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莫言作品的真善美使命

王紅

摘 要：文學的使命是弘揚真善美，莫言是這一使命的堅定踐行者，他的《豐乳肥臀》在探尋和展示真善美上有一套自己的獨特方式，本文旨在通過對《豐乳肥臀》人物、細節方面的分析進一步認知莫言作品的魅力，作者對真善美的獨特感悟以一種強烈的對比反差警醒著讀者的思想。探尋莫言在當代社會獲得廣泛關注和認可的原因，借以重申文學的使命和作家的使命感。

關鍵詞：莫言 《豐乳肥臀》 真善美

文學的社會價值通常被表述為認識功能、教育功能和審美功能，這三方面價值正好與人類真善美的追求是相互照應的。以反映人類生活，凈化人的靈魂為己任的文學家，當然要在自己的作品中體現至真、至善、至美的追求，并以此作為自己創作活動的出發點和最終歸宿。文學藝術也只有高揚真善美的旗幟，描寫生活中的真善美與假惡丑、人性與獸性的斗爭，張揚人性，評判獸性，以高尚的精神鼓舞人，以崇高的形象感染人，才能幫助人類在精神上提升自己，凈化靈魂，從而構建一個充滿真善美的理想社會。莫言正是這一文學使命的執著踐行者。從表面上看，莫言的作品有兩種傾向：“憤怒的叫喊”和“啟示的聲音”，憤怒，是對現實社會的不滿而發出的吶喊，言語間傳達出作者對中國的現代人、現代社會的關注；啟示，是指莫言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一種對歷史與現實、生存與死亡、過去與未來的思考，告訴人們曾經有某些人、某些事這樣神奇的發生過，并繼續發生著，也許我們忘記了，但它卻真實地存在著。正是通過這兩種傾向的真實顯現，莫言從暗地里向人們傳達著對真善美和諧社會、和諧人性的渴望與追尋。

真，是衡量一部文學作品價值的最基本的方面，莫言的《豐乳肥臀》就是一部從骨子里透著本真的作品，其反映真實、表現真情、追求真理的描寫，透露著文學對“歷史理性”的追尋。莫言筆下的歷史帶有濃厚的個人色彩：“我認為小說家筆下的歷史……是打上了我的個性烙印的歷史而不是教科書中的歷史。但我認為這樣的歷史才更加逼近歷史的真實。因為我站在超越階級的高度，用同情和悲憫的眼光來關注歷史進程中的人和人的命運。”《豐乳肥臀》的描述背景是動蕩的年代，這樣的年代苦難格外地多：生存的艱難、命運的多舛、人事的變幻……莫言都進行了淋漓盡致的描寫。正是這樣高于現實、真實性地描寫反映了作者對那段歷史現實的關注。描寫苦難是為了正視苦難，從而引發人們對于苦難的思考，探詢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苦難發生？司馬庫、沙月亮是戰爭年代的反抗者，為了家園不斷奮斗，甚至犧牲生命。而上官魯氏則是一個從頭至尾都在遭受苦難的小人物，從自己的婚姻到愛情，再到自己的人生和子女的成長，每一步都走得飽受折磨。然而這就是那個年代的現實寫照：血腥、野蠻、荒誕，人們在這樣的生活中不斷摸索探尋著自己的出路。可以說，這就是莫言作品的最大特點，真實的直沖眼球，撞擊靈魂。對于苦難的叩問就顯得更加振聾發聵，是什么讓這么多的苦難降落人間？為什么苦難在小人物的一生中都如影隨形？到底有沒有辦法可以拯救水深火熱中的人們？然而從另一種視角看，苦難現實中的真情又是那么樸實、真切，兩者的強烈反差造成了鮮明的審美沖擊。上官魯氏有很多女兒、女婿，作為一個命運的承受者，她不斷地在為兒女的行為負責，用最實在的親情支持著自己的親人，用自己的人生信念堅守著自己的處事原則。這是一個最普通的母親，可是在她身上又顯現著人類最不普通的精神和信念。這些鮮明的刻畫時時刻刻都散發著真實的魅力。從這一點來看，莫言的作品能被國際社會廣泛接受是有一定道理的。諾貝爾文學獎的主辦方瑞典文學院也正是這樣評價莫言的作品的：“以夢幻般的現實主義和民間故事，將歷史和當下社會融合在了一起。”因此，解讀莫言的作品恐怕首先要回歸我們民族的本性，回歸到現代中國作家曾經有過的對于國民性的思考，才能真正讀懂莫言的真，讀出其文學作品的價值所在。

文學的善就是要積極反映和弘揚人與人之間的友善相處、團結互助、講信修睦，倡導尊重人的生命、尊嚴、價值、情感自由等人文關懷。莫言的作品在很多細微之處都能看到人性中很多善的本性，更能反映出中華民族本身的善良基因。鐵匠上官福祿家的黑驢要生了，難產，鄉里鄉親的樊三在炮火聲中完成了上官呂氏的托付，順利地幫助黑驢生產，沒有驚慌，沒有推脫，沒有逃跑。上官呂氏的兒媳婦難產，要請來和她素來不和的孫大姑才有順利生產的希望，人的善良本性此刻又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于是孫大姑摒棄和上官呂氏的嫌隙，在炮火聲中趕到上官家接生。往往是普通的生活小事更能反映民風的淳樸、人性的善良，尤其是在整個環境都是險惡、困苦的大背景下，人性善的細微閃光就顯得格外耀眼，因為為富濟道本不算什么，在困苦中仍能堅守良善更值得敬佩。小說的主要人物——上官魯氏一生忍辱負重，幾乎經歷了中國整個由苦痛、災難、屈辱和創傷組成的20世紀，她勤勞勇敢，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頑強不屈地生活著。她急人所難、樂善好施、愛惜生命，以堅忍的生命韌性和無私奉獻的精神，養育了上官家一群兒孫。女兒生的孩子都扔給她養育，所有的孩子，包括司馬庫與他的小老婆生的孩子司馬糧，都是從上官魯氏這里開始認識世界的。她對所有兒孫一視同仁，不論是共產黨的、土匪的，還是國民黨的后代，只要是一條生命，她都想方設法地撫養、呵護。魯氏歷經磨難，一生為孩子操勞，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摧毀她的母愛。莫言成功塑造了上官魯氏“母親”這一形象，魯氏雖是鄉野粗民，但卻展現了人性的柔韌與深厚，顯示了鄉野精神的堅韌、平實、善良，謳歌母親的偉大、樸素與無私也正是小說的主題之一。反觀現實社會，這些人性中善的本質正在被物欲橫流的現實慢慢磨掉，雞蛋黃像彈力球、地溝油頻現餐桌、搶劫詐騙花樣不斷翻新，文學作品的很多創作也在浮躁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忘卻了文學傳承文明、弘揚良善的使命，單一地追求著銷量和點擊率。莫言似乎想用這些微小的事提醒人們什么。現實生活中莫言看起來稍顯木訥，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認為作家要靠作品說話，他的作品始終都是在描寫百姓的生活，展現百姓生活中，人本性良善的東西，即使是描寫中顯現了惡的東西，目的也是引人思考，是什么樣的環境改變了人性的善良、質樸？是什么讓惡橫行于世？endprint

文學要追求美，弘揚美，作家就要發現美，創造美，給人帶來美的享受、美的體驗。莫言對美的追求更是由心而發的執著。《豐乳肥臀》整部作品都在謳歌女性的美，這個美體現在：頑強的生命力、對和諧親情的追求、對自身情感需求的肯定。上官魯氏一生命運多舛，經歷了近代中國歷史上的數次戰爭，生死幾經沉浮，最終奇跡般地生存下來。只要認認真真地活著，即使是命如草芥的小人物依舊可以展現人類最頑強的生命力。親情是中國人最重視的情感，縱觀魯氏的一生，似乎畢生都在為維系家庭的團圓和諧而努力。在她的眼中沒有政治派別、沒有好人壞人之分，是親人她都有義務和責任去照顧。上官魯氏始終將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放在整個家庭的榮辱興衰上，即使是在遇到心儀相知的洋教士后，仍舊不辭辛苦地守護著上官家。愛情在那樣的年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官魯氏碰上了，就大膽地愛了，不受任何封建思想的束縛，她身上體現出來的是人性最質樸的自由天性和對自身情感需求的無畏肯定，這正是人性中最閃光的。上官魯氏是美麗與丑陋、生育與毀滅、生長與衰亡、高雅與卑俗的結合體，她將生育與埋葬、頹敗與生長，吐故與納新混合在一起，孕育著民間不朽的主題、永恒的歷史，她所體現的生存和愛的力量，是任何東西也不能比擬的，整個人物形象散發著母性獨有的美。上官魯氏的女兒，與她們的母親相比，對生活、愛情的追求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無怨無悔。那種堅定，那種付出，那種無畏的光輝，使全篇到處都洋溢著女性的美。莫言成功地塑造了這些美的形象，使整篇小說都充滿著淳樸、堅韌、自由的人性之美。

莫言一系列作品的出現和作者不斷追求真善美的理想是同步的，他始終都在堅守著一個作家應有的良知和責任感，堅定的守護著文學弘揚真善美的使命，鞭撻假惡丑，默默耕耘著一片精神凈土。一次采訪中他說：“三十多年我只干了兩件事：把好人當壞人寫，把壞人當好人寫。小悲憫只同情好人，大悲憫同情好人，也同情惡人。揭示別人的惡，也袒露自我心中的惡。只有描寫了人類不可克服的弱點和病態人格導致的悲慘命運，才是真正的悲劇，才可能具有‘拷問靈魂的深度和力度，才是真正的大悲憫。”我想這正是文學追求真善美的最高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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