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奧巴馬的外交滑鐵盧
奧巴馬2009年上臺之初,雄心勃勃地提出要“重啟”美俄關系,但烏克蘭危機讓美俄關系跌入后冷戰時代的谷底。從目前情況看,真正能“重啟”美俄關系的只會是奧巴馬的繼任者,如果后者愿意的話。重返亞太是奧巴馬政府的主打“外交產品”,但各種主客觀原因正在使其變成爛尾工程。5月28日在西點軍校有關美國外交的演講中,奧巴馬甚至沒有提及重返亞太或亞太再平衡。奧巴馬亞太戰略的核心是對華戰略,但在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中,給予美國對華外交正面評價的只有30%,負面評價高達52%。從布什總統手中接過因單邊主義而受損的美國外交,奧巴馬開啟了以傾聽的姿態、合作的意愿為特色的“奧式外交”。他在2009年出訪了29個國家,是上任第一年外訪次數最多的美國總統。但“殘酷”的現實使奧巴馬的外交成績單正變得越發不好看。
目前的伊拉克危機引發了美國國內關于奧巴馬外交政策的大討論。這些討論以批評居多,焦點之一即是指責奧巴馬“軟弱”,認為他在“使用權力”上猶豫不決。拋開奧巴馬外交成績不佳的原因不說,把目前的“亂世硝煙”全部歸咎于奧巴馬顯然有失偏頗。美國副總統拜登的前安全助理朱利安尼·史密斯最近撰文稱,美國所面臨的安全環境史無前例,“現有的與新出現的安全挑戰復雜且總量巨大,給美國決策者帶來難以應付的挑戰”。史密斯將此稱為“復合型復雜局面”,即安全挑戰呈指數級增長,而且復雜情勢之間相互聯動。更為關鍵的是,“史無前例”的挑戰還伴隨著美國經濟疲軟和史無前例的財政赤字,使美國可動用的戰略資源與安全挑戰之間越來越不匹配。正因為如此,視“結束戰爭”為己任的奧巴馬,在是否派美軍重回伊拉克作戰問題上保持謹慎。
美國全球領導力曲線
奧巴馬整個執政過程都伴隨著“美國衰落”的聲音,有邏輯認為:美國經濟實力的相對和絕對地位都在下降,而經濟實力是國家實力的核心;美國相對實力下降是由過度的軍事開支造成的,而過度的軍事開支緣于美國對國際社會過度的承諾。包括沃勒斯坦在內的學者都把經濟實力下降視為美國權力下降的一個關鍵指標。美國GDP總量在世界占比已從1945年的45%,下滑到2013年的22%。隨著新興國家經濟上的崛起,這一比例可能會進一步下滑。這也是奧巴馬政府盡量避免直接介入地區沖突、專注經濟問題的重要原因。如果“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與“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議”能最終達成,美國不僅將再次獲得制度霸權紅利,還能重塑在全球經濟領域的領導力。
在某些學者看來,奧巴馬不愿讓美國走向前臺的做法會給美國領導力造成負面影響,因為領導力通過積極介入才能得以體現。日本青山學院大學國際政治學教授中山俊宏表示,美國民眾因厭戰而產生的“內向”傾向,已經從內部對美國外交形成了掣肘;極化的黨派政治使治理機制功能失調;緊縮財政使美國的全球存在變得不確定。所有這一切共同造成了一個“不干涉”的美國形象。奧巴馬的外交政策可能是把國際政治看作“公開對話的舞臺”,而其他國家的視角依然是“實力較量”,所以對美國不施展權力反應敏感。“只要這種認知差異還存在,無論奧巴馬政府如何聲稱‘積極介入,美國都不可能驅散自身的‘不干涉形象。”不過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學者詹姆斯·林德賽認為,目前的外部挑戰需要美國縮小海外戰略目標,并在政策優先上做艱難抉擇。如果奧巴馬不尋求與全球發展趨勢相匹配的外交政策,那么美國的戰略抱負與戰略成績之間的鴻溝會越來越大,美國尋求全球領導角色的前景也將更加渺茫。
“經濟適用型”霸權
在西點軍校的演講中,奧巴馬說:“那些認為美國正在走向衰落、正在失去全球領導力的人,要么是誤讀了歷史,要么是在搞黨派政治。”客觀地說,與其前任相比,奧巴馬維持美國國際主導權、重塑美國全球領導力的愿望更迫切,手段也在更新。美國在冷戰后花巨資維持全球主導權,絕不是因為美國具有崇高的“利他主義”。國際主導權以經濟、軍事實力優勢為后盾,一旦這種主導權形成,它也會成為權力的來源之一,給美國帶來“霸權紅利”。
奧巴馬更傾向于多邊主義,意在通過向盟友和伙伴“賦權”來打造“經濟適用型”霸權,以此來重塑美國全球領導力。雖然奧巴馬強調美國是“不可或缺的國家”,但他其實更希望能有“不可或缺的幫手”。德國國際事務與安全研究所學者彼特·魯道夫認為,考慮到國際體系權力轉移與新的全球挑戰,為了維持全球領導地位,美國有時不得不根據變化了的國際環境調整戰后創立的國際多邊機構。“就奧巴馬來說,一方面他想強化現有的國際機制,另一方面他也想創立能夠把新興大國融入的新的國際機制,通過把其他國家融入多邊機制來為美國分擔部分國際領導成本。”
但“經濟適用型”霸權一種可能的后果是,美國對對手來說不再那么可怕,對盟友來說也不再那么可靠。雖然在中日釣魚島爭議問題上,奧巴馬把對日本的承諾提升到了“總統級別”,但正如美國媒體所說的那樣,很難有人相信美國會為了遠隔萬里的幾塊石頭而與中國開戰。正因為如此,安倍政府不斷向美國索取承諾,同時也從未對這種承諾放心。奧巴馬強調盟友應該獲得尊重,但也應該承擔更多責任。不過他的“尊重換責任”理念效果并不明顯。在烏克蘭危機期間,出現在波羅的海沿岸國家的主要還是美國大兵。奧巴馬之所以多次提到杜魯門、艾森豪威爾、肯尼迪這些在歐洲備受尊敬的美國總統,也是希望喚起歐洲人那個時代團結在美國旗幟下共同面對威脅的歷史記憶。不過他也曾感嘆:“如果是羅斯福和丘吉爾坐在房間里端著白蘭地談事,那就很容易談攏,但我們現在生活的不是那樣的世界。”
(摘自《南風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