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濤
[摘 要]張奚若是位學貫中西的大學者,是民主政治思想的集大成者。社約論主要說明人類從自然社會到政治國家,是共同訂立契約的結果,所以權在民;主權論主要說明主權是公意的產物,是不可讓、不可分、不可作非和絕對無限的;自然法論,即自然理性,它具有客觀性,自然法賦予人權,政府若是違反它而無視人權,必將引來革命。
[關鍵詞]張奚若;社約論;主權論;自然法論
張奚若(1889—1973),字熙若,自號耘,陜西省大荔縣朝邑鎮人,留學海外十三年,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時擔任政治系主任,新中國成立之后擔任教育部長等職,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名的主要倡議者。張奚若是位學貫中西的大學者,是民主政治思想集大成者,但他是述而不著,故文章不多,主要有《社約論考》、《主權論》、《自然法觀念之演進》等。
一、張奚若評社會契約論
近代的平民政治中,社會契約論是最有勢力最有影響的學說,張奚若的思想多源于社約論,他特別推崇的社約論者當屬盧梭了,時常會朗誦盧梭的語句。
在張奚若看來,“欲知社約論之大道正義,應先知社約論在歷史上發生之由;既知其歷史上之價值,其次有應問其在人類政治生活中所含永久不變之真理如何。”[1]盡管社約論的歷史緣由很多,但在張奚若看來,主要是為了抵抗專制、提倡人權產生的。社約論的最大價值在以民意代天意,政權的基礎不在天不在王而在平民。關于社約論產生的根源及其價值,他認為最應當關注的是“普通政治生活中所含永久不變之真理”。[2]所謂的不變之真理就是指“人民同意”。在一個國家之中,有兩種人,即治者和被治者。政權是在治者的手中,但是治者所運用的權利必須是經過被治者的同意,若是治者的統治損害了人民的利益,那么人民的意志就受到了損傷,就要從新換一個治者。
社約論的產生是一個歷史的過程,非一個人獨創。在張奚若看,“歷來政論鮮有不為當時實在政象之產物。”[3]社約論源于希臘哲學家,成于中世紀,發揚于霍布士、洛克及盧梭,絕響于康德、費希特。希臘時候的社約論是講人與人相約而立政府,到了中世紀,成了人民與政府相約,政府的職責在于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而人民的職責就是服從。十六世紀的社約是主要講的是民與君之約,就是民服從君命,君維持人民安寧。十七、十八世紀的社約論是團體與團體相約。
社約論主要的代表有霍布士、洛克、盧梭。霍布士的社約完全在于強調君權的絕對性,一旦人民與君相約,即把所有的權利交由君王一人,君王權是不可限制的,君王不能被公意所取消。洛克與霍布士相反,他認為政府的產生是在立約之后的事情,君王的權力是人們賦予的。盧梭的理論較之二者則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霍布士和洛克都看重自然境,所不同的是,霍布士的自然境充滿了暴力,而洛克的自然境是理性主導的和諧之境。盧梭也說自然之境,他說“自然境中,困厄太多,非個人之力所能勝,故群相約而聯合其個人之力為一公共之力,以為抵抗外界困厄保持群眾生活之具。”[4]其實他并不在乎自然境的是否真實存在過,提自然境只是為了從哲理上證明君權的來源在于民約。
要注意的是,盧梭的成約國家需要注重公意,就是說國家的產生是所有人公意的結果,并非是各人或是一部分約定的國家。這樣,社會中個人與他人就產生了二重關系,即要求個人將權力與自由全部的讓于聯合團體,又要這一團體服從團體中的個人,還要服從自己,這是一件及困難的事情,不過盧梭給出了答案。他說每個人都放棄了權力等于沒有放棄,而且還可以獲得更大的權力和保障,即,共同放棄等于共同所得。從自由方面分析,盡管社會中的自由比自然境中少了,但可靠,因為享受天然自由者,全受情欲驅使,但享受社會自由者,是由道德進行規范的,所以,自然境的自由是假自由,社會中的自由才是真自由。
同時,在公意的契約社會中,盧梭也知道私意可能踐踏公意,防范的辦法有兩種,一個是立法,一個是主權者即人民自己定期自由集會,投票。
二、張奚若評主權論
在民國時期,西方的政治思想研究非常活躍,學者們紛紛想從西方的政治學說中找到適合中國的理論,但諸多理論研究中,對于主權的論述是很少的,鑒于此,張奚若寫出了《主權論》,他從主權的歷史沿革上,分析各期主權論之利弊,最后落腳現實,其邏輯清晰,論證有力。
在西方,闡述主權論的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關于主權的性質,就是探究主權有無限制,可不可分,是否可以讓棄。另一方面是探究主權是在君、在民還是在國家。
“主權論肇源于亞里士多德,發達于布丹、盧梭、奧斯丁,而受死刑于狄格、拉斯克,先后有三:曰,力,意,理。而意為其中之最有影響者。”[5]“力”代表的是君主的權力至高無上,其不可分,不可棄,不受限制。“意”代表的是主權在民的思想,其性質也是不可分,不可棄,不受限制的;“理”則是把絕對的公理作為主權,即在國家和平民之上有一個絕對的公理。
張奚若主張的是平民政治,最推崇盧梭,他說“近代世界民權潮流,多導源于法國革命。而法國革命之政治理想,又多得于盧梭。故盧梭者,實法國革命之晨鐘,而世界民權史上之自由神也。其所作政論,皆上結往古,下啟來今。歷來政論家,未有若盧梭勢力之大者也。”[6]
盧梭的主權性質有四個。一是主權不可讓棄。主權是公意的產物,若說主權可以讓棄,也就是說個人的私意可以讓棄。而在當時的法國,人民普遍認為私意是不可讓棄的,既然私意不可讓棄了,那么公意即主權也就理所當然的不可讓棄了。于是代議制度就不合理了,因為代表們只是代表了部分人的意志,而不是所有公民之公意。所以合理的執掌者也就只有一種了,那就是人民全體。合理的政體,也就只有一種了,那就是共和。
二是主權不可分。世人以為由主權發出的特權可以分,其實是不正確的。盧梭認為,主權乃公意,公意是唯一不可分的,主權當然也就不可分了。
三是主權不能作非。主權是公意的體現,那么主權體現的是全民的意志了,正如人們是不會自己傷害自己一樣,這樣的公意同樣也不會傷害人民的利益了。
四是主權絕對無限。盧梭說,天授人以全權處分其肢軀,民約授國家以全權管理其人民。人民不能限制主權,與肢軀不能限制意志,現象雖不同,但道理是相通的。主權的完全自由,不但不受他人的限制,同樣也不受自身的限制。不受他人限制,所以人民無從施其羈勒。不受自己的限制,所以不向人民負擔保權利之責。這一主權造福于人民之處,在以公安為目的,對于人民,一視同仁,無此輕彼重的區別。
那么,在盧梭的契約社會中,政府處于何種地位?張奚若分析到,盧梭所認為政府是介于主權者與人民之間的。政府完全是為主權者的行政機關,而主權者只能人民全體,為了防止政府僭越主權,就需要做到:一是主權者立法;二是主權者依法規定,于每一定期中,自由集會,投票解決二事:第一,主權者對于現有政體,是否愿意再維持;第二,人民對于行政之權,是否愿意存于現任官吏之手。[7]
三、張奚若評自然法論
宇宙間各種現象都是由一種原則維系的,即理性,自然法就是由此理性而發生的規則。之所以稱為自然法,因為它是一種自然現象,不受人類感情的干涉。
自然法的影響有五個方面:一,發展羅馬法;二,提倡人類平等主義;三,建立國際公法;四,改良各國私法;五,鼓吹天賦人權。[8]其中,影響最大的在于第二點和第五點。眾多的學者認為自然法的本質為理性,但在盧梭認為在自然境中的混沌原人是不能進行理性的思考的,理性的形成是一個過程。盡管盧梭否認自然法,不過,一方面他不是否認任何的自然法,在盧梭看來,自然境中的人們不能運用理性,但其天性中有兩種情感足以維持自然境中人我的關系,一是保存自己生命,一是憐憫他人的痛苦。另一方面,盧梭不信自然法,卻深信自然,他提倡返樸歸真“歸于自然”,目的是宣揚人類自由平等。總結歷史,張奚若認為自然法有兩種性質,即和平性、激烈性,和平性表現為平時,其方式為救濟或改良法律,這為發展羅馬法、建立國際公法和改良各國私法起到了很大作用。激烈性爆發于革命時期,其方式為破壞現有制度,創造新的適應于社會要求的制度基礎,其目的是宣揚天賦人權,就是說即然人權是天所賦予,有自然法則進行約束,一旦政府違法了自然法則,肆意踐踏人的權利,必將引起革命,走向滅亡。
張奚若作《社約論考》、《主權論》、《自然法觀念之演進》等文,一是希望通過系統闡述某種思想來還原它的“大道正義”,二是張奚若奉行述而不著,卻作了這些文章,一方面說明了他對社約、主權和自然法的重視,另一方面他贊同權在民,為政者當以民意為重的思想,是他民主思想的重要體現。
參考文獻:
[1][2][4][7] 張奚若:《社約論考》,《張奚若文集》(孫敦恒等選編),清華大學出版社,1989。
[3][8]張奚若:《自然法觀念之演進》,《張奚若文集》(孫敦恒等選編),清華大學出版社,1989。
[5][6]張奚若:《主權論》,《張奚若文集》(孫敦恒等選編),清華大學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