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來殺身之禍的招租信息

鄭毅+唐潔

原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一次出租房屋的經歷，卻因為在錯誤的地點遇到了錯誤的人，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可怕結局。恐怕小雪（化名）在驚慌中窒息而死時，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暴躁猙獰。

1 春節前的命案

距離春節還有幾天時間，大家都在忙著置辦年貨或者走親訪友，誰都沒有注意到小區6棟4樓的那對小情侶已經幾天沒有出現過了。

2012年1月11日晚上，安靜的小區里突然出現了很多警察，外面幾輛警車閃爍的警燈讓街坊們感到不安。10點多鐘，福田刑警大隊大隊長曾翔虎帶領偵查人員急匆匆趕到現場。撩起警戒帶，房間里已經有派出所的民警在對報警的青年男子問話。

“出了什么事情啦？”“不知道哦！”“不會是死人了吧？”“難說哦，看這陣勢。”樓下很多居民開始跑過來圍觀，他們好奇地打探著，一時間議論紛紛。

幾分鐘前，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接到一名男子帶著哭腔的報案：“我女朋友被人殺死了，你們趕快過來。”不到5分鐘，福田警方的偵辦力量就出現在案發現場。拍照、取證、走訪、詢問，偵查員極力尋找著任何蛛絲馬跡，一切工作都在緊張而又有序地進行著。

死者吳映雪（化名），女，22歲，衣衫不整地仰躺于床上，門鎖沒有被撬過的痕跡，窗戶緊閉，沒有兇器留下。曾翔虎和幾名偵查員低聲的交流了一下，然后看著一旁正在痛哭的年輕男子，輕聲安慰著。“你先調整一下狀態，我們一定能抓到殺人兇手，能不能回憶一下最后見到你女朋友的情景。”

年輕男子咬著嘴唇，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墻，轉過頭去不忍看著眼前的場景，含著淚，強迫自己慢慢回憶。

“我叫張偉（化名），和小雪已經戀愛三年了，最后一次見她就是幾天前的1月6日晚上，因為那天我買了車票回老家，沒想到回來竟會這樣……”

小偉記得，1月6日晚上，小雪還特意囑咐自己要“早點回來哦”，當時她邊收拾屋子的衛生邊對正要背著雙肩包出門的小偉說著。“參加完婚禮，我馬上就回來！”出門后，小偉突然想起了什么，轉回來又加了一句：“我這幾天不在家，你可以把咱們這間房子的出租信息掛到網上，要是能租出去的話，等我回來我們就一起回老家。”“好的，你放心吧，我會盡快發貼，你也要盡快回來陪我！”

如果能預料會有不祥的結果，恐怕小偉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這句讓他追悔莫及的話，但誰又能知道如此正常的一句囑托會成了催命符？當天晚上，小偉坐巴士離開深圳直奔福建老家，他是回去參加一個好朋友的婚禮，卻不想就此與小雪訣別。

2 最后一個電話

在福建老家忙碌的兩天時間里，小偉只是和小雪簡單通了幾次電話，最后一個電話是1月9日下午兩點。當時小偉正在陪著準備做新郎的好朋友在化妝，兜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干嗎呢？”“陪朋友化妝呢，你干嘛呢？”“沒事兒，你先忙吧。”小雪直接掛掉了電話，正在忙前忙后的小偉也沒有太在意。過了大約半小時，小偉的電話又響起來了，小偉一看，還是小雪的來電，可是接起來里面卻沒有聲音，馬上又掛掉了。小偉以為是小雪不小心按錯鍵，隨手把電話放回了兜里。

婚禮很成功，隆重得讓小偉完全忘記了其他，和幾個要好的哥們兒一醉方休，也暫時忘記了小雪那個奇怪的無聲來電。又是一天，小偉一路長途大巴返回深圳。1月11日晚，小偉從長途車站坐上了出租車，但心里卻開始隱隱劃過一絲焦慮。從早上開始，小雪的電話就一直關機，這和小雪的習慣完全相悖，就算偶爾遇到沒電，也不可能這么長時間不充滿的，是不是手機被偷了，是不是她和自己在開玩笑，小偉焦急地在車座上不安地看著手機屏幕。

出租車剛剛停穩在小區門口，小偉就匆匆結賬一路跑回自己和小雪的住處。電梯門打開，小偉熟悉地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房門前，剛要按門鈴，卻發現門沒有上鎖。緊張瞬間包裹住了小偉，他不敢多想，用手輕輕推開了大門。屋內一片漆黑，不祥的感覺愈發的濃重。摸索著打開燈，小偉發現屋內到處亂亂的，臥室的門敞開著。小偉進到臥室，發現小雪用被子蒙著頭，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他大喊著小雪的名字，卻摸到小雪僵硬的身體。拉開被子，眼前的景象讓小偉嚇得雙腿發軟，一下跌坐到地上。緩了好久的神，小偉才清醒過來，慌忙打電話報警……

現場的勘察很順利，嫌疑人的目的似乎也很明確，小雪身上的金項鏈、金手鏈、鉆戒和錢包都不見了，一起不見的，還有她平時使用的兩部手機。

連續幾天的調查，一條重要的線索讓偵查員一下興奮起來。案發小區附近的另外一個住宅小區里的市民王小姐反映了一個情況。案發當天，王小姐接待過一名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聽口音應該是廣東人。該男子是通過網上的招租信息聯系上王小姐的，但對王小姐提供的租房價格并不滿意。王小姐回憶，1月9日中午，這名男子打電話約時間看房，半小時后這個男子戴著鴨舌帽如約到來，當時王小姐的男友也在，但這個男子隨便轉了轉轉身就走了，但這期間打電話問另外一個房東在不在家，對話里好像提到過小雪的名字。通過這個線索，偵查員很快就發現小雪也在互聯網上發布過招租信息，而與王小姐聯系過的那個中年男子，果然也與小雪聯系過。專案組迅速將這名男子列為嫌疑重點，開始全力進行排查。

經過調取案發時間和案發區域的視頻資料，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征很快就被鎖定。

另一方面，小雪的死亡時間最后在法醫科得到了確認，大約是1月9日下午四點左右，而不是報案的1月11日。結合種種跡象，案情漸漸明朗，陌生中年男子在王小姐面前的電話，應該就是小雪接到的最后一個電話。

3 追蹤而至的抓捕

線索追查到這里，偵查工作卻陷入了僵局，如何追查這名男子的行蹤成了棘手的問題。此時，另外一個線索讓整個案情發生了轉折，小雪丟失的手機在公明一個二手手機回收店里被意外發現。得到這個消息后，偵查員馬上奔赴手機回收店。

回憶當天的情景，店主說，9日那天很晚的時候，店里沒什么生意，店主坐在凳子上玩手機，“老板，買手機。”一個男人聲音低沉地邊說邊走了進來。 “老板，有沒有蘋果4S二手手機賣？”“最近沒貨！” 店主一邊答應著一邊把玩自己的手機，并不時調動著焦距，不小心按了照相確定鍵，陌生男人一張清晰的相片無意間存在了店主的手機里。“那你店里回收九成新的蘋果手機是多少錢？”“大約四千左右。”“我這里有一部，九成新，現在不想用了，你看能給我多少錢？”店主放下自己的手機，接過了男人遞過來的手機，仔細驗查了一番，的確很新。這部蘋果手機正是小雪的手機，而店主無意間拍的一張照片，也為偵查員提供了有力的證據，進一步確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這些巧合，仿佛都是在給辦案警員一環套一環地引領，讓兇手慢慢露出馬腳。

經過調查，專案組終于查明這名嫌疑男子名叫方俊（化名），并獲得了其在深圳居住的地址。13日晚，實施抓捕任務的一組偵查員火速奔往目的地。就在破門而入的瞬間，他們發現屋內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并沒有方俊。一名偵查員發現靠陽臺的一扇窗戶洞開著，這個季節里顯然有些不合常理，于是迅速趕過去向外查看，卻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現場抓獲的三男一女中，女的叫趙琳（化名），是方俊的女友，在深圳開了一間小餐館。另外三名男子都是方俊的同鄉，經他介紹到趙琳的餐館打工。幾個人最后見到方俊是9日中午。趙琳回憶說當時自己還向方俊抱怨，說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馬上年關快到了，員工的工資和過節費都沒有著落，回家過年還得買點禮物給親戚，現在連包個紅包都不行。而方俊只是悶悶的回了一句： “好吧，我想想辦法。”然后就獨自離開了。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正在家里洗澡的趙琳，聽到門外有聲音，緊接著方俊的聲音響起：“我撿到一部三星手機，挺新的，留給你用吧。”“太好了，我馬上出去看看”。趙琳洗完澡出來后，卻發現方俊又不見了，三星手機放在桌子上，旁邊留下一張便條：我有事情處理，要出去幾天。趙琳馬上拿起手機撥打方俊的電話，但發現已經關機。

偵查員找到趙琳的時候，方俊早已經逃離深圳，不知去向。

重新梳理線索，重新排查，專案組加班加點，經過研判認為方俊很有可能躲回廉江老家了。1月14日，專案組成員火速前往廉江，并與湛江市公安局取得聯系。

一晃幾天，方俊在廉江和寮鎮沒有任何消息，他仿佛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他又跑了？1月16日中午，專案組接到線索，方俊的一個老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方俊。判斷沒錯！方俊真的躲回家來過年啦！抓捕組十分興奮，幾名隊員將蹲點范圍又擴大一倍，開始耐心等候。

功夫不負有心人，方俊在寮鎮白云坡村出現。20日，偵查員暗查中，終于在一個小店鋪里發現了方俊，他正在看著別人打麻將，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三名偵察員低頭穿街而過，悄悄出現在小店鋪外。“不許動，警察！”敏感的方俊感覺被人抓住雙手，反射般一下子驚惶地拼命掙脫起來，卻但已難逃恢恢法網。

4 被譏諷心生殺機

春節臨近，可趙琳的餐館里一直沒什么生意，方俊心里盤算著，怎么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快速來錢呢？閉上眼睛，剛剛看到的電視鏡頭忽然模模糊糊的出現在腦海里，警匪片里兇手以租房為名敲開了被害人的房門，然后拿走了保險箱里成捆的美元。方俊打了個冷顫醒過來，可一條快速的生財之道卻讓他念念不忘。很快，手頭缺錢的窘困讓他開始一步步計劃著陰險的圈套，頻繁瀏覽著網上的招租信息。

選好目標，幾次電話接觸，1月9日那天，方俊先去了王小姐的房子，卻發現王小姐和男朋友在一起，感覺不太容易得手，只好作罷又打電話給小雪。一進門，方俊發現小雪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心中一陣竊喜。小雪很熱情地介紹著，“這個房子整套出租，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折舊四百都給你吧，床，沙發，衣柜，梳妝臺，廚具都是新買不久的。” “好是好，房租還能再便宜嗎？”方俊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答著，眼睛不時到處窺視著。

“房租不能再少了，我們也是沒到期轉租的，房東是多少我就是多少，沒有多加你錢。”“那你這家具便宜點兒吧？”方俊手心開始出汗，時刻準備啟動，實施自己的罪惡目的。“這已經夠便宜啦，你到底能不能租得起，租不起就不要跑到這高檔小區租房啊！”小雪一句脫口而出的譏諷，成了方俊瘋狂行兇的導火索。

“租不起”這三個字如火炭般一下重重燙傷了他的自尊，他突然躥過來，猛地將小雪推倒在床上，掐住小雪的脖子咆哮著，謾罵著。小雪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掙扎著喊救命，然后向小偉撥出了求助電話。然而一切都晚了，方俊一下搶過了小雪的電話，掛斷了通話。轉過身來用被子死死捂住小雪的臉。幾分鐘之后，小雪的掙扎明顯弱了下來，身體也漸漸軟了，直到不再動彈。

確定小雪沒有了呼吸，方俊慌忙將小雪身上的金飾拽下來，拿起落在地上的兩部電話，倉皇奪門而逃。

（摘自《晶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