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團隊決策行為與決策績效關系：行為整合的中介效應分析

施國洪，張凱麗，陳 權

（江蘇大學 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一、引言

行為決策理論主要以人的理性程度為基準，以決策者的行為特征為出發點，從心理學的角度研究決策者的實際決策過程。從行為決策理論來理解管理團隊決策過程：管理團隊決策過程是在團隊成員合作和互動過程中諸多行為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1994年行為整合概念的提出為研究行為決策機制提供了新的突破口，行為整合緊緊抓住了團隊成員之間的互動程度，成為研究行為決策過程重要變量。但是關于行為整合有影響力的研究并不是很多，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行為整合的概念和測量研究。行為整合概念的理解出于“合”與不同的兩個極端，并且對應不同的派別有不同的測量方法。近些年有學者為了能更加準確和科學的理解行為整合，提出“不同而和”的辯證思維方法，吸收了之前兩個派別的優勢，彌補了兩者的不足，并結合這一思維方式提出從決策參與、團隊合作和開放溝通測量行為整合的方法。二是行為整合的影響因素研究。很多研究大同小異，基本上是從決策者特征和企業特征兩個方面進行的研究。從決策者特征的角度主要體現在企業CEO的個體特征 （如任期、集體主義導向等）和管理團隊特征（如高管團隊平均任期、高管團隊大小、高管團隊多元性等）對行為整合的影響，從企業特征的角度主要體現在組織的規模、組織的年限和組織的內部沖突等。三是行為整合與績效的關系研究。很多研究表明行為整合對績效有著積極的作用。［1］

但是，據所查閱的文獻來看，對行為整合是如何調節決策者決策行為的研究并不多見。自高層梯隊理論提出以來，很多研究都集中在高管團隊特征、認知、情緒智力等對決策績效有影響的方面，但是卻很少有研究關注與團隊特征息息相關的決策行為。［2］團隊特征是決策者的固有的屬性，它只有通過具體的行為才能夠對外界起作用。如何衡量這些決策行為也是研究的一個關鍵所在，要衡量這些決策行為就要建立在心理學的基礎上，無疑又給研究增加難度。經過很多學者數十年的研究，決策過程中的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的實證研究逐步成熟，為后續研究奠定了很好的基礎。因此，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研究行為整合是如何調節決策者決策行為，探討行為整合的調節機制，對豐富管理團隊行為整合的實證研究和理解管理團隊決策過程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研究假設

戰略決策是充分體現決策者主觀能動性的一項管理活動。在復雜、不確定的環境下決策者不僅會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還會受到諸如情緒、心理等自身主觀因素的影響。決策者通過自身認知結構對外界環境識別和認知，并在團隊溝通交流中達成符合目標的一致決策。下面將首先從理論上分析高層管理團隊由于受到心理活動的影響產生的決策行為是如何影響決策績效的，然后分析行為整合在決策行為與決策績效之間的作用。

1、決策行為與決策績效

高層管理團隊決策過程中的決策行為有很多，現在擁有成熟測量方法的決策行為有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以往決策制訂方式的研究主要從概要形式主義和政治漸進主義兩個方面進行，程序理性和政治行為則是概要形式主義和政治漸進主義的重要研究指標。人的認知能力是有限的，企業管理者最終只能將問題的一部分信息作為認知的對象，即使管理者能夠掌握充分的信息，也不可能對所有的決策方案全面了解，因此管理者只能通過一定的規則或程序做到相對的理性，這就是程序理性的表現。程序理性作為決策者在戰略決策過程中對與決策相關信息的依賴程度無疑會對決策績效產生影響。Fredrickson［3］發現程序理性與決策績效的關系是不確定的，會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在穩定環境下，程序理性對戰略決策績效的作用是積極的，在不穩定環境下，是消極的。也有學者認為程序理性與戰略決策績效是正相關的(Bourgedis&Eisenhardt,1998；［4］朱振偉，金占明,2010［5］)。本研究認為決策者的程序理性行為是為了盡量使自己準確的預測企業外部環境的變化，進而做出適應這種變化的決策，對決策績效有積極的作用。戰略決策是人們為了利益相互之間做出決策的行為，包括活動、相互影響、相互攻擊等，這就意味著戰略決策具有天然的政治性。政治行為是以個人或團體利益為導向的，當個人利益與組織利益不一致時，政治行為經常會對信息的傳遞產生歪曲，不可能產生完全準確的信息，因此政治行為對戰略決策的效果會起到負面的作用。［6］也有學者認為，政治行為不一定是危險的，有些環境下可能有害，有些環境下可能有益。Mintzberg。［7］指出政治行為的作用要根據決策的最終效果判斷，他認為在決策準備階段，政治行為可以保證各方利益都能得到充分討論。本研究認為政治行為最主要的目標是以個人利益為準則，信息的扭曲對決策績效的影響是很大的，錯誤的信息會給決策者對未來形勢的判斷帶來誤導，決策者在得到錯誤信息的情況下做出的戰略決策對決策績效是很不利的，因此政治行為對決策績效有負面的影響。近些年，隨著直覺的研究逐步完善，直覺作為戰略決策中的一種有效決策方法，成為能夠使戰略決策過程研究更貼近現實的一個重要研究角度。直覺是在動蕩的環境下非常有效的決策方法，因為此時沒有預先確定的原則或規則可以參考，也沒有明顯的信息幫助管理者進行認知判斷，但卻需要快速做出決策，直覺可以提高決策的速度，改善決策的效果。［8］在高管團隊決策過程中，直覺同樣具有重要意義。Cooper等(1995)［9］強調了直覺行為在高管團隊戰略決策中作用，認為受決策者有限認知能力的約束，高層管理者進行戰略決策時會采用簡化直觀推斷，利用直覺進行決策。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研究假設 1,2和 3。

假設1：決策過程中程序理性正向影響決策績效。

假設2：決策過程中政治行為負向影響決策績效。

假設3：決策過程中直覺正向影響決策績效。

2、行為整合

任何一項決策的產生一定不是決策者的某一種行為作用的結果，而是在多種行為交互作用的基礎上形成的。行為整合主要是反映高管團隊決策過程中的互動程度。 姚振華和孫海法（2009）［10］將行為整合定義為高管團隊成員主動分享信息、資源和決策的行為過程。行為整合的精髓在分享，它允許團隊決策之前團隊內部存在不同方案和不同意見，然后通過溝通、認真對待和分析這些不同，最后取長補短達成一致決策。行為整合是管理團隊達成最終決策的一個過程，與決策績效有一定的聯系，實證研究表明，［11］高管團隊特征與行為整合顯著正相關，行為整合與決策績效顯著正相關。而高管團隊特征又常常作為管理團隊決策行為與認知差異的重要來源。即說明高管團隊特征與決策行為有密切的聯系，管理團隊的最終決策是經過團隊成員之間的溝通交流達成的，因此行為整合在這個過程中也會對決策行為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管理團隊中的領導者和其他管理成員對決策目標和決策相關信息的掌握程度較高，有利于團隊鑒別篩選達成決策目標的信息，使決策更加理性。政治行為是組織中權力和利益沖突的一種體現。戰略決策制訂就是要在團隊互動過程中解決組織中多種目標沖突，平衡各政治聯合體的利益，進而弱化團隊中的政治行為。直覺是管理者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進行認知判斷得到決策方案的一種行為，其主要是以情感記憶、知識結構和認知模式等方式通過經驗作用于直覺進行決策。當受到外界刺激的時候，決策者頭腦中會產生若干個決策方案集，此時有效的團隊交流互動，有利于決策者從若干決策集中選擇最合適的決策。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研究假設4、5、6和7。

假設4：決策過程中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

假設5：決策過程中程序理性通過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行為整合起到中介作用。

假設6：決策過程中政治行為通過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行為整合起到中介作用。

假設7：決策過程中直覺行為通過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行為整合起到中介作用。

為了能夠更好地理解三種決策行為、行為整合和決策績效的關系，圖1勾勒了三者之間的關系模型，即本文研究的概念模型。

圖1 決策行為、行為整合和決策績效的關系模型

三、數據收集、樣本描述和變量測量

1、數據收集與樣本描述

在各地校友會的幫助下，通過對長江三角洲的企業進行前期訪談和調研并測試問卷，選擇的樣本企業主要以服務型企業為主。調查問卷由各企業的高層管理團隊人員填寫。共發放800份問卷，回收459份問卷，回收率為57.4%。剔除填寫不全、不認真填寫的樣本41份，最終獲得有效問卷418份。

被調研的對象主要是董事長、總經理、副總經理和財務總監等高級管理人員，這些人是企業中的高層領導，都或多或少參與過企業的戰略決策；性別比例：男為89.3%，女為10.7%；年齡狀況：有64.2%的人為40-49歲，處于職業發展的成熟期，都具有豐富的戰略決策經驗；被調查的管理人員專業多集中在理工和經管類，占到89.3%。學歷從大專到博士，本科學歷占到64.8%。任期在兩年以上的管理者也占到97.8%。管理者在這些方面的特征會對戰略決策有影響，充分展示了被調研對象總體狀況的多樣性和全面性。同時，企業的發展狀況也具有代表性，95%的企業屬于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具有典型的中國特色。發展階段也是轉型和成熟期為主，企業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制定的發展戰略也有差別。這些數據充分表明此次收集的樣本具有較好的代表性。

2、變量測量

戰略決策過程中的決策行為主要參考Dean&sharfman(1993)、［12］hatri&Alvin(2000)［13］分 別 提 出的程序理性和政治、直覺三種決策行為的測量方法。行為整合主要參考姚振華和孫海法（2009）［9］提出的測量方法。決策績效的測量主要參考Korsgaard（1995）［14］提出的測量方法。 為了減少直接引用國外量表可能帶來的適用性問題，本研究除了使用現有量表外，還借鑒了深入企業訪談發現的決策者會有的一些行為，對量表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改。對收集到的樣本進行數據處理的結果表明各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

四、結果與分析

本研究運用 SPSS16.0 和 LISREL8.7 進行所有的統計分析，首先應用因子分析和信度分析檢驗量表信度和效度，然后采用結構方程模型檢驗決策行為、行為整合和決策績效的關系。

1、信度效度分析

戰略決策過程中的決策行為：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該量表有12個項目，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99，各個決策行為的信度都在0.8附近。并且將12個項目做觀測變量，3個因子做潛變量，構建路徑分析圖進行效度分析，結果顯示各個觀測變量與潛變量的標準化系數均大于0.55，并且在一定的條件下是顯著的。同時，計算各潛變量的平均方差提取量也都大于0.5，滿足平均方差提取量的最低標準0.50；另一方面，模型的各項擬合度指標x2/df=1.72， RMSEA=0.067， CFI=0.94，NNFI=0.92。 Hair建議的擬合指數的要求是，x2/df＜3.0，RMSEA 值小于 0.08，CFI和 NNFI值均在 0.9 以上，可以看出，該量表各項擬合指標均滿足要求，說明我們修訂后的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

行為整合主要包括決策參與、開放溝通和團隊合作三個維度。決策參與、開放溝通和團隊合作的Cronbach'sα系數都在0.7以上；而且總體的9個項目的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817，達到了較高的信度；同時將9個項目做觀測變量，3個因子做潛變量，構建路徑分析圖，結果顯示各個觀測變量與潛變量的標準化系數均大于0.60，并且在 p＜0.001的條件下是顯著的，計算各潛變量的平均方差提取量也都大于0.5，滿足平均方差提取量的最低標準0.50，另一方面查看擬合指數x2/d f=1.862，RMSEA=0.076，CFI=0.96，NNFI=0.95，可以看出，該量表各項擬合指標均滿足要求，說明我們修訂后的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

決策績效的測量主要包括決策質量、決策速度和決策成本。決策速度Cronbach'sα系數為0.602，達到了中等信度；決策質量和決策成本的Cronbach'sα系數都在0.8以上；而且總體的13個項目的內部一致性α系數為0.747，達到了較高的信度。13個項目做觀測變量，3個因子做潛變量，構建路徑分析圖，結果顯示各個觀測變量與潛變量的標準化系數均大于 0.57，并且在p＜0.001 的條件下是顯著的。同時，計算各潛變量的平均方差提取量也都大于0.5， 滿足平均方差提取量的最低標準0.50，即說明該量表具有良好的收斂效度。另一方面查看擬合指數x2/d f=1.72，RMSEA=0.067，CFI=0.94，NNFI=0.92，可以看出，此次收集的數據各項擬合指標均滿足要求。

2、決策行為、行為整合和決策績效的相關性分析

本研究運用SPSS16.0對管理團隊決策行為、行為整合和決策績效的關系做了皮爾遜相關分析，各變量的相關矩陣如表1所示。結果顯示，行為整合與決策行為、決策績效具有顯著的相關，說明這些變量之間存在一定的關系。直覺與行為整合的相關系數雖較低，但是各個相關系數也都達到了顯著性。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之間的相關性不顯著，說明三種決策行為在實質上是不同的。

3、行為整合中介效應分析

從表1中可以看出，三種決策行為與決策績效的相關系數是顯著的，這說明它們適合做中介效應分析。運用Lisrel8.7對決策行為、行為整合與決策績效的關系進行檢驗。本研究的測量指標有34個，測量指標較多，誤差較大，為解決這一問題，本文采用部分分散技術和結構方程結合的方法分析模型的合理性。數據處理結果如圖2所示。

表1 測量變量相關矩陣

圖2 決策行為、行為整合與決策績效關系檢驗

結果表明三種決策行為和行為整合對決策績效都有顯著的影響作用，程序理性、政治、直覺和行為整合對決策績效的直接影響作用為0.656(t=5.801)、-0.383(t=-3.813)、0.237(t=2.552)、0.481(t=4.162)，路徑系數的值均大于1.97，均通過了檢驗。從路徑系數上看程序理性、直覺和行為整合對決策績效有積極的作用，提高程序理性、直覺和行為整合水平有利于決策績效的提高，政治行為對決策績效有消極的作用，管理團隊決策過程中政治行為越強，決策績效越低。隨后，參照溫忠麟等人建議的Sobel公式z=ab檢驗行為整合的中介效應，行為整合在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與決策績效之間的中介效應 z值分別為 2.51、2.62和 1.78， 均達到了 z∈(1.640,6.587)的標準，這說明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可以間接通過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

關于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與決策績效的關系研究支持了前面的假設，結果顯示三種決策行為與決策績效的關系是顯著的，這也說明程序理性、政治和直覺是決策績效的重要影響因素，尤其是程序理性。程序理性可以影響決策績效，這個研究結果支持了朱振偉和金占明（2010）的研究結果，戰略決策過程中，在無法得到最優決策的情況下，程序理性是可以通過實際操作做出“最佳滿意”結果的決策模式，程序理性可以直接影響決策績效也可以通過行為整合的間接路徑影響決策績效，而直接路徑的影響程度遠大于間接路徑的影響程度。政治行為負向影響決策績效，這與很多國外的研究成果是基本一致的，戰略決策的本身特性決定了團隊內部的政治行為是無法消除的，但是，通過團隊內部的溝通和交流，利用行為整合的作用，可以有效減弱政治行為的消極作用。另外，直覺是決策績效的重要影響因素這一實證結果與 Said E&John C（2007）是相悖的，Said E&John C的實證研究表明直覺與決策績效沒有明顯的關系，但是支持了Wally&Baum(1994)和張延愛、郭立新［1］的研究，直覺可以縮短戰略決策過程，可以使決策者比對手更快的獲取信息、采取行動，提高決策績效。但是并不是每一次的直覺都能夠保證是正確的，通過團隊內部的溝通和交流，利用行為整合的作用，可在一定程度上對直覺的準確性進行鑒別，以確保決策的正確性，所以行為整合可以加強直覺對決策績效正向作用。

五、結論

本文主要分析了高管團隊的決策行為、行為整合與決策績效的作用過程，并結合長江三角洲的八十多家企業的樣本數據對本文理論進行了實證研究，主要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一是程序理性決策績效有積極的作用，即程序理性越強，決策績效越好。管理者要能夠在決策過程中按照一定的程序和規則，充分利用現有決策信息，預期未來可能產生的決策結果以及結果出現后的偏好選擇。

二是管理團隊中的政治行為對決策績效有消極作用，政治行為越強，決策績效越差。在一個權力、利益不平衡的團體中，關注局部利益或個人利益都會讓一個團隊產生多種不同的目標或者相互沖突的目標，進而在團隊中產生代表不同利益的政治小團體。決策制定本身就是一個復雜過程，如果再受到不同政治動機的小團體的干擾，無疑會阻礙決策制定，進而影響決策績效。

三是直覺對決策績效有積極的作用。直覺最明顯的特點就是能夠加快決策速度，使企業能夠比競爭對手更快的抓住市場潛在的機遇，為企業帶來更多的利益。另外，在很多情況下直覺行為的決策是正確的，直覺行為是建立在決策者知識、經驗結構和決策者對周圍環境的認知和理解的基礎上，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參考價值。

四是行為整合可以有效利用管理團隊內部的信息不對稱，使管理團隊更加全面準確地掌握決策信息，做出更加恰當的決策提高決策績效。政治行為可以間接通過行為整合正向影響決策績效。行為整合在團體互動和博弈談判中平衡各方面的利益使政治行為被削弱，同時各方利益被充分的討論使整個團隊利益最大化，有利于決策績效的提高。直覺行為通過行為整合影響決策績效，團隊的溝通與交流有助于決策者對過去經驗的識別和判斷，選擇恰當的決策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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