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崔哥：在美國talkshow

在在

申請加拿大神學院曾獲全額獎學金

花了26年，南城沙子口長大的北京崔哥，現在成了年過半百的北美崔哥。他以脫口秀演員的身份，回到故鄉開始了他的中國夢。但崔哥在中國的脫口秀表現，并不如在美國華人圈反響熱烈，反而幾次遇冷。

分析失敗原因，崔寶印認為，首先內容不一樣，找不到共鳴。海外華人崔寶印上場一講，都是他們熟悉的，講到辛酸之處，他們甚至會感動到哭。一到國內來，人家說：“你裝什么呀？說美國這么不好，你怎么不回來呀？美國在我們心目當中多神圣。你講的這些我怎么不知道？”

崔寶印從未像此刻那樣覺得熱愛美國的人全在中國。他說美國人都罵美國，美國人說起美國來一無是處，美國人覺得中國是希望的燈塔。

其次，切入點不同。沒去美國打拼過的人不知道里面的苦楚，因為沒經歷過。中國人概念里脫口秀就是你得讓他笑，你得胳肢他，就變成了你得給他講段子。

崔寶印的妻子是他的發小加同桌。1987年，崔寶印24歲，剛從北大畢業兩人便領證結婚。婚后第二年，在當時留學熱的感染下，他們決定一起出國看看。

在同學中，他出國算晚的。后來，他一看，自己的同學都走了。崔媽媽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還是犯錯誤了？怎么你還在國內待著？”

此刻，崔寶對美國心生向往。偶爾看見一兩個同學陪著外賓，回國入住高級酒店，他簡直羨慕死人家了。

甚至，在北京飯店的大廳里走一趟，崔寶印就覺得自己出國了。因為那兒有外國人的香水，那兒有平時在北京的胡同里沒有的東西，比如上廁所不用蹲著，比如到哪兒去都有手紙……

那個時候，懵懂之中，崔寶印覺得自己必須出國。

辦出國手續的時候，崔寶印有一個同學申請去加拿大，三次簽證都沒通過。后來，北美崔哥問：“你還有表嗎？”他說：“有。”北美崔哥說：“把我名兒給換上吧。”

于是，申請表格上寫道：崔寶印，專業托福640分，專業神學。

崔寶印說：“學神學？我到加拿大干嗎去？”那位同學說：“你先出去再說。但是，有一個個人簡歷你得自己寫，就是你為什么要學宗教。”

于是，崔寶印拿起筆來寫道：“爸爸原來當過和尚，解放之后就還俗了，但是心里邊老有當和尚之心。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想繼承爸爸的遺志，也當把和尚，或者學學宗教到底怎么回事……”

此后一個月，加拿大麥克馬斯特神學院來信了，加上生活費全獎1.8萬加元，猶如天上掉餡餅一般。

后來，總有人問：“你寫在申請表上的事情是真的嗎？你的父親真的當過和尚嗎？”

崔寶印說：“是的。”

那時候，從中國申請去加拿大上神學院的中國留學生太少了。以至于崔寶印到校報到之時，教授和傳達室的服務人員都爭相圍觀他，說：“誰呀這是，誰爸當過和尚？讓我們見見這人。”然后，教授使勁握著崔寶印的手，眼含熱淚說：“孩子，你受苦了。哎喲，太慘了，你寫這東西太感人了。我們看著都哭了，我們系里就一個全額獎學金，只能給你了。”

然而，一開始上課，崔寶印就后悔死了。上午，不僅學佛學，還得學梵文；下午，學神道教和日文；晚上，學天主教和羅馬文、拉丁文。結果，一天下來，跟出了家的和尚沒什么兩樣。

崔寶印忍了3個月，實在忍無可忍了，問道：“你們這兒哪里有打工的？人家說：“加拿大都不打工，美國才打工呢。”“這兒離美國有多遠？”“坐灰狗的長途車，從多倫多40分鐘就能到紐約的巴弗洛了。”

于是，崔寶印去美國了。

由一張餅而來的第一桶金

剛到美國，崔寶印住過地下室，在飯館刷過碗、擦過地，也在街頭賣過鍋貼。沒有正式的工作，加上和妻子在美國一連生了3個孩子，崔寶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

一次偶然，他在街頭吃了一位印第安人做的炸餅。正是這張餅，為崔寶印贏得賺取第一桶金的機會。

那油餅很小，用手搟的，跟在北京天天早上起來吃的油餅一樣。別說一美元一個，多少錢崔寶印也得吃它！買了一個，他三兩口就吃完了。之后再看，那隊足足排了40多個人。崔寶印就跟媳婦說：“你看美國人多愛吃，我必須得學會做這個，賣這個就能掙大錢。”

崔寶印在一旁等那位印第安人收攤，直到天都黑了。“你教我干這個行嗎？”“行啊。”“你收錢嗎？”“不收錢。”“那你什么條件？”“咱倆得搞一個儀式，成為兄弟。”“這行，我特愛跟人成兄弟。”

后來，印第安人拉著崔寶印到他車后，拿出一根煙，他抽兩口之后遞給他抽兩口。接著，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雞骨頭架子，開始念念叨叨。最后說道：“行了，現在咱倆就是兄弟了。”末了，他又說了一個條件：“你不能在這個城市賣。”

可是，崔寶印忍不住，他剛學會，得找個地兒練手。于是，一個禮拜以后，他找了一個特小的小市場，偷偷地賣了一把，當天就掙了100塊錢。這個城市挺大，崔寶印心說他不會知道的。

然而，那個印第安人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一大早便來敲崔寶印的門。他說：“我聽說你在那個市場賣餅了。”“真對不起，我就想練練手，沒掙什么錢，100塊錢連料都包在一起了。”“不是這個，你還可以賣，就是我想告訴你，咱倆不是兄弟了。”

接著，印第安人把那雞骨頭又拿出來，用手一掰，扔地上，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心里非常難受，我沒干過這么卑鄙的事。他罵我幾句我倒沒事兒，就是他把雞骨頭掰了，我特別傷心。我好幾天都不舒服，芒刺在背的感覺。我跟我媳婦說：‘不行，我得搬家，我絕對不在這兒住了。’”

于是，崔寶印一家來到了西雅圖。

之后，在距離崔寶印第一次學糖油餅17年后，2010年，崔寶印帶著一張支票，回到了他美國夢開始的地方。他找到了那位改變他命運的印第安人，他還在那兒賣油餅。只不過，現在漲到兩塊錢一個了。那位印第安人依然還是用手搟，而崔寶印已經完全用機械取代了手工制作。

印第安人特熱情，問：“你生意好不好？”崔寶印說：“不錯。”然后，崔寶印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來，說：“這個是給你的。”印第安人愣了，因為那張現金支票上面寫著10萬美金。

“這是我公司里你的股份。雖然咱倆沒簽約，但是，我們中國有句話叫‘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沒有你教我，我能有今天嗎？這是你應該得的。”崔寶印說。

印第安人眼里流著淚，使勁握著崔寶印的手，說：“不瞞你說，我的房子已經被銀行收了，我現在住在車里，我老婆也已經跟我離婚了。我一個殘疾人和所有的孩子一起生活，我太缺錢了……”

崔寶印說：“我還有一句話，咱倆得成為兄弟，你才能要我這錢。”

“怎么跟你成？我沒帶骨頭。”

“沒事，咱倆到車后邊去。” 接著，崔寶印給印第安人點著一根煙，也給自己點著一根。然后掏出一個小瓶來，把從國內帶回的小二倒上，又拿出一把小刀，滴血為盟。

從這一刻開始，深埋在崔寶印心里多年的那個結解開了。回到家中，他跟媳婦兒說：“今天是我最爽的一天，如果人家說我這人不仗義，我掙多少錢都難受。今天好了，這事兒徹底擺平了。”

一次勇敢發言后開啟美國talkshow

糖油餅生意不斷擴大，崔寶印的生活也越來越好，他一邊經營著餅店，一邊在西雅圖大學讀法律。畢業后，他憑著出色的英語和口才，得到了為微軟、波音公司做同聲翻譯的機會，這次機會成了崔寶印開始脫口秀表演的重要契機。

從1999年以后，中國從波音買的飛機的訂單已經超過了好多國家。那時候，只要購買一架飛機，就會舉辦一個盛大的儀式。儀式得有人翻譯，翻譯往臺上一站，還得協調氣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個主持人。

有一次，一個美國記者問：“我想問中國代表團一個問題，為什么中國只買這個波音的飛機？不買法國airbus（空客）的飛機？”

中國代表團里沒人回答，全場鴉雀無聲。

此時，作為翻譯的崔寶印本不該說話，但是他實在忍不住了，便說：“When you have the plane who needs the bus！”意思是：有飛機誰坐bus呀！

全場有的人笑，有的人不笑。

過了一個禮拜，波音銷售部的總監來了。他是一位美國人，他說：“崔先生，我們得使用你這句話，你給不給我們授權？”

“我說什么了？”崔寶印遲疑。

“你說When you have the plane who needs the bus。這是我們區別于空客品牌最好的口號。”

“這是我說的嗎？”崔寶印不敢相信。

“沒錯，就是你說的。人家說你這是talkshow。娛樂品牌營銷的talkshow是美國人最崇尚的也是最難搞的。”

講笑話立品牌，讓所有人記住一句話。崔寶印心頭一亮，說：“行了，我這輩子就干這個了。”

后來，有人說：“你要變成那種大眾化的娛樂脫口秀可能不錯，不過你得找一幫觀眾。”

然而，西雅圖沒有觀眾，西雅圖的華人每個人都倆博士，平時一個賽一個地牛，都是微軟波音的高級工程師，實在請不起。

后來，崔寶印干脆找自己認識的北京人和東北人，說：“你們到我家來，我做點炸醬面給你們吃。吃好了喝好了，你們到我家地下室給我當個托，聽我給你們講段子。”

于是，2009年12月之后，崔寶印家的地下室就成了一個小的studio，每天講一段《勸你不要來美國》的片斷，他的脫口秀也由此誕生。

說起來，崔寶印的前25年在中國，后25年在美國。這樣的人生分水嶺頗為有趣。現在回過頭看，他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

“我的‘得’是我出了國以后我才知道，中國的文化對于我來說，有多么重要和不可缺少。我的‘失’是哪邊掙錢我都沒趕上。我出國的時候，中國這么窮，等中國崛起的時候，大家都富了，我沒趕上。我出國的時候是窮人，現在一回國我又成了窮人。我不那么看中錢，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中國人最會自我安慰。人活著就這樣，你不能什么都得，大家都是紅旗下面長大，人家都那么努力地工作，憑什么你就要有這份榮譽呢？”崔寶印說。

（編輯·麻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