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
由陳賢茂撰寫的序言,是這本《世界華文文學研究年鑒2013》最佳的說明書和推介詞。他寫道:“30多年來,臺港澳及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已取得了十分豐碩的成果。《臺灣文學史》、《香港文學史》、《澳門文學史》、《海外華文文學史》相繼出版,此外,專論、通論、文體論、作家論、作家評傳、論文集、教材、辭典,以及散見于全國各種報刊的單篇論文,其數(shù)量之巨大、論點之新穎、影響之廣泛,成為文壇盛事,也書寫了學術界的傳奇。”所述種種,這本《年鑒》基本上反映了出來。《年鑒》只述一年,為什么能反映30多年呢?原來它雖然以2013年為焦點,卻也兼及從前的一些重要資料。
《年鑒》所載的資料,有按鍵即得的,如某某刊物一年各期的目錄;若是大事年表,則非經年注意搜集不能收獲。至于為相關的刊物寫“小史”,白舒榮、林曼叔等諸位,都夾敘夾議,頗為用力;為《華文文學》修史的翁奕波,篇幅在諸“小史”中最多。他為該刊近30年的發(fā)展分期述論,史料中含有若干統(tǒng)計數(shù)字,看來是仔細切實地下過功夫的。順便一提,翁奕波與翁筱曼主持編寫過《現(xiàn)當代潮人文學史稿》(上中下三冊共約1400頁,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出版),其中有200頁的內容屬于世界華文文學的范圍。
在《年鑒》的11個“欄目”(項目)中,各個地區(qū)文學研究概況的“綜述”,撰寫時,大概最為耗費作者的精力時間。澳門雖然地小人少,但“發(fā)財立品”,朱壽桐和楊青泉合寫的研究概況,使人感到澳門學術文化的崛起,勢頭強勁。朱雙一撰寫的概況,只是2013年大陸對臺灣文學的研究,卻是諸概況中最長的,占了21頁。該文資料繁富,分門別類,詳略有序,具見朱氏盡心致力的扎實治學態(tài)度。作家作品受評量的多寡,是衡量作家成就和影響的一項標準(當然不是最重要的標準,更絕非唯一的標準);朱氏寫道:“2013年大陸學界對臺灣作家作品的評論,相對集中于齊邦媛、白先勇、王鼎鈞、劉吶鷗、鍾肇政等作家身上。”因為只是一年的,所以這段話也可解讀為一時的研究風尚。
古代典籍《廣雅》說“鑒謂之鏡”,與《玉篇》說的“鏡,鑒也”同義。“年鑒”是一面鏡子,照出了客觀實況;這本《年鑒》的功用即在照出了2013年世界華文文學研究的客觀實況。然而,客觀實況的描述,是人為的勞作,因此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客觀。這面鏡子上如有斑點,則照出的樣貌難免有盲點;如果它有時任意地“哈哈”一番,而成為哈哈鏡,則樣貌的大小長短失去正常比例,勢將難免。在研究概況的“綜述”中,香港部分也稱得上內容豐富實在;作者用力頗巨,讀者得益不淺。作者描述實況所根據(jù)的雜志,以《香港文學》為主,這本刊物自然很重要;但香港的其他文學雜志如《文學評論》、《香港作家》、《城市文藝》、《百家》、《字花》等,則幾乎沒有引述——前三者只各被引述一次,其他的沒有。這是這面鏡子的盲點。作者在該“綜述”中,花了兩頁篇幅去寫“香港文壇失去[的]重量級人物”;對其他的逝者,則或者三數(shù)行帶過,或者根本沒有提到。這就頗有一點“哈哈”了。作者在文末表示所述難免有遺漏而致歉,作為讀者,我們應抱君子同情之心而理解之。《文心雕龍》希望文學批評家分析評論作品時,要“照辭如鏡”;然而,完全客觀描述實況的鏡子,只是個理想。
在“悼念”項目中,看到有一篇寫的是關于菲華作家施穎洲。我同意作者所言,98歲高齡辭世的施穎洲,其主要貢獻在翻譯;他從事中詩英譯和英詩中譯,用的是我曾說的“苦行僧”精神。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首任會長饒芃子,向來重視華文文學研究視野的開拓,我在11月廣州舉行的“首屆世界華文文學大會”上對此提出過具體的建議;翻譯家如施穎洲的表現(xiàn),也列入了論述、研究的范圍內,善哉善哉!
艾布拉姆斯(M. H. Abrams)的名著《鏡與燈》,謂有文學如鏡子般反映客觀現(xiàn)實,也有文學如燈一樣抒發(fā)主觀感情。古遠清編纂的這本《年鑒》,主要是鏡子,也有燈的功能,這就是他也自述過的“既符合年鑒體例同時又有個人風格”(見“后記”)。他的個人風格見于這本《年鑒》選載了“爭鳴”的文章,包括他本人的《中國大陸的臺港文學研究走向及其病相》和筆者的《學科正名論:“華語語系文學”與“漢語新文學”》等;他寫的后記題為《“世界華文文學”要成為獨立學科,戛戛乎其難哉!》也可列入“爭鳴”的文章。古氏向來修史、談文,大抵都反映其應褒即褒應貶則貶的個人風格;編纂《年鑒》也如此。《年鑒》是反映客觀實況的鏡子,古氏個人風格呈現(xiàn)出來的褒貶評論,可視為這面鏡子的鑲邊紋飾。
說到“成為獨立學科”一事,我稍作申說。曹惠民在11月號的《香港文學》文章指出,最近35年間,大陸一百多位學者出版過的臺灣文學研究專著有近410種,獲得碩士博士的研究生有五百多位。這只就臺灣文學研究而言,而非整個世界華文文學研究。我認為這些論著即使有良莠不齊的情形存在,也真是“書寫了學術界的傳奇”了。我不太了解內地學術界“成為獨立學科”的充分條件是什么;目前,如果條件還不夠充分,那么《年鑒》的出版,或能增強這方面的條件。
汕頭大學陳賢茂的推薦,張衛(wèi)東和莊園的敦聘,我這個《華文文學》的顧問認為深慶得人,古遠清確是編纂《年鑒》的最佳人選。他完成此《年鑒》的“多快好省”,令人驚訝贊嘆:內容豐富“多”元,“快”捷地完成任務,任務完成得很“好”,經費十分節(jié)“省”。如果在陳氏(我上面所謂)的推介詞之外,還加上推銷詞,則我會說,大16開本、厚逾260頁的這本充實有大用的《年鑒》,售價30元,“性價比”極高;用香港的話來說,“好抵買!”;用臺語呢,大概可說“好康!”
好康,對,像陳氏序言中所說一樣,我希望這部《年鑒》健康長壽。唐代傳奇小說《古鏡記》里面的古鏡,照出妖魔鬼怪的邪惡相;古遠清編纂的《年鑒》這面“古鏡”,則照出才人學士研究的好成績。《1997香港文學年鑒》(蔡敦祺主編,大32開本,約1080頁)出版后九年才有第二本,可是此后無以為繼。希望“年鑒2013”之后不斷有新的“古鏡”面世,祝“年鑒”健康長壽!
(為省篇幅,文中略去對諸位先生教授的稱謂,乞諒。)
2014年11月
(責任編輯: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