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記者 李璇
在安徽滁州有一位尋人志愿者,沈浩,這位46歲的中年男人,自2001年創辦“尋人啟事網”以來,靠著一個人、一雙腿、一臺電腦,在互聯網與現實交織的尋人旅途上,先后走過24個省,行程40萬公里,幫助1152個家庭重獲團圓。
如今,沈浩的尋人網站月訪問量最高達50萬人次,招募到一萬多位尋親志愿者,網友稱他為“中國尋人第一人”。“當天下無骨肉分離者的那一天,我的網站就可以關閉了。”這不僅是沈浩的期待,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期待。
“尋人啟事網站建立的初衷是想為尋親者提供一個網絡平臺。我覺得維護一個網站的成本并不高,希望能盡自己力做點善事。”
2014年3月19日,記者在深圳市某賓館門口見到了沈浩。他身穿深色衣服,頭發有些花白,肩挎一個褪色的軍綠色帆布袋。沈浩說,他此次來深圳主要是受兩個家庭的4位姐姐之托,尋找與家人失散15年的湯慶均以及與家人失散13年的毛錚。湯慶均于1972年2月出生,安徽蚌埠人。1999年9月湯慶均離家去廣東中山,當年9月底與家人失去聯系。2001年2月,在湖南某高校就讀、年僅20歲的毛錚突然失蹤,至今家人仍未與其聯系上。“這兩位失蹤者的家人聽別人說過,曾在廣東惠州見過他們,也可能在周邊的城市。”沈浩說,于是他就把惠州作為此次尋人的第一站,來到深圳已經是第三站了!”

上圖/2010年3月,在重慶散發宣傳尋子撲克

目前,沈浩的尋人招募到一萬多位尋親志愿者。規模越做越大。網站發布的經確認的尋人信息超過22500條,13年1150個成功案例。與失蹤人數相比,尋人成功的概率很低。失蹤者中,年齡最小的尚在襁褓,最長的超過80高齡。
“每天面對骨肉分離、親友難聚的悲傷和眼淚,這種心里的苦痛,比身體的勞累更折磨人。”沈浩說。
孩子是父母心頭的一塊肉,沈浩特別帶了丟失孩子已經9年的鄭先生與記者見面。鄭先生的孩子叫鄭楚澤,2005年1月21日年僅7歲的鄭楚澤走失至今已將近9年,在這三千多個日日夜夜里,其父親鄭進偉找遍了大江南北,希望有知其兒子下落的市民為他提供幫助。

2009年5月,送一個被拐18年的貴州孩子回家

2013年4月,送一個被拐23年的陜西孩子回家
提起聰明活潑的兒子鄭楚澤,鄭先生言語中帶著哽咽的告訴記者:孩子是2005年春節前走失的。孩子原本就讀于的幼兒園,上下學都由校車接送。2005年1月21日幼兒園放寒假因此提前放學,3點多校車就將鄭楚澤載到了家附近。由于沒有提前通知家長,鄭先生與妻子都沒在家。小楚澤一個人步行回家后見不到父母,便一個人跑出去玩。誰知道這一去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再也不見蹤影。發覺孩子走失后的當天晚上,鄭先生一家發了瘋似地找遍了整個井都鎮,鄭先生說最后一個看見小楚澤的是他們家的鄰居,據說當天下午5點多,小楚澤還出現在井都鎮神山市場附近,手里拿著一個面包邊走邊玩。據鄭先生介紹,小楚澤走失時穿一身咖啡色衣服及一雙球鞋。“我每天做夢都會夢見我的孩子回來了!”
孩子走失后,鄭先生多次在本地和外地媒體刊登尋人啟事。由此也引來不少好心人的電話,全國各地都有好心人致電鄭先生說看到與小楚澤相似的小孩。鄭先生為了不錯過一絲希望幾乎跑遍了大江南北,最遠一次還跑到了新疆,但每一次見到的都不是自己心愛的小楚澤。在好心人提供線索的同時,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為騙取酬金也曾致電鄭先生進行敲詐勒索,鄭先生幾次都險些上當嘗盡了各種艱辛。
在尋人過程中,沈浩發現很多失蹤的孩子被拐賣到偏僻山區和農村,那里是互聯網的盲區,網絡找人效果有限。2005年底,受湖北警方發出“撲克牌通緝令”的啟發,沈浩開始發起“尋人撲克”。2006年,收集了26個家庭27個失蹤者信息的第一副尋人撲克印了1萬份。“起初費用由失蹤者家屬湊份子,2008年以后則全部由愛心企業贊助了。”沈浩說,如今他已印制了40多個版本共151萬副尋人撲克牌。
沈浩每到一地尋人,都會把撲克牌通過各種方式免費派發出去。但是這一次來到廣東,他并沒有隨身攜帶尋人撲克牌。“來粵之前到電視臺錄制了一個節目,1000副撲克牌都發放給現場觀眾了。”
沈浩說,這些撲克牌包含有400多個失蹤者照片和文字信息,其中有53個成功案例。沈浩清楚地記得,惠州博羅一位60多歲老太太,因患老年癡呆癥走失,她的家人曾找到沈浩,把老太太的信息印上了尋人撲克牌。遺憾的是,目前仍沒有這位老太太的信息。
同時,他自己還有一套方法。19日,沈浩到深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市公安局查找兩位失蹤者的信息。“很遺憾,都沒有找到兩人在深圳的暫住信息。”沈浩說,“但深圳市公安局民警的服務態度讓我感動。”沈浩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媒體。“媒體是我尋人過程的記錄者、參與者和監督者。”沈浩說,他每到一地都會找當地的主流媒體,主動向媒體曝光他的行程。
“有人覺得我這是炒作,如果這能讓更多人關注到失蹤者,能讓更多家人團聚,我認為我的炒作還不夠。”沈浩說。
“今年是我尋人的第14個年頭了,如今無論家屬怎樣哭訴,我都不會掉一滴眼淚。”沈浩說,他對每個尋親的家屬表現出近乎殘酷的冷靜。
沈浩說,在來廣東的火車上,他接到了一個尋親的電話。尋找老母親的兒子在電話那頭哭哭啼啼,沈浩果斷地打斷了他的哭聲,給他提供了一套尋人方案,如排除母親是否發生溺水、高墜等危險行為,有沒有聯系過救助站,有沒有報案,請警方調取視頻監控等。
“我得保持冷靜,不能與悲者同悲。”沈浩認為,只有時刻保持冷靜理性的心態,才能為失蹤者家屬提供最合適的尋人方案。
一旦找到失蹤者,沈浩與當事人及其家屬切斷所有聯系。“尋人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讓失蹤者心靈回歸家庭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沈浩認為,他迅速離開,不再出現在失蹤者面前對其心理恢復有幫助。沈浩說,這么多年的尋人經歷,他最大的收獲就是得到上萬個家庭的信任以及找到失蹤者帶來的成就感。而這些收獲也是一直支撐他走下去的動力。
沈浩一直是以志愿者的身份來從事尋人服務,但部分尋人服務需要收取一定費用,用以維持日常運作。
“沈浩并不是免費幫人尋人,這能算公益嗎?”不少人提出這樣的疑問“這次出門,湯慶均家人給了我8000元,毛錚家人給了我5000元,用作尋人費用。”沈浩很直接地告訴記者。
在沈浩看來,公益事業也是需要成本的。“免費公益走的是一條死胡同,收費的公益才是可持續發展的,但并不是所有的費用都向家屬收取。”沈浩說,在他的網站發布尋人信息是要支付費用的,家庭困難的則不收取,印尋人撲克牌因有企業贊助也是免費的,如果家屬委托他到指定的地方尋找失蹤者,則要支付差旅費。
“但我絕對不是一個生意人,如果按做生意來算,我首先要考慮尋人出行的成本有多高。”沈浩說,他會和家屬事先說清楚,他只負責收集、傳播尋人信息,無法給家屬任何保證,但他會給失蹤者家屬一個可以看得見的努力的過程。
沈浩表示,他所建立的尋人網站也并不都是完全免費,對刊登照片的尋人啟事,每年會收取480元的管理費。此外,印制撲克牌、餐巾紙,也要產生費用。“這些都清清楚楚,我畢竟也要生活。”沈浩說。
沈浩希望自己能發動更多的熱心網友成為志愿者,甚至加入到他的尋人隊伍中來。對于媒體,沈浩說,自己每到一個城市,第一件事就是找媒體,“因為媒體是我的見證者、監督者和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