角為1，環渤海為0。所有變量的統計性描述見表3。

表3 各變量的統計性描述

（三）計量模型與估計方法

為了檢驗內部資金不確定性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我們設計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u為隨機誤差項，i為被調查企業。樣本數據來自于我們對企業的調研。在對橫截面數據進行回歸分析時，常見的問題是異方差性。為了對數據的異方差問題進行判斷，我們分別采用了Breusch-Pagan檢驗和White檢驗。

四、實證研究結果

將樣本數據帶入到模型（1）中回歸，并進行相應地異方差檢驗，檢驗結果顯示，模型回歸并不存在異方差問題（具體數值參見表4）。鑒于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在組織模式、經營方式等方面存在著差異，我們進一步將總體樣本劃分為國有和民營兩個子樣本，對比分析內部資金波動對不同類型企業創新的影響差異。具體來講，第（1）和（2）列是對總體樣本企業的回歸，第（3）和（4）列是對國有企業的回歸，第（5）和（6）列是對民營企業的回歸。

從整體樣本回歸來看，利潤的對數方差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內部資金不確定性對于企業創新存在負面影響。就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子樣本回歸結果來看，內部資金波動對國有企業創新的影響并不顯著，但對民營企業創新影響為負。這一回歸結果意味著，國有企業由于與金融機構和政府部門之間有著良好的合作關系，能夠較容易地獲得銀行信貸和資金支持進行創新，因此其內部資金不穩定性對創新的影響并不顯著。相比之下，民營企業則因為金融體系現存的所有制歧視問題，較難獲得銀行貸款，融資受到約束。在這種情況下，民營企業更多地是使用自有資金或者是從親朋好友那里籌措民間資金來進行投資。這種金融抑制或者說融資約束狀況顯然制約了規模小、積累少、資信度較低的民營企業技術創新，也使得民營企業創新對企業內部資金波動十分敏感。這一實證結果與我們前面的理論分析相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在民營企業的子樣本回歸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的系數比其他控制變量的系數都大，表明內部資金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的影響要大于其他因素，這也是我們理論分析中所強調的，內部資金資源不確定性在企業創新決策過程中發揮著主導作用。

表4 內部資金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

就其他解釋變量而言，企業年齡的系數無論是在整體樣本回歸中還是在國有和民營子樣本回歸中都不顯著，表明企業年齡對企業創新影響不明顯。就我們的樣本統計來看，國有企業年齡平均為13年，而民營企業年齡平均也僅有10年，意味著國有和民營企業年齡都相對偏小。由此可推斷，企業年齡對創新的影響存在著一個所謂的“門檻效應”，即只有當企業通過一定年限的發展，積累到足夠的資金、經驗、人力資本和技術研發管理能力之后，才會實現有效創新。因此，保持企業穩定性和長久性，實現發展的良性循環，對企業創新活動的開展至關重要。

就企業規模而言，整體樣本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規模大的企業擁有更多的資源進行創新，并能從研發生產與市場營銷中獲得規模經濟效應，這一點在民營企業子樣本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然而對于國有企業來說，企業規模系數為負，意味著企業規模的擴張對創新存在負面影響。就我們的樣本統計來看，國有企業平均規模為360人，而民營企業平均規模僅有186人，明顯小于國有企業。這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朱恒鵬（2006）和張杰等（2007）的研究結果：企業規模與研發創新強度之間存在拐點或者說倒U型關系：即當企業規模達到一定程度后，內部組織的復雜僵化、對外部市場變化的敏感性降低以及創新的惰性等因素都會阻礙企業創新［19-20］。企業對市場預期的看法顯著地影響著所有企業的創新，而且從其系數大小和顯著性程度來看，國有企業創新活動受市場預期的影響要明顯大于民營企業。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國有企業對創新決策的判斷更多的是基于對市場信息的把握。此外，民營企業自有資金對其創新的作用顯著，而國有企業創新對自有資金的依賴度不高，這與內部資金波動的分析結果相吻合：由于國有企業比民營企業更容易獲得銀行信貸，因此創新并不受到企業內部自有資金收入波動的影響。地區虛擬變量系數無論是在國有還是民營企業樣本回歸中都不顯著，表明長三角和環渤海的企業狀況類似，并不存在明顯的區位差異。

考慮到因變量創新是一個二值響應變量，只取0和1兩個值，因此我們進一步采用logit和pr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不難看出，利潤對數方差依然對于企業的創新行為產生負面影響，而且這一負面影響在民營企業中表現的尤為突出。企業年齡對企業創新影響不顯著。企業規模、市場預期、自有資金和地區虛擬變量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均與表4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表明實證結果具有較強的穩健性。

表5 內部資金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Logit和Probit回歸）

五、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將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納入解釋中國民營企業創新能力低動力不足的研究框架中，探討了內部資金資源不確定性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基于企業內外部不確定性與創新決策的矩陣理論模型研究表明，一旦將企業內部資金不確定性引入到現有的不確定性與創新框架中，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對創新決策的影響會超過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影響，在企業創新行為選擇過程中起主導作用。而且內部資金資源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之間存在著負相關關系：內部資金波動越大不確定性程度越高，越會對企業創新產生抑制效應。這一研究對現有關于企業外部不確定性與創新之間關系的有關結論進行了修正，也為本文開頭提出的中國民營企業創新所呈現的三個典型現象提供了一個來自企業內部層面上更為本質的解釋。理論研究的推論也得到了民營企業微觀調研數據實證支持。由此可見，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應引入到現有的不確定性與企業創新的研究框架中，成為解釋企業創新動力的重要因素。

從政策層面來講，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內部資源不確定性對民營企業創新決策起著主導作用。因此，政府在制定激勵民營企業創新的政策時，應當以穩定企業內部資源、幫助企業擁有穩定資金流為主要著力點。具體可以通過加大對民營企業的稅收減免力度來穩定提高企業收入，增加其內部現金流，降低其內部資金資源的不穩定性，進而激勵民營企業研發、提升企業創新的主動性。

注 釋：

①這一點在李新春（2003）的研究和我們先期對珠三角、長三角和環渤海工業集聚區的企業問卷調查中均有所體現。

②這一現狀在大量關于中國企業創新的研究中均有所提及，例如Alcorta et al.，（2008）、劉志彪（2008）、鄧可斌、丁重（2010）等。

③例如，Russell and Russel（1992）對美國，Freel（2005）對英國，Naranjo-Gil（2009）對西班牙，馬家喜等（2010）、張鋼和王宇峰（2011）、汪麗等（2012）、王松和盛亞（2013）對中國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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