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宇鵬
[摘 要]金銀器制品在古代中國經歷了漫長的發展過程,特別是在兩漢時期,中國的金銀器以超乎前代的速度發展起來,開始形成不同于以往的新風格。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金銀器是地位與財富的象征,作為兩漢時期的高等級貴族,一些諸侯王在其墓葬中隨葬了數量可觀的金銀器制品。而在這些眾多的隨葬金銀器中,容器構成了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關鍵詞]兩漢時期;諸侯王墓;金銀容器
金銀器是中國古代物質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在中國歷史上的高度發展充分展現了中華民族燦爛輝煌的文明史和中國古代勞動人民高超的智慧。根據目前的考古發現,早在距今三千多年的商代早期,中國已開始使用黃金,在中國河南、河北、陜西、北京、山西等地的商代墓葬中,均發現過為數不多的小件黃金飾品;而白銀制品的出現則要稍晚一些,不過,至少在戰國時代中國就開始有了銀制品[1]。雖然相比較前代而言,兩漢時期黃金和白銀的產量有了一定的提高,但其稀有和貴重的屬性還是決定了金銀制品不太可能“飛入尋常百姓家”。而作為漢代的高級統治貴族,諸侯王不僅享有崇高的社會地位,還有權在自己的封邑里征收各種賦稅,再加上漢代貴族階層對金銀器的偏好,使得一些諸侯王將金銀器納入自己的隨葬品成為可能。目前的考古發現也證明了這一點,可以這么說,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器構成了兩漢時期金銀器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而在這些數量可觀的隨葬金銀器中,容器又是不可忽視的部分,有關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的考古學研究對于探討兩漢時期金銀器所代表的文化內涵、當時金銀器的發展狀況及漢代諸侯王墓的隨葬習俗等問題都具有一定的學術參考意義。本文擬對部分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容器進行一些簡單的整理與分析,旨在對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的形制、制造工藝及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所反映出的相關社會等問題有一個初步的認識。
一、漢代金銀器發現及研究概況
從現有的考古資料來看,漢代的金銀器大部分出自墓葬之中,尤其是高等級貴族的墓葬,而諸侯王墓葬就是這一群體的典型代表,可以這么說,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器構成了漢代金銀器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為止,考古發現的漢代諸侯王這一級別(包括諸侯王的王后及嬪妃)的墓葬大概有數十座之多,分布范圍非常廣,尤其集中在山東、江蘇、河北、河南等中東部省區,當中的相當一部分都隨葬有金銀器。比較重要的有洛莊漢墓、九龍山漢墓、雙乳山一號漢墓、窩托村齊王墓隨葬坑、滿城漢墓、定縣40號漢墓、獅子山楚王墓、西漢南越王墓、定縣43號漢墓、邗江甘泉二號漢墓等。其中多者出土金銀器近百件,少者只有數件,差別較大,這或許與諸侯國自身的國力差異及墓葬保存狀況有關。這些金銀器種類多樣、用途各異,大致包括生活用具、車馬器、人體及器物上的飾件、印章、貨幣等幾類。
有關漢代的金銀器,齊東方先生在其部分論著中進行過一些總結,內容涉及考古發現和制作工藝等諸多內容,是對這方面研究極為有意義的探索[2]。此外,包括韓偉先生在內的多位學者都對漢代的金銀器進行過一定的研究,為以后更進一步的探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3]。但到目前為止,仍然缺乏專門論述漢代金銀器的論著,可以說,對于這一時期金銀器的研究尚處于初步階段[4]。以往,學術界普遍認為進入唐代以后我國的金銀器才發展繁榮起來,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漢代金銀器的考古發現,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漢代金銀器在我國金銀器發展中的重要地位,相關方面的研究也在不斷的深入。
二、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概況
本文所提到的金銀容器不僅指純金銀質地的容器,還包括了銅質的鎏金銀容器、包金容器和錯金銀容器,其中鎏金銀容器又可劃分為通體鎏金銀者和局部鎏金銀者,但采用金銀進行裝飾的漆器等其它質地器物不包括在內。
本文從漢代諸侯王墓的考古發掘報告及簡報中共搜集到73件金銀容器的資料。其中,不見純金質地的容器,而銅質鎏金、包金和錯金銀容器的發現數量則較多,共54件,形制包括舟、壺、盆、鋗、匜、鈁、杯、盒、釜、盤等,其中個別容器兼有鎏金和鎏銀。與金質容器的情況相反,銀質容器多為純銀質地,銅質鎏銀容器少見,這可能和銀的自身屬性及產量有關。本文共搜集到銀質容器19件,形制分別為盆、鋗、盒、盤、卮、碗、匜、洗和釜。限于考古新發現及個人搜集資料的能力,上述數據還有待作進一步的補充。
三、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的制造工藝
限于當時人們的認知水平,我國古代金銀器制品在誕生之初,在制作工藝上常效仿青銅器制品,較多地采用范鑄工藝,但隨著人們對黃金和白銀屬性的深入了解,金銀器的制作工藝也逐漸發展起來,呈現多樣化的趨勢,充分體現出了當時金銀器加工的高超水準。簡單總結起來,漢代金銀容器的制造工藝大致包括以下幾類:
1.范鑄工藝
范鑄工藝是最早的金屬加工工藝之一,伴隨著商周時期青銅器制造的發展,范鑄工藝成為制造青銅器最為常見的工藝方法,因此將其移植到金銀器制造中的時候已經是十分成熟的一種工藝了。與其它工藝相比,鑄造工藝是一項相對較簡單的工藝,先根據器形的需要制范,再將熔化的金銀溶液倒入事先制好的范中,待其冷卻成形就可以了。使用范鑄工藝制造金銀容器最大的優勢在于范鑄工藝在古代中國由來已久,特別是從商周時期青銅器制造中傳承下來的寶貴經驗,使得手工業者在使用這項工藝時駕輕就熟。但使用這項工藝必須掌握好金屬的熔點,且在制造時對于原材料的耗費較高,制造出的器物顯得較為厚重。
2.錘揲工藝
錘揲工藝也是金銀器制造較早采用的工藝之一,這種工藝的采用主要緣于人們對于黃金和白銀自然屬性的深入認識,如硬度適中,延展性極佳,且易錘打成形等等。錘揲屬于鍛造技術,可以冷鍛,也可以經過熱處理[5]。其方法程序大致為先將金銀錘打成片狀,再根據需要錘打成形,最后經過加工修整,一件利用錘揲工藝制造的金銀器就算完成了。錘揲工藝不僅可以用以制造整件器物,還可以用來制造器物上的花紋裝飾。錘揲的采用與金銀本身的自然屬性關系密切,這一工藝相比于鑄造工藝對于原材料的耗費較低,且更利于制造出紛繁復雜的器形及裝飾。
3.鎏金銀工藝
鎏金銀工藝可根據所用材質細分為鎏金、鎏銀工藝,這種工藝是青銅器的傳統裝飾工藝,后來被用于銅器、銀器和鐵器的裝飾。其制造方法是首先將金銀放入坩堝中加熱熔化,再加入一定比例的水銀,調和兩者成泥狀,然后將金銀與水銀的泥狀混合物均勻地涂于器物表面,再烘烤器物,使水銀揮發,金銀便留在了器物表面,鎏金銀器遂制造完成。本文搜集的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銅質鎏金銀容器中,以銅質鎏金容器數量最多,銅質鎏銀容器少見,個別器物兼有鎏金和鎏銀裝飾,在一些銀質容器上發現有鎏金裝飾。
4.其它
除了上述三種主要的工藝外,還有兩種制造工藝,即錯金銀工藝和包金工藝,前者是將金銀鑲嵌入器物表面事先用利器鏨刻出的細槽之中,再經修整打磨;后者則是將黃金加工成厚度極薄的金箔,再根據需要剪切成形并貼飾于器物的表面之上。但是,相比于范鑄、錘揲和鎏金銀工藝,包金及錯金銀工藝在漢代的金銀器制造中應用的次數還是比較少的。
四、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與當時的社會
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容器反映出了兩漢時期金銀器制造的高度發展,這與漢代物質生產力的提高關系密切,但也不可避免地深受著當時社會文化的影響,透過這些器物本身,我們可以讀出些許屬于那個時代的文化內涵。
通過考古發掘資料,我們得知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容器種類多樣,用途廣泛,食器、酒器、沐浴用具、藥具、明器,延伸到了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兩漢時期的諸侯王不僅在生前占有這些珍貴的器具,就連死后也要以之陪葬,這種行為背后寄托了很深的寓意。
古代封建社會的統治者一直難以擺脫“長生不老”思想的誘惑,西漢時的方士更是反復向統治者灌輸“祠灶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6]的觀念,并普遍為統治者所采信,這對于漢代金銀器的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正是出于想要長生不老的特殊目的,漢代的諸侯王在其墓葬中隨葬有數量可觀的金銀器,其中不乏一些日常生活用具,甚至是醫藥工具,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統治者們渴求延長生命的愿望。
另外,雖然說兩漢時期黃金和白銀的產量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但其稀有的屬性還是決定了金銀制品不太可能被普通老百姓所利用,只有那些有權有勢的封建貴族才得以享用,而黃金和白銀的珍貴屬性及亮麗外表正好也迎合了封建貴族們的喜好,代表了他們的地位與權勢,加之當時“侍死如生”的社會風氣,諸侯王們隨葬金銀容器的舉措就可以理解了。如此,也在某種程度上解釋了為什么在漢代諸侯王墓中不見純金容器且出土的鎏金銀容器的數量要遠多于純銀容器。
除去上面兩種作用,金銀容器還體現出了“社會運轉的潤滑劑”的作用,皇帝賞賜臣下經常會用到一些金銀容器[7]。河北滿城中山靖王劉勝墓中出土的鎏金乳釘紋壺曾一度為長樂宮中之物,而另一件用來盛酒的鎏金銀蟠龍紋壺,原為楚元王劉交所擁有,“七國之亂”后收歸宮中,皇帝則將其轉賜給了劉勝[8]。這個例子就是對金銀容器所扮演角色的最好說明。
五、結語
本文共搜集漢代諸侯王墓出土金銀容器共七十三件,其中大部分為銅質鎏金和純銀質容器,這些容器主要由范鑄、錘揲、鎏金銀工藝制成,個別容器的制造采取了錯金銀及包金工藝。在漢代社會,這些金銀容器的社會角色體現為統治者延年益壽思想的寄托、社會地位與財富的象征和皇帝賞賜臣下的工具。
金銀容器是金銀器制造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漢代諸侯王墓中隨葬的金銀容器,不僅體現出了兩漢時期我國金銀器加工的水平,結合其特有的文化內涵,更增進了我們對漢代社會的認識。同時,通過漢代諸侯王墓出土的金銀容器的發展狀況,不難看出,經歷過前代長時間的發展與積累,漢代的金銀器已經開始逐漸擺脫不成熟的面貌,在社會生活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并為后代金銀器的發展與興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注釋:
[1]韓偉.中國金銀器概述[A].磨硯書稿——韓偉考古文集[C],北京:科學出版社,2001:121-122.
[2]齊東方.唐代金銀器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212-220.
齊東方.中國早期金銀器研究[J],華夏考古,1999(4):68-85.
齊東方.中國早期金銀工藝初論[J],文物季刊,1998(2):65-71、86.
[3]韓偉.中國金銀器概述[A].磨硯書稿——韓偉考古文集[C],北京:科學出版社,2001:121-133.
[4]冉萬里.漢唐考古學講稿[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102.
[5]齊東方.中國早期金銀工藝初論[J],文物季刊,1998(2):66.
[6]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6:101.
[7]齊東方.漢唐金銀器與社會生活[J],內蒙古文物考古,2006(2):74.
[8]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管理處.滿城漢墓發掘報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4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