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笑笑







二月底我失戀,瘋瘋癲癲半個月后,三月中去了臺灣。
臺北:酒局再High也別忘了趕末班捷運
既然來臺灣不是觀光,自然懶得去淡水、北投、貓村、九份……第一天沿著忠孝東路來來回回走了三遍,幾乎每一家看中的咖啡店都進去喝了一杯,累了也不放慢腳步。晚上,想起之前好友推薦的一家小酒館“小地方”。
跟在臺灣上學的表弟會合后,我們夜賊一樣研究著每一家門牌。好幾條巷子翻來覆去走了好幾趟,才最終找到“小地方”。結果老板叼著煙遺憾地說:“今天有演出,已經坐滿了,你們明天再來吧。”我提了朋友的名字,老板雙眼突然一閃,看了看表說:“那你們十點半再來。”
“小地方”在臺大附近,走沒幾步就是夜市街,很有名的二手書店胡思、二手唱片店茉莉也藏身其中,很容易耗掉時間。十點半再到“小地方”,又是還未進門先看到出門的老板,然后被迎了進去。
“小地方”像極了深夜食堂,但是更小。當晚加上老板,一共擠著15個人。
從哪兒起頭的已然不太記得了,一開始大家就友好得讓我不知所措,每個人都在喊我的名字,跟我說自己什么時候去過北京,住在哪兒。有時候我扭著脖子才能看到說話人的臉,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特別親切的笑。
忽然傳來歌聲。從聲音判斷是坐在我背后的姑娘發出的,但我還是扭頭確認了一下,因為實在太美妙了!爵士版的《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貼墻坐著的兩位壯碩小伙子一個打拍子,一個配各種音效。女聲是帶些嘶啞卻十分輕快的,放在兩天前我聽到這歌估計要哭出來,但那晚,我看到大家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
曲終,老板開始起哄說笑道,要轉過身才能聽到,簡直就是“中國好聲音”啊。結果一屋子人就被點燃了,硬要一個一個輪流表演。并將我背后的位置當作“舞臺”,看坐在吧臺的我、我弟,以及另外一男一女轉不轉身……
之后的每個人唱的幾乎都是原創歌曲,每首都意外的好聽。更重要的是,每首都帶著態度。長發的女孩唱對北京一大批獨立音樂人寒酸生活的感懷,唱對臺灣政府無故拆民宅的控訴,再講述她在北京奮斗的經歷;擁有地下電臺的香港男孩唱對藝術的熱愛,唱對主流媒體的不滿,然后用粵語表達想法,雖然我們都聽不太懂;住在淡水的機車帥哥唱起臺灣民謠,我弟說他長得特別像范逸臣……
最后,當晚剛表演過的“狗毛”先生搶過吉他,唱“愛就是簡簡單單,我就是愛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這么簡單”,他聲音那么大地嘶吼著,又灌了一杯酒,說:“現在才有點唱High了啊。”接著大家一起跟他吼“愛就是他媽的簡簡單單的事”!我當時真希望讓在北京的他來聽聽,看看能不能被打動,別鉆牛角尖了。
最后,我們端著酒,一首又一首唱崔健的歌。
忽然,仿佛聽到鐘聲的灰姑娘一般,大家收起瘋狂的表情,回到這兩日已見慣的友善羞澀的臺灣人,一面幫著收拾一面開始道別或留聯系方式。老板抽著煙走過來跟我握手,遞給我一張名片說:“下次再來!捷運快要沒有了,我們都要回家了。”
道別沒用到三分鐘,之前的喧鬧與瘋狂都像煙一般被風吹散,被呼嘯的機車聲掩蓋。我和表弟還有些懵懂地往捷運站走,等綠燈時我倆笑起來,我說:“臺啤味道不錯啊。”說完原地轉了兩圈。
我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這次的因為所以不再跟他有關。
墾丁:像風一樣飆車,像島民一樣生活
臨時取消了臺中之行,于是電話詢問墾丁的民宿可否多收留我一晚。
民宿老板娘驚訝地說:“你一個人啊?”幾秒鐘后,又說,“知道了,我們會去高雄站接你,你到了打我電話。”
對,他們開著私家車(不是接駁車)來接我,路上才知道今天他們的女兒從臺北回家過周末,因此民宿對外不開放,但聽到我是一個人來,覺得讓我將就一下也無妨。結果我一人“將就”地獨占了整個別墅。
這家民宿的好,我難用語言形容,老爹老媽體貼有趣到我這么個急急火火的人,第二天一早先聽話地跟老爹擺弄了一小時園藝,然后被老媽叫進去邊吃早餐,邊被開導情感問題。
接著,她隨手打了個電話,幫我叫來一輛機車,說:“你租輛機車去玩吧!”
租車店的“少當家”一個沒看住,我已經跨上車子發動了……他笑得要趴下,大喊讓我停下。我傻乎乎地停車看他。他跑來塞給我一頂頭盔,一路笑得花枝亂顫。之后,他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堆注意事項,卻還是不放心,提議讓我開他的Toyota下山,他騎車回去,然后在店里再教一遍我駕駛技巧再上路。我才不肯,硬是不下車。他無奈,只好笑著回到汽車駕駛座。
那段山路確實很陡,還全是急轉彎。
總之,我安全抵達了他的店(其實馬路上已經飆到50邁)。
租車需出示國際駕照。這里科普一下,其實根本沒有國際駕照這東西,就是你拿著駕照去某處開個英文證明,就能在海外使用了。
總之我的駕駛技術讓“少當家”滿意后,終于可以上路了。
墾丁其實很大,重要觀光點非常分散,沒有機車,還真不盡興。
好了,就不為自己找理由了,其實我就是愛把油門加大,看著車速提升到六七十邁,頭發從頭盔帶間鉆出來,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綠樹、海水和太陽炙烤的氣味毫不留情地撲面而來,特別自由暢快!
我的午飯是在海鮮市場解決的,100塊臺幣的生魚片我愣是沒吃完,真想打包回北京跟朋友們分享。吃完滿足地放慢車速沿著海邊公路騎,此時手臂已被曬得有些發紅,像個地道的島民。
機車最晚10點要還,我實在舍不得,9點半才踏上歸途。誰知,途中有3公里路完全沒有路燈,周圍都是樹和山,只有星星點點發亮的路標和路牌指引方向。于是,我就毫無懸念地迷路了!
一口氣多騎了好幾公里,抬頭發現都快到最南端了,又趕忙掉轉方向。不過來來回回那段路真開心。沒有車,沒有人,沒有光,只有我和植物。我大聲和它們對話,說出心里的愿望,雖然只有車前燈那一束光亮,卻完全不擔心什么。
大自然讓我特別安心。
為什么這段路沒有燈呢?不會很危險嗎?看一下路段開始時的牌子,上面寫“陸蟹出沒地段,小心避讓”。陸蟹是螃蟹的一種,平日里住在山上,產卵季節會從山上下來,爬往海邊。這條路線就會經過這段公路。而陸蟹一般夜間出沒,為讓它們“舒服”地通過,這一路段便不設路燈,為它們營造黑暗的環境。更讓我感動的是,老爹跟我說,到了陸蟹大量下山的季節,墾丁這里的村民會自發組織起來,通宵守在這條路上,每10米一個人,拿著手電筒巡視路面,若看到陸蟹就會暫時封鎖道路,禁止車輛通過,讓陸蟹安全橫穿去往海邊。
島民們真是太可愛了!
花蓮:要足夠愛,才算愛
游花蓮經典路線有兩條:一是沿東海岸線一路驅車,可至高雄墾丁,途經七八個景點。二是七星潭、太魯閣、清水斷崖線。我從墾丁來花蓮走的路線一,非常美的一段路。當民宿老板Ganew表示要親自駕車帶我一個人VIP游時,我被嚇到,勉強同意修改“在民宿躺一天”的計劃,開始了路線二之旅。
七星潭我是在一個小山頭上看的,清水斷崖我直接爬上了“斷崖”(恐高癥的我真的差點兒栽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就吃了頓超級奢華的午飯……差不多在喝一種奇怪米酒的時候,我有點反應過來了——我抽著上簽了啊,這果然是VIP啊!
太魯閣,其實是臺灣原住民中的一個民族。最大特征是無論男女皆文面,男子文額頭、下巴,女性文額頭和臉頰,靠傳統農業及打獵為生。太魯閣小伙兒若有百步穿楊的射獵技術,便能得到與眾不同的文面圖樣;女子則看她的織布技術。太魯閣人勇敢、堅強、不好惹,證據是日本人嫌他們礙事,想拿下他們,結果這一打就是十好幾年,最后還沒贏,太魯閣人只是同意從山上搬下來。
如今的太魯閣是一片國家自然保護區,有山有水有峽谷,要美景有美景,要險要刺激也能滿足你。
經典路線二預計晚7點完成,結果我4點半就完成了。
老板很不服氣,說“顯得我們花蓮沒那么好玩似的”,于是讓我指明想干嗎。我悠悠回了句“想看螢火蟲”。
VIP團的老板當然可以滿足這個要求。
我們悠閑地吃了頓飯,等天完全黑下來,才慢悠悠潛入鯉魚池邊的密林。周圍是徹底的夜,只有大門處的路燈燈光。Ganew說,到了螢火蟲最多時,連那盞燈也會熄滅,為的是不影響它們。那種黑暗是無論多久眼睛都無法適應的。我倆走得足夠深了,但還是一無所獲。我忽然有些懷疑自己到底還記不記得螢火蟲的樣子,也許看到了也認不出。就在這時,Ganew興奮地拍我,指著不遠處。
有一只。
兩截亮著。
公的螢火蟲。
我倆站在離它一米遠處,如癡如醉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像放學后在校門口買了根冰棒吃的小學生一樣,滿足地嬉笑著回去了。
路上,Ganew給我上了節生物課,系統而詳細地介紹了有關螢火蟲的知識。我感嘆他怎么懂如此多專業知識,他說之前做了四年荒野保護志愿者,每年螢火蟲季都會來這邊給游客講解,這樣人們就不會抓螢火蟲,甚至把它們帶回家了。我不禁為之感動,說出了這一天來最大的感受:“你好愛這片土地啊!”他笑開了花,說:“是啊,不然怎么辦, 我住這里啊。”
花蓮人大于景。從最早居住在這里的太魯閣民族,到和我沒差幾歲的Ganew,他們愛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因而去了解、保護一草一木;他們愛生活愛得徹底,因而尊重傳統,也玩得夠high;他們愛別人愛得真誠,因而帶著我這一個不靠譜的異鄉客人,踏這里的山,喝這里的水,講這里的故事。
臺灣之旅的最后,我依舊沒能灑脫地忘記之前那段失敗的戀情,更無法忘記他。回到北京后我仍然失眠,間歇性悲觀難挨。
和堪稱soulmate的友人聊起感情和旅行,他拍拍我,感同身受般地說:“算我求你了,下次再戀愛別這么投入好嗎?看你傷這么慘我好心疼。”
我大笑著搖頭,對他說:“我啊,沒救了,下一次估計還是會全身心投入,然后再遍體鱗傷吧。我姐說我這叫藝術家氣質。”
他拿我沒轍,罵一句:“真浪費錢,跑出去一趟,結果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是啊,兜了個圈子我還是一個人,生活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啊。
(編輯·宋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