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曲軒
新農合成了唐僧肉
文·圖/曲軒
一個鄉村衛生院從院長、副院長、醫生到醫藥經銷商,一鍋端,先后因禁不住誘惑,利用新農合制度初期存在的監管漏洞,把新農合基金當做“唐僧肉”,采取虛構事實、偽造住院處方及用藥等手段內外勾結,騙取新農合資金達百萬余元。2013年3月,經法庭審理,法院先后對云南省富源大河鎮衛生院原院長張禮、副院長王享、楊平,醫生周章,聘用人員劉驊、藥房老板張弦、劉永等先后作出判決,鑒于其積極退贓等情節,法庭以貪污罪判處張禮有期徒刑10年,同罪分別判處同案人張弦、劉驊等有期徒刑三年至八年不等……一審判決宣判后,張禮等三被告人以量刑過重、行為不屬于犯罪等提出上訴。
2013年5月24日,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經過審理,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1985年7月,張禮畢業后分配至富源老家一鄉鎮衛生院工作,因工作業績突出,1993年12月被選任鄰鎮衛生院副院長,四年后于1997年5月任院長。
新農合資金由農戶和國家行政部門共同出資籌集,屬于優撫救濟性資金,專款專用,任何部門和個人不得擠占或挪用。
2007年1月,按照當地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實施方案,張禮所在的衛生院屬于合作醫療定點機構。當地農戶到衛生院住院看病,只要提交本人新農合醫療證、身份證明并交一定住院預交款,出院時按照報銷比例現場減免。減免費用后,報設立于醫院并由時任院長張禮任主任的鎮合管辦(“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管理委員會辦公室”簡稱,成立初抽調衛生院人員臨時組成)審核后報縣合管辦,縣級財政部門按照縣合管辦提交數據將申請撥付的款逐級下發至醫院。
“院長,其他地方都從新農合中造假處方整錢增加收入,也沒有出那樣問題。”2008年年初的一天,時任衛生院副院長的楊平與張禮閑聊時,提出能否搞點錢改善醫院環境、給職工增加點福利的想法。
“新農合是個新東西,大家都還摸著石頭過河,不是很規范,現在醫院在搞建設,職工待遇受到影響,有了這個政策,大家要想辦法創效益。”2008年3月至4月份,張禮在職工大會上不斷強調“盤子里有,大家都有”的單位“生財”理念。
得到張禮的首肯,楊平隨后利用工作之便,從鎮合管辦隨機抽取了部分參合農戶,根據參合戶的年齡特點隨意寫上疾病,以該農戶的名義開出虛假處方,制作虛假用藥明細表,最后根據虛假的治療費用金額開具住院發票,直至套出新農合資金。
有了張禮的“吹風”,當楊平等到合管辦謄抄住院報銷減免登記冊而被工作人員懷疑可能套取新農合資金時,張禮以單位福利,整點收入給職工過日子輕松搪塞。為了那點多出來的所謂“超勞”補助,隨后合管辦工作人員不僅沒有采取相應處理措施,還主動加入了謄抄虛假報銷登記冊的行列。
據證實,2007年,當地鄉鎮衛生院報銷比例是60%,2008年為65%, 2009年為70%,2010年為75%,2011年為80%,2012年為85%,其中低保戶患者報銷比例另增加15%。
張禮的跌倒,一個重要的人物“功不可沒”。這個人就是其本家叔叔張弦。畢業于當地職業高中醫專,做過幾年鄉村醫生的他2008年10月開始在當地經營一家藥房。
“老侄,隔壁衛生院的醫生說可以掛名住院把藥開出來賣,用新農合資金沖抵藥款,利潤高得很,你不從醫院整點給我?”2009年初,因為藥業經營并不景氣,張弦找到張禮這個本家侄兒。幾次三番,張禮同意了本家老叔提出的讓單位“生財”之道。隨后,張弦找來親戚朋友家的合作醫療本,連同用藥計劃一并交給張禮,張禮隨后安排醫院相關人員制作虛假處方套取新農合資金,沖抵其從衛生院走藥的藥款。后來,因業務量實在太大,農戶信息就由醫院自己想辦法。套取的資金部分用于沖抵張弦的藥款,部分進入醫生個人和醫院賬戶。
所謂“走藥”,指實際藥品沒有在醫院藥房,或者醫院沒有使用這部分藥品,而是直接運送到藥商處,但是藥款需要醫院支付。通過這種方式,藥商只要支付虛假處方上自付的金額,即可以拿到高出幾倍金額的藥品。為保證醫院的利益,張禮規定其老叔不論是從衛生院拉出藥品還是藥商直接發的“走藥”,都需要加收15%的費用。
不論是虛開病人處方還是虛假用藥獲得的款項,張禮說一部分用于沖抵藥款,一部分用于職工考核(根據處方量大小發放醫護人員超勞補助,綜合部門人員領取平均獎),還有一部分進入醫院公用賬戶。
曲靖中院公開開庭審理查明,2009年1月至2010年12月,張禮、張弦、劉驊伙同楊平等人利用職務之便,采取虛開病人處方、虛假用藥的方式,騙取新農合醫療補償逾87萬元。
另,據富源縣人民法院審理查明,2009年1月至2010年12月,楊平利用副院長兼醫生便利,受張禮安排,開具虛假用藥處方的方式,騙取新農合醫療補償逾57萬元;同期,王享利用副院長兼醫生便利,受張禮安排,騙取新農合醫療補償逾46萬元。其中部分款項用于為實際購藥人張弦、劉久等支付給藥商,部分用于公益事業及發放職工超勞補助。
2010年,張禮與藥品經銷商劉永合謀,騙取新農合資金。其中劉永非法占有逾19萬元,醫生周章騙取逾9萬元。
出生于1974年的劉驊有個中專文憑,1996年畢業后卻找到了一份當醫生的工作。作為臨時工,直至案發他雖然在醫院工作,卻沒有與醫院簽訂過任何書面協議,主要負責藥品銷售清單的處理和做賬。
之所以在醫院里如此受重用,是因為他是院長的“得力助手”。
“我是臨時工,一家人就是我有點收入,雖然知道他們套取的金額越來越大,但是不敢向上級舉報,我很珍惜這份工作。”在張禮的授意下,劉驊不僅接受了張禮安排的藥品銷售清單賬務處理,還負責將其他醫生開好的虛假處方金額計算。
“從經濟角度來說,我幫助他們這樣做,工作績效提高了,超勞補助金就會增多。”為此,在醫院里,劉驊對幾位領導的吩咐言聽計從。
2011年12月,當地檢察機關得知衛生院領導有經濟問題的議論后,于2012年2月立案初查,劉驊主動投案并供述了犯罪事實,并退還贓款11900元(超勞補助金額)。隨后,經過辦案民警通知,張禮到案并供述了主要犯罪事實,并退還贓款11950元(超勞補助金額)。
經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查明,2010年1月至2010年12月,張禮、劉驊伙同劉永二人(另案)利用職務之便,采取虛開病人處方、虛假用藥的方式,騙取新農合醫療補償逾19萬元。
曲靖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認為:張禮利用擔任鎮衛生院院長兼鎮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管理辦公室主任的職務便利,伙同他人采取虛構事實、偽造虛假住院處方、用藥的方法,內外勾結,共同騙取新農合資金逾107萬元;張弦作為個體工商戶,與國家工作人員相互勾結,虛構事實,提供用藥計劃及未實際住院人員的農合本,共同騙取新農合資金逾87萬元;劉驊明知張禮等人弄虛作假,仍然參與虛列藥品銷售清單,利用虛假住院處方、用藥單據騙取新農合資金逾107萬元,三人的行為均構成貪污罪。共同犯罪中,張禮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張弦、劉驊案發后投案自首,劉驊檢舉他人犯罪線索并經查證屬實,具有立功表現,依法可對二人減輕處罰;張禮、劉驊案發后積極退處非法所得,可酌情從輕處罰。據此法庭以貪污罪分別判處張禮、張弦、劉驊有期徒刑十年、八年、五年。
一審判決宣判后,張禮等三被告人以量刑過重、行為不屬于犯罪等提出上訴。
同期,富源縣人民法院分別以貪污罪判處原副院長楊平、王享、藥品經銷商劉永有期徒刑各五年、判處醫生周章有期徒刑三年。同時判決追繳楊平等人非法所得。
新農合,是由政府組織、引導、支持,農民自愿參加,個人、集體和政府多方籌資,以大病統籌為主的農民醫療共濟制度。這一制度實行以來,許多農民患者得到了一定的救助,這也是黨的惠農政策在農民醫療制度上的一種具體體現。然而由于這些制度在落實上還不太完善,近年來,各地報道查處“新農合”職務犯罪案件越來越多,涉案金額越來越大。
涉“新農合”犯罪的原因和主要表現有三個方面:
首先,管理初級化。目前,“新農合”的管理仍處于初始水平,具體表現在人員少,工作量大,專業水平低,法制觀念淡薄。在繁重的管理任務下,新農合管理與經辦機構人員不足,一些地方根本沒有人員編制,只能從鄉鎮衛生院和衛生事業單位中臨時抽調,其機構主管方也是衛生行政部門。于是,衛生行政部門作為醫療機構的管理者,在一定程度上又代表農村群眾這樣的需求方,有時候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自己管自己”,難以實施有效的監督。
其次,共同犯罪明顯。資料準備和報賬程序上涉及環節比較多,達到犯罪目的,只靠一個環節不能完成,所以大多因利益驅動,共同實施犯罪。在共同犯罪中,他們分工比較明確,形成較為成熟的車間運行模式。
再次,作案手段多為虛報、冒領。由于參加“新農合”的農民,把保險費通過鄉鎮政府進行交納,有病住院后通過衛生院進行返回補助。因此,犯罪分子要實施貪污必須采取制假的方式進行虛報、冒領后才能從“新農合”管理辦公室套取補助款。
有關專家指出,對新農合這樣一個既牽涉民生又涉及巨額資金往來的新問題,應當引起有關部門高度重視,建議出臺“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管理法”或先行出臺相關行政法規,遏制和防范涉“新農合”犯罪行為,以規范新農合的健康運行。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