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備
馬丁·路德金曾說過:“一個國家的繁榮,不取決于它的國庫之殷實,不取決于它的城堡之堅固,也不取決于它的公共設施之華麗,而在于它的公民的文明素養,即在于人們所受的教育?!边@是一位政治家的教育遠見,教育的重要性和關鍵性可見一斑。作為教師—職業的教育工作者(可類比美國的職業籃球運動員),心中的美好教育,自然應有更加清晰、具體的考量。
對人民負責,這便是我心中的美好教育。
對人民負責,首先是讓人民滿意。要問需于民,問計于民,要盡力滿足民眾對優質教育的渴望,要積極主動地匯聚民間智慧,讓廣大的民眾成為教育的參與者、建議者、批評者、監督者。
對人民負責,某種意義上又是超越了“讓人民滿意”這一視界的,因為我們是職業教育工作者,我們理應在教育領域有更加科學、本質的理解,有更加專業、前瞻的建議,也應有更加直接、果敢的擔當,簡言之,我們在教育領域,還應發揮對民眾的引領作用。
對人民負責,意味著要對孩子的現在和未來負責。因為兒童是未來的公民,也是當下民眾最為關切的話題。
對孩子的現在負責,需要我們有兒童立場,給兒童一個幸福的童年。何為兒童立場?我心中的美好教育,應該秉持這樣的兒童立場:首先,“兒童就是兒童”,兒童是完整人生中一段必須的存在,作為教育工作者,應努力讓兒童過好現在—童年,對童言、童趣、童心、童真給予欣賞與保護。其次,兒童優先,作為民族未來的兒童和現實生活中活生生的兒童,應該成為教育工作者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
對孩子的將來負責,需要我們有發展的眼光。兒童終將長大并且融入社會,我們除了捍衛兒童現在的幸福,也應該為兒童將來的幸福準備點什么?當然不是分數,更不是金錢、房產,我心中的美好教育,至少應為兒童的將來準備如下禮物:強健的體魄、正直的心靈、學習的能力、生活與藝術的情趣等,因此,讓兒童在生長發育的關鍵時期,有營養、有陽光、有鍛煉的機會和習慣、有生長的時空,這樣,兒童將來才會擁有強健的體魄,才會有革命的本錢;對待兒童的心靈發育,我們絕不能聽之任之,更不能只是蹲下來放低身姿,甚至自我矮化,而應站起來挺直身段,理直氣壯地放大人性中的“善”,把“惡”扼殺在搖籃中,從而引領孩子走向道德高地,這樣的兒童,將來才會有健全而偉岸的人格。為了一點瑣事,復旦大學的高材生對舍友“下毒”,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學子對伙伴痛下殺手,再追溯前幾年清華、北大的一系列學生事件,我們的學生人格教育問題確實應該反思;兒童的學習能力,則不能異化為把“分數”作為唯一參考,更不能使兒童淪為做習題的機器。生活和藝術的情趣,需要兒童在兒童時代就重視培養溝通合作能力,培養責任、感恩意識,更需要培養藝術素養。關于藝術,許多民眾存在認識和態度上的誤差,許多家長是為了升學(自主招生特長加分)讓孩子去學習藝術的,這固然可以成為學習藝術的客觀原因,但絕不是本質原因。藝術教育能給學生帶來多方面的益處:數學、閱讀、認知能力、批判性思維、口語技能以及學習動力、專注力、自信心、團隊合作能力等,幾乎和我們對教育的所有期望都有關系,以音樂為例,當孩子們投入地讀譜、唱歌、演奏時,他們在動用他們的全身,他們的大腦在建立聯結,并使學習獲得了豐富性。難怪康奈爾大學的校長認為,藝術教育不是裝飾品,而是必需品;著名學者霍恩更是認為,教育的目的有三:為孩子的就業謀生做準備,為孩子們成為公民做準備,還要把孩子們培養成為有深層次審美能力的人。
對人民負責,也意味著要對教育生態負責。因為良好的教育生態,有利于形成良性循環,并超越當下,為教育的永續發展奠定基礎,為人民的持續幸福注入核心元素。和大自然一樣,構建良好的教育生態既有共性規律,也有個性規律。
孫中山先生的社會理想生態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我的教育理想生態是“教者有其心,學者有其用”。有其心,即有立場、有愛心,立場問題前面已談及,愛心問題也是老生常談,我們只需向陶行知先生學習,“愛滿天下”,愛孩子、愛青年、愛朋友、愛人民、愛真理、愛民主、愛科學、愛一刀新的創造;愛詩、愛美、愛真、愛善、愛那最進步、最有前途、最光明的一切……,我們如能做到陶先生的幾分之一,也是對教育生態的貢獻。有其用,即學到有用的知識、能力、情感、態度;不僅現在有用,將來也有用;不僅體現為實用,也體現為“貌似無用,實則有大用”,如文學誦讀、藝術歌唱,大多數人不會以此謀生,是否大多數人就不需要學呢?有用還要體現為有用武之地,社會既要讓每一個飽學之士、能工巧匠有發揮和工作的舞臺,也要容忍、欣賞“貌似無用”的文人騷客,要讓真正的詩人、作家、藝術家活得瀟灑,而不是逼他們為了五斗米去折腰,為了金錢去媚俗。
當然,“社會尊師重教,教師回報社會”是理想教育生態的外在表現;孔子的“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也是理想教育生態中不可或缺的組成,并且我期盼她不僅僅是用于點綴的紅花,而真正成為潤澤生命、滋養心靈、舒展個性的雨露與陽光。
對人民負責,還意味著要對民族未來的負責。只有中華民族完成偉大復興,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全體人民(包括我們教育工作者)才會有最大程度的幸福感。中國近代力學之父、杰出的教育家、社會活動家錢偉長先生是我們無錫人民的驕傲,他在中學時,和他的叔叔錢穆一樣,是文史出色、數理化一塌糊涂,高考時以中文和歷史兩科各得滿分、數理化三科總分才20分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歷史系(不知現在的清華能不能、敢不敢收這樣的學生),按照錢偉長的天賦和當時的意愿,如果沿著國學之路發展,極有可能和他叔叔錢穆一樣,成為國學大師,但他最后居然成為了著名的物理學家。為什么?因為他考入大學的1931年,爆發了“九·一八”事變,錢偉長決定要轉學物理系以振興中國的軍力,并擲地有聲:“我沒有專業,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專業!”物理學家和國學大師沒有可比性,不存在孰輕孰重的問題,但在當時的情境下,錢偉長為祖國需要而更改專業,并刻苦努力,終成大器,體現了“民族利益高于一切”的精神。我們教育工作者理應追求這樣的境界,并為之殫精竭慮,恪盡職守,以自己的懿行影響學生。
當然,有些時候,教育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甚至什么也“負責”不了,但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追求,也應有這樣的情懷:“付出一點就想馬上有回報的人只適合做鐘點工,能耐心等待3—5年的是投資家,能耐心等待10—20年的是企業家,能耐心等待50—100年的是教育家”,百年以后,我們已看不到這個世界,但如能讓這個世界看見我們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