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濤,馮菲菲
(1.遼寧工業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遼寧 錦州 121001;2.大連海事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中國化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6)
唯物辯證法認為,任何事物的存在和發展都充滿著矛盾,而且一個事物發展過程的始終也都存在著矛盾,沒有無矛盾的事物,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世界。農民工思想觀念的演變過程,同樣是包含著多種相互排斥的沖突和矛盾,是多種矛盾的統一體。
進城后的農民工,親眼看到了城市的色彩斑斕和富裕,更看到了城里人過的現代時尚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干著城里人不愿干的最苦、最臟、最累的活,卻拿著最低等的工錢,住在低矮狹小的租住屋里,在清苦、微薄、單調枯燥的生活中掙扎。人類之痛苦在于有比較之心,如此鮮明的對比沖擊著農民工們固有的觀念,痛到他們的靈魂深處,他們太渴望擁有像城里人一樣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方式了,他們急切地想融入現代城市文明,也讓下一代能夠擁有更加優越的物質條件和享有優質的社會“資源”。尤其是越來越多的農民工子女在流入地出生成長,實現本地化的訴求更加強烈。但是,由于城市社會還沒有從制度上準備好接納他們,還有很多因素的制約使得他們想“融入”城市也難以融進去,這里不論是所謂農民工中的“不融入者”、“半融入者”包括“融入者”都是如此。就是假定他們已經被制度化為城市人口的情況下,然而無論從主觀條件看,還是從客觀經濟條件看,他們在短期內還不可能真正處在市民的地位上、很難真正過上市民的生活。這就使得農民工在融入心理上處于一種游離狀態。并且這種融入心理的游離狀態與制度、土地、市民歧視有著密切的關聯。也正是這些現實的制約因素導致了農民工在心理層面上想融入城市而又“怕”或對融入城市持擔憂、疑慮態度。
與戶籍相關聯的多方面的社會差異,使得農民工在城里多方面不能融入,與農民工利益直接相關的有三大主要方面:一是農民工子女教育的不融入。盡管不少城市在國家三令五申的情況下,承諾城市的公辦教育體系要接納農民工子女進入,但實際上市民子女與農民工子女仍然處于城市教育中兩個天地。且不說網上抨擊的某些地方出現的市民子女與農民工子女處于一所學校的兩個不同校區的“隔離”現象,僅就高考制度來說,所有外來人口的子女都很難與所在地子女平等參加當地的高考,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便在城里接受了6年義務教育,后面的“中考”、“高考”也完全無法銜接。所以,農民工子女在城里的非全程式教育被學者李強稱為“中斷式”教育。更何況,一些地方違背國家政策,對農民工子女歧視性收費。二是多種社會保障、社會保險、醫療保障、公共醫療的不融入。據調查統計,“到2009年末,在城鎮就業的1.5億農民工中,參加了城鎮基本醫療保險的占28.90%,參加了基本養老保險的占17.65%,參加了失業保險的占10.95%,參加了工傷保險的比例最高,但也僅為37.25%”。[1]農民工不參加城鎮的各種保險雖然短視但有它的道理,戶籍制度的福利安排,根本沒有將他們納入,所以,除了參加工傷保險的比例略高一些,因為他們擔心在勞動中受傷,像養老、失業的參保率都十分低下,因為農民工認為自己不屬于城里人,將來要回農村老家。三是住房體系的不融入。據調查,絕大多數農民工居住在簡陋的房屋中,其條件之差令人震驚。學者李強認為,“就目前的狀況而言,農民工住房的不融入是斷裂式的不融入,即完全沒有可能進入城市住房體系,城市的商品房體系不要說農民工買房,就連城市居民也難以承受如此高的房價。戶籍的制度障礙又阻止了農民工享受經濟適用房、廉租房、限價房的可能性”。[2]當然,農民工在外打工租房住是太平常的事,問題在于農民工有能力承租的房屋基本上是城鄉接合部私搭亂建的違章小平房,且本身就有隱患,房租高的租不起,所以,農民工連正常的租房市場也很難進入,再加上嚴格化的城市管理,他們常常處于被驅趕的狀態。
一方面農民工渴望城市生活,過上城里人的日子,但另一方面他們又不情愿以失去土地為代價換取城市戶口。據學者李強研究發現,近年來有相當比例的農民工不愿意轉變為非農戶人口,即“農轉非”。在探討農民工不愿意轉變為非農戶人口的原因時發現,最主要的原因是農民工怕失去土地,斷了后路。國務院發展中心的一份報告也證明,農民工不愿意以“雙放棄”,即放棄承包地、放棄宅基地來換取城鎮戶口。農民工的這種融入矛盾心理是非?,F實的。因為,今天的農轉非和過去傳統的農轉非含義大不相同。過去農民渴望農轉非,是因為一旦農村戶口轉為城市戶口,就如進入“保險箱”,意味著一輩子享受“鐵飯碗”的待遇。而今天,過去那種傳統的安置政策已不復存在。很多農民工不接受農轉非的最大理由就是,怕失去“宅基地”,怕失去“責任田”,怕失去與土地相聯系的各種利益。實際上,如今的戶籍制度接納,僅僅是農民身份轉變的一部,即是說僅僅解決了戶籍并不能改變諸多其它方面的生存境況,比如,在已經“農轉非”的許多人中,在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等諸多方面,既不能享受政府提供的也不能享受單位提供的,處于“真空”狀態,他們在城里與原來的市民在很長的時間內會有很大差別。因此,在許多地方竟出現了農民工主動放棄變為城鎮戶口的現象。在很多農民工看來,由于他們的職業不穩定,流動性大,務工的城市往往是不確定的,一旦轉戰到其他城市務工,就是落了戶,弄上了永久居住權也意義不大,為此放棄家鄉的土地資源收益,“斷了”后路不劃算,即使在城市生存不下去,只要土地在,還可以再回家務農。
社會學的研究證明,心理上的差異感,特別是被排斥、被歧視感的負面印象體驗,對一個人的心理影響雖然不太好用物質的客觀指標來界定,但是,它作為一種明確的“社會事實”,即便是農民工在客觀上已經被稱為城市市民的情景下,由于他們在心理上還是持有被城市、被原有市民排斥的觀念和印象,這就造成了,一方面,他們仍是懷疑自己的社會地位?!氨热?,問農轉非之后你愿意參與社區的管理嗎?回答‘不確定’的為40.4%。又比如,問農轉非之后愿意和原市民做鄰居嗎?回答‘不確定’的為35.4%。又如,問,農轉非之后你愿意和原市民一起工作嗎?回答‘不確定’的為35.4%。再如,問農轉非之后你愿意和原市民做朋友嗎?回答‘不確定’的為39.2%??傊?,在總評價中,農轉非還不認同自己的城市居民地位”。[3]另一方面,促使農民工個體產生疏遠情緒,進而排斥融入城市生活。這種負面印象對農民工個體造成的影響越深,情緒也越濃,如果這種負面印象是農民工個體自身在現實的打工經歷中受到傷害而產生的,那么,這種傷害將成為其生命中的烙印,很難遺忘。
農民工參與創造了精神財富理應享用精神成果及精神生活所帶來的快樂和意義,這是合乎邏輯的。但是,由于人們所處的社會物質背景不同決定了人們的精神生活的不同。兩代農民工幾乎處于同一樣的社會物質空間、同一樣的勞動環境空間和同一樣的生活空間,因此他們有著相同的精神生活遭遇—孤寂,主要表現為精神生活的單調和乏味,空虛和孤獨,一些農民工甚至由此走上賭博、偷盜、吸毒的犯罪道路。
傳統政府公共文化職能缺失和精神生活享用供給渠道不暢,是農民工陷入精神孤寂的重要原因。農民工的精神生活享用和消費雖是農民工個人行為,但更多的卻要依賴社會的公共供給。在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均處于明顯弱勢的情況下,農民工沒有能力去通過自己的支付來實現精神生活享用和消費。從這個意義上講,農民工群體應當享受的精神生活方面的場所或設施,更多的應是一種由政府來提供的公共服務設施和場所,諸如公共圖書館、城市閱報欄以及必要的農民工休閑娛樂活動室等等。但是所有這些本應當由政府提供的精神娛樂場所和設施,都存在嚴重不足。為農民工提供的精神文化活動公共場所或設施的短缺和供求渠道不暢,是形成目前農民工精神文化活動匱乏的一個重要原因。從調查情況看,政府為農民工在享用精神文化生活方面所提供的設施和服務微乎其微。當地政府也很少專門為農民工提供一些基本的精神文化活動的基礎設施,即便是像閱報欄等這些農民工借以了解方針政策等必要信息的文化設施,也都集中設在市區的一些工地上,只有在這些區域務工的農民工才可能附帶地享受到政府所提供的精神文化活動的服務,而即便是可以享受,也時??赡苁艿蕉喾矫娴姆N種歧視。而農民工對政府部門提供精神文化設施有太多的期待。他們希望政府能夠提供一些最基本的、必須的精神文化服務。有半數以上的農民工要求政府出面督促企業為他們提供 “電視”、“書報閱覽室”和 “休閑娛樂活動室”,“27.0%的農民工要求為他們訂購‘圖書報紙’,另有27.0%的人要求為他們安裝‘電腦’,還有19.1%的農民工要求為他們組織精神文化活動等”。[4]這些要求和期待屬于最基本的精神需求,但是在現有的情況下在短時間內,他們是很難得到與城市居民完全相同的精神文化享用權利的,閑暇時間大多只能睡覺、看電視、打撲克或侃大山來消磨時間,年復一年就出現了精神空虛、失落和寂寞,出現了精神世界的孤島化。
如今,企業對農民工的人文關懷嚴重缺失。由于整個社會仍處于“經濟人”向“社會人”的轉變階段,而“經濟人”假設認為,人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欲望,爭取最大的利益。經營者作為“經濟人”為了使經濟利益最大化,把人視為掙錢的機器,忽略了人文需求的重要性。譬如在我國許多加工制造業吸納了眾多新生代農民工,而目前這些企業大多仍采用以計件制或流水線操作為特征的管理方式。再比如,“農民工普遍存在超時加班現象,人均周工時竟達52.44小時,超過法定標準一個半工作日以上;周工時超過40小時的農民工占76.3%。農民工在制度工時內的工資僅相當于城鎮職工的67.5%?!盵5]事實上農民工已經逐漸由經濟人發展到社會人,但是城市、企業管理者對他們的認知、管理還仍沿用著“泰羅制”即“胡蘿卜加大棒”的管理方式。這種缺少人文關懷的企業管理模式,不但不能激發農民工的勞動積極性,反而會使他們心理悲觀、消極進而精神孤獨。據調查:“在新生代農民工中認為企業‘不怎么關心’或‘完全不關心’自身的比例為16.9%。有32.4%的新生代農民工認為管理者和普通員工之間關系不融洽的最主要原因是 ‘管理者不關心職工疾苦’”。[6]這說明新生代農民工在精神上更渴望得到來自企業和經營管理者的關懷和關注。特別是在精神文化生活方面,企業對農民工的人文關懷更是缺少。有些企業為農民工除了提供簡易的宿舍外,基本沒有提供其它文化設施。一半以上新生代農民工所在企業沒有圖書室、多功能廳、閱覽室、體育設施、藝術場所、健身房等。像圖書、報紙,企業都很少提供,在北京西單附近一個建筑工地,接受調查的農民工中,“60.9%的人說在工地和宿舍里從來沒有看到過報紙,80%的人說在工地和宿舍從來沒有看到過體育設施,90%的人說工地上沒有提供閱覽室”。[7]各個城市的工地情況大體類似。對于類似組織農民工看看電影或是參與一些其他娛樂活動就更少。大多數新生代農民工認為業余生活內容太枯燥、乏味。調查顯示:“新生代農民工對自己業余生活滿意度很低,僅占12.8%,32.1%的人認為一般,超過半數(55.1%)的人對業余生活表示不滿意”。[8]而他們中多數人明確表示愿意參加單位或企業組織的文化娛樂活動,借以分散一下工作和生活所帶來的精神壓力。然而,現實中企業人文關懷的嚴重缺失,更加重了農民工精神上的孤寂。因此,農民工,尤其是新生代農民工把企業的人文關懷做為找工作的一個重要參考指標。
中國長期的二元體制結構,在造就城鄉差別的同時,也衍生出城里人的諸多優越感,久而久之市民也將這些身份優勢內化為一種市民性格,加上受中國傳統觀念蔑視體力勞動這種認知慣性的影響,市民有意或無意地對農民工以偏見甚至帶有歧視。而農民工雖然生活在城市,但由于難以融入城市主流文化圈,他們自成為一種文化圈,被一些學者稱之為“亞文化圈”,與城市市民的主流文化圈基本不接觸。據浙江大學調查組調查表明,“城市居民與農民工之間普遍存在社群隔離現象,市民對農民工關心的積極性不高”?!昂贾菔姓嬲c農民工打交道的人不到1/3,其他一些則是很少或從未和農民工打過交道。超過一半(51.86%)的城市居民與身邊的人對談農民工問題是不感興趣的,6.45%的城市居民有反感,也有四成(41.94%)的城市居民是較為感興趣。但一半以上的市民與別人談論農民工是態度較為冷漠”。[9]農民工與市民之間不僅疏離,甚至還有相當部分的城市居民對農民工存在著戒心和歧視。僅從日常生活和社會交往方面看,農民工在城市中經常遭遇偏見和歧視,如不少市民認為農民工搶了他們的飯碗;覺得農民工是城市治安惡化的罪魁禍首,就連丟了東西都認定是農民工所為;一些城市管理者在執法過程中往往不自覺地帶上有色眼鏡來看待農民工,對在大街上擺攤賣貨的農民工動輒罰款、毀壞東西甚至任意打罵;有些市場、酒店、浴池等公共場所以農民工衣冠不整、有礙店容以及影響其他人消費等種種借口拒絕他們進入,凡此種種。這些來自城里人的偏見和歧視,直接傷害了農民工的人格尊嚴。所以,農民工普遍認為,雖然在城市生活工作,卻未感受到城里人的尊重,更談不上“關懷”?!傲泓c”課題組調查發現,2004年,認為在城市受到非常尊重和比較尊重的比例為69.6%,而2011年則下降至59.2%,下降了10個百分點。其中建筑行業農民工自認為被尊重度下降的程度最高。特別是新生代農民工,他們正處于培養自尊自信的關鍵階段,處于一個愛體面的人生階段,渴望得到市民的接納、認可與尊重,渴望取得市民的待見、理解和信任,但現實卻是在城市里很少得到尊重,還遭到無數的白眼與蔑視。他們為城市的工作和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只是希望城里人不再對他們的身份對他們的身心以歧視。在城里,農民工尊嚴上的失落是最不能接受的。許多農民工傷感地說:“我們把城市變得漂亮了,但城市里卻沒有我們的立足點。望著自己勞動的成果,心里卻沒有幸福感、成就感和尊嚴感?!盵10]這些因素致使農民工對城市形成極為復雜的心理情緒,他們喜歡羨慕城市的繁榮,向往文明的城市生活,而他們又認為城市的繁華與自己無緣,城市的一切都不屬于自己,自己只不過是陌生城市的過客,因此,他們在精神上感到極度的自卑、孤獨與無奈。
農民工由于缺乏相應的技術能力,他們現有的教育程度和專業經驗積累等人力資本和所依托的社會資本,都遠遠不能滿足其超值發展預期的需要。從而出現了超值的發展預期與自身資本薄弱相悖的矛盾狀況。
所謂人力資本,是指個人所具有的教育水平、職業技能和工作經驗等資源總和。人力資本是個人在社會領域中獲取各種機會并取得事業成功的先決條件。比如在如今的就業市場上,衡量教育程度的學歷文憑已經成為敲開就業大門的主要籌碼,擁有高學歷雖然不是找到一份理想工作的充分條件,但卻往往是必要條件。更有甚者,學歷文憑的高低還可能成為是否獲取某些“名城”戶籍的首要條件。顯然農民工的教育資源競爭力是不及的。事實上,包括新生代農民工的教育程度普遍低下。據2012年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2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統計數據顯示,在農民工中,初中以下文化程度的占74.8%,高中文化程度的僅占13.3%,而同年城市勞動力市場對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勞動力需求占總需求的60.2%。職業教育程度也是獲得較好就業機會的一個因素,但是,在這一方面農民工的專業技能儲備也不占優勢,很多農民工工作強度大、工作時間長經濟實力有限,他們很少有能力再去接受技能培訓,一項對北京與寧波兩地農民工的調查顯示,在兩地中非常希望接受職業培訓的農民工分別為23.8%和37.2%,但是真正接受培訓的農民工只有12.7%和17.6%。而由于產業結構升級和技術的更新換代,如今企業對勞動者職業技能的要求越來越高,對高技術勞動力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當今的農民工已不再像早期那樣僅靠出賣體力就能生存下去了,城市就業市場對勞動力有了更高的需求。從企業招聘人才的工種結構看,目前緊缺的是技術工種,對熟練操作工與技能人才需求量大。而且這些技術工種與崗位,如噴漆工、電子裝配工、電子縫紉工、印刷工、焊接工等還要求具有一定的技術實踐經驗,并不是只要有體力就能適應的,不經過專門培訓這些工作很難做得了。然而,無論是新生代農民工還是老一代農民工缺乏的恰恰就是相應的技術能力,他們現有的技術水平、教育程度滯后于當前市場的需求。自身人力資本的不足,決定了要實現他們在城市找到理想工作的期望是難以實現的。此外,農民工儲備的所謂的工作經驗對其就業和從業更是弱勢,一方面,他們從事的職業技術含量低、準入門檻低、競爭力不強;另一方面,農民工職業更換頻繁、職業種類繁雜,有的人前一份工作是保潔員,后一份工作是服務員,這樣就很難有工作經驗上的積累和提升??傊?,知識儲備不足,缺乏技能,少于工作經驗直接影響農民工在城市的穩定就業,也就更難以求發展。也正由于農民工受到自身教育程度的制約,他們在競爭中不具備職業地位上升的條件;同樣,農民工由于受到自身技能水平的限制,也很難在競爭中獲得職業地位的上升。這樣就產生了農民工自身人力資本不足與其超值發展預期不符的矛盾。
所謂社會資本,概括講“是指個體從社會網絡和社會制度中可以獲得的資源”。[11]具體說,社會資本就是通過人際互動所形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及其所帶來的潛在社會資源,它是以一定的文化作為其內在的行為規范,以一定的社會關系為其基礎,實質上就是一定的社會關系網絡,體現在人們的相互關系中,存在于人們的交往里。日常生活中它只是一種靜態的網絡關系,只有當被行為者利用和調動時,它才成為一種資源和能量,并發揮社會資本在實踐中的作用,成為一種現實的社會資本。這種社會資源分為兩個層面:“一個層面是個體從社會關系網絡中獲得的資源,即關系型社會資本;另一個層面是個體從政府機構、社會組織和社會制度等中可以獲得的資源,即契約型社會資本”。[12]在城里,農民工所獲取的社會資源主要來自于以血緣和地緣關系為核心的關系網絡之中。因為他們進城后,雖然在生活方式和職業方面發生了變化,但從根本上沒有改變他們的社會網絡關系的邊界,還是主要與自己相同群體的人交往,“社會交往圈基本上限定于老鄉(占47.7%)、同事(占 40.7%)、朋友(占 31.9%)、親戚(占31.8%)和同學(占192%)等這些熟人關系網之內。在其他的交往關系中,包工頭是比較多的交往對象(占9.8%),但基本上是一種工作上的交往。而與代表農民工權益組織的交往,比如與政府機構、社會組織的交往僅占2.4%,與城市社區居民的交往只占3%”。[13]由此農民工在城里找工作也主要依賴親戚朋友介紹,老鄉、親戚及朋友介紹找工作的比例超過了80%,而由政府組織和通過中介機構介紹的只有3%。這就足以說明,農民工雖然在城市社會工作和生活中卻仍然沒有擺脫鄉土社會的特性——無論是從他們進城打工的途徑還是從其居住情況包括尋求援助的對象看,他們主要依賴的仍然是建立在親緣或地緣基礎之上的鄉土社會支持網絡。傳統的親緣和地緣關系網絡幾乎是農民工外出務工的唯一可以運用的社會資本。因此,農民工從政府機構、社會組織和社會制度等契約型社會資本中可以獲得的資源十分有限。所以就出現了農民工自身社會資本的微薄與其超值發展預期不相符的矛盾。
當然,農民工對未來發展有更高的期待和需求,這既合乎時代的發展需要也是他們的權利所在,無可厚非。但是,他們在自身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甚至主體意識覺醒水平等方面都處于明顯的弱勢,高期待、低技能的矛盾格外凸顯。從整體上評價,當今絕大多數農民工他們在就業市場上一直處于“被選擇”的角色,而不是“選擇崗位”的主體位置。因此農民工的自身教育程度、職業技能水平和專業經驗等個人資源的劣勢,加之所依托的社會資本資源的缺失,使農民工所預期的未來發展值實現的可能性就更加茫然,從而導致農民工更加的焦慮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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