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的路程光輝的業績
——紀念胡立教同志百年誕辰

□王征明

艱辛的路程光輝的業績
——紀念胡立教同志百年誕辰

□王征明

胡立教同志是我的老領導1938年我還是個小鬼，在新四軍參謀處二科（偵察）、一科（作戰）學做參謀工作的時候，他是三科（通訊）的科長。他還有一個神秘的職務，特殊保密單位“三山辦公室”（即三科設在山上的辦公室）主任。1943年我由蘇南調回軍部參謀處二科工作，此時胡立教專任調研室主任。1945年8月日寇投降，新四軍軍部奉中共中央軍委電令與山東軍區合并。胡率領的調研室（分成兩部分：北上部分由尹耕莘負責留華中軍區部分由朱振紀負責）和我率領的參二科并入山東軍區情報處，胡任情報處處長，我任第一科科長。我們在山東一起工作的時間約三年之久。

1937年末，新四軍剛組建，胡立教在延安中央軍委二局副局長任內被派來新四軍任科長。皖南事變中，他和揚帆歷經艱難突圍后，及時將事變經過詳細報告黨中央。1941年1月20日，中央軍委發布命令，決定重建新四軍軍部。在由毛澤東、朱德、王稼祥給劉少奇、陳毅的電報中，繼各師負責人名單之后，曾特別指示：“你們可調胡立教負責二科偵察工作。”這是極不尋常的。

我黨在白區從事地下工作組建的第一個電臺，臺長是李強，在中央蘇區紅軍中組建第一個電臺的是誰？他就是功勛卓著的王諍同志。紅一方面軍在第一次反“圍剿”戰斗中全殲來犯之敵，并活捉敵師長張輝瓚。毋庸諱言，王諍就是這次同時被俘的敵電臺臺長，當他了解了紅軍的宗旨是救國救民之后，毅然參加紅軍，被任命為紅軍總司令部無線電隊長，籌建無線電通訊工作。王諍先后辦了三期無線電訓練班，第一期12人，胡立教為其中之一。

1932年曾希圣由上海調江西中央蘇區工作，任總參謀部二局（通訊聯絡局）局長。8月紅軍取得宜黃戰斗的勝利，繳獲電臺兩部。曾希圣親赴無線電機房搜找，沒有找到密碼本，卻發現國民黨第9軍發給所部的一份密電，已譯出30多字，便以這30多組密碼為基礎，譯出已知密碼，猜譯未知密碼，大獲成功。隨后又破譯出敵第二、第三個密碼本，逐步探索出破譯方法。曾希圣的莫大貢獻，在于他敏銳地認識到這是獵取情報必須立刻開發的一個新領域，一項極其重要的新工作。他領導的二局立即全力以赴，牢牢抓住破譯敵密電碼去獵取情報，從而開辟了一個嶄新的局面。在第五次反圍剿戰役的一年多時間里先后破譯敵人密電碼數萬份之多。

1985年葉劍英回憶長征時說：“四渡赤水在龍里、貴定之間不過60華里的地方，紅軍進進出出，來回穿插，局外人看來非常神奇。但我們心里十分清楚，很重要的一條就是靠二局軍事情報的準確及時，如果沒有絕對準確的情報是不容易下達這個決心的。”

立教同志親口告訴我，當時蔣介石下達給薛岳（剿共軍司令）的命令，薛岳還沒收到，我們就截收到了。我們還偽造蔣介石命令發給薛岳，制造白軍的混亂。

破譯敵密電碼在我軍作戰中的奇功殊勛和形成的歷史地位已經很清楚了。總之，我軍以落后的裝備技術以及所從事的游擊戰爭，卻擁有了當時世界最先進的信息技術偵察手段，它標志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抗戰伊始，胡立教由延安派到新四軍建設這一“產業”，條件比過去優越多了，他曾在1938年親赴香港采購電信器材，從教導總隊等單位選拔由海內外各地投奔新四軍的優秀知識青年，如林影、石昂等都是華僑之秀，建立起八路軍、新四軍中規模最大的破譯密電碼機構——調研室，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皖南事變時，胡立教把破譯出來的上官云相下令對我軍發動總攻的電報送到了項英手里。五年以后，1946年蘇中七戰七捷、1947年挫敗國民黨24個整編師、60個旅45萬人對山東的重點進攻、全殲蔣家御林軍74師的孟良崮戰役等，無不與調研室及時提供準確的情報有關。以后淮海戰役大決戰，我軍以60萬兵力戰勝國民黨80萬兵力的偉大勝利，更包含我們這條無形戰線的無名英雄們的卓越貢獻，這是局外人百思不解的謎團。

密碼既然是無線電通訊的生命線，敵人編組密碼自然千方百計希望它絕對安全不遭破解。今天的人做夢都不會想象到當年那些先輩破譯敵軍密電碼的艱苦，面對神圣的使命，巨大的壓力也是巨大的動力，他們工作在農村的茅舍里，面對一卷卷像天書一樣的密電碼方陣，苦苦思索，經常是絞盡腦汁，精疲力盡也毫無進展。他們天天都在和失敗打交道，可是失敗是成功之母，他們日復一日地從零開始，依靠智慧和經驗，尋找規律和弱點，依靠耐力和堅忍不拔的毅力，從而破解一個又一個文字堡壘，毫不夸大地說，他們是黨之驕子、軍之功臣。曾希圣、王諍是這項神圣事業的創業者和奠基人，胡立教則是新四軍這支克敵制勝的特種兵的創建與發揚光大者，這是歷史的定評。

1946年5月，胡立教隨山東軍區副政委黎玉飛延安向中央社會部匯報工作，根據中央的指示精神，華東局連續兩次發出關于加強情報工作的指示。1947年初，華東軍區情報處改為華東局統戰（情報）部，從隱蔽戰線配合戰爭，在情報策反工作中作出不少成績，在這里就不多說了。

上世紀80年代，中央對潘漢年、揚帆冤案啟動復查。繼潘漢年、揚帆之后，我獲得徹底平反，在立教同志關懷下，我由北京調回上海工作，方才得知立教同志也未能逃過“文革”這一劫，期間他也受到沖擊，他說：“總理要我做他的聯絡員，造反派逼我交出銀行金庫的鑰匙，他們休想。”毛主席說：“胡立教是個娃娃，在紅軍長大的，他有什么問題？”可是仍然被誣陷為叛徒、特務、走資派而被打倒，被關進秦城監獄四年半，受盡折磨和虐待。

我向他詳細匯報了潘揚冤案的細節，上海市委成立了潘揚案件復查組，對受到錯誤刑事處理的800余人進行了復查糾正。

立教同志在上海工作的最后20年中，不時回溯過去，展望未來。1981年3月24日，他在市委黨校干訓班講話指出：“黨的歷史上幾次‘左’的錯誤，給黨的事業造成的危害是深重的，對我們黨的事業造成的損失是極大的，雖然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路線、方針、政策糾正了‘左’的錯誤，但從全黨來看，‘左’的危害性還沒有為我們許多干部所認識，它仍然是我們前進道路上的嚴重障礙，如果不徹底清理‘左’的思想，我們黨的正確路線和方針政策很可能被歪曲，甚至夭折，重犯‘左’的錯誤……”

立教同志關注黨的撥亂反正工作，關注黨史軍史重大事件的研究，關注皖南事變和正確評價項英這個命題。1998年，中央黨史研究室特邀他代表上海去北京參加紀念項英同志百年誕辰的會議并發言。他支持新四軍老戰士為項英、袁國平、周子昆三烈士鑄造銅像，送往皖南涇縣云嶺。他關注情報史的編寫，上海市國家安全局組織了專門的編寫班子，出版了《潘漢年詩文選》、《潘漢年簡史》、《解放戰爭時期華東情報史專題選輯》、《華東情報史工作概況專輯》，填補了專業史這一空白。

立教同志曾跟我說：他從不整人，“文革”期間他為近800人寫過證明材料。他告訴我，他坐班房時寫了好多詩，記錄了他遭到非法迫害時的坦蕩心聲。我曾建議他把這不平凡的一生寫出來留給后人，他則說，已同宋某（同志）約定，彼此都不寫自己的回憶錄，可是他對老一輩革命家，對黨和軍隊中領導過他的前輩周恩來、陳毅、李先念、曾山以及曾希圣、王諍、郭化若、李一氓等同志感情十分深厚，不吐不快，都曾撰寫紀念文章。在他寫的紀念曾希圣的文章中，對曾的領導風格作了精彩感人的介紹，在紀念王諍的文章中，他系統地介紹了我軍通訊工作的創業史，在紀念郭化若同志的文章中則介紹了紅軍早期參謀工作的創業史。

立教同志從不彰顯自己，但從他紀念別人的文章中不難看出他的豐功偉績和高風亮節。

附詩一首：

懷念胡立教同志

電波通訊往來頻，巧取智破有能人。以弱抗強術先進，制勝法寶大功臣。

萬里長征只等閑，茅臺洗腳成美談。（注）組建鐵軍特種兵，秘密戰援公開戰。

國家金庫守護神，文革百煉不壞身。經濟建設促滬江，與時俱進學習勤。

七十征程矢忠誠，黨人風范葆常青。光輝業績豐碑永，音容活在我心中。

注：胡于長征途中，在遵義與戰友數人曾以茅臺酒洗腳，消除行軍疲勞。

（編輯 韓鴻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