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好了回家的火車票

對手的第二個賽點。

之前的第一個，李娜選擇搏殺式的反手接發球搶攻，直接得分；現在又是對手的二發，她再度搏殺，接發球搶攻，在觀眾的驚呼里，對手回球下網。平分。

平分。平分。平分。李娜把第二盤拖入搶七并且獲勝，總比分1：1平。

那是2004年，首屆中國網球公開賽的女單第二輪，球網對面是剛剛在紐約拿下美網冠軍的庫茲涅佐娃。后來接受采訪時，俄羅斯人特別提到了李娜的接發球，說每當她想更大力地發球時，回球就會更快更重地向她呼嘯而來。“就像和一個世界排名前五的選手比賽一樣。”庫茲涅佐娃說，“雖然李娜今天打得非常好，但誰也不愿意輸給一個不知名的選手。”

這一年李娜22歲，剛剛復出，世界排名193位，目標是重返WTA前100名。頭一天的新聞發布會，有人問她是否想擊敗美網冠軍，“我都訂好明天的火車票準備回家了。”她說，“和她打比賽，就是想看看自己與世界強手的差距體現在哪些方面。只要不會被剃光頭就好了，總之爭取打出自己的風格，別太丟臉就成。”

決勝的第三盤李娜率先破發，4：3領先，庫茲涅佐娃顯得有些焦躁，主動失誤增多，李娜順利保發，5：3，對手隨后保發成功，李娜迎來自己的發球勝賽局。觀眾變得更加興奮，幾乎庫茲涅佐娃的每一次失誤都會招來歡呼和掌聲，還有人在她擊球時喊out（出界），賽后，她多少抱怨了一下：我喜歡中國，中國人也非常友好，但觀眾本場中的表現確實有些過了。

30：30，庫茲涅佐娃回球出界，40：30，李娜的賽點，爆冷點。

反手回球出界。平分。反手斜線得分。第二個賽點。對方正手進攻，李娜回球出界。平分。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心理有了變化，整個人特別僵，很多動作也沒有做到位。庫茲涅佐娃畢竟是美網冠軍，我這次和她的對抗，收獲非常大，相信我也能給她留下深刻印象。”李娜輸了這場比賽，她給自己打95分，扣掉5分是她錯失的兩個賽點。“我第二盤能拿下來，是因為我沒想過要贏，后來在決勝盤沒有拿下兩個賽點，那是因為自己開始想贏了……可能在相持過程中自信心還是差一些。”

賽后有記者拿她和鄭潔相比，李娜不高興了，“你們怎么總喜歡讓我跟她做比較？不可能說我擊敗了她就能重新回到前100了。”那能不能完成回到前100的目標呢？“自己當然是抱著一個目標的，但是要看國家體委給不給機會，否則也沒法實現。”

后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全運會，炮轟，爭議。溫網八強，爭議。北京奧運女單四強，對吵鬧的觀眾喊“shut up”（閉嘴），爭議。單飛，爭議。澳網四強，爭議。法網冠軍，沒有“感謝國家”，爭議。狀態下滑，爭議。三跪九叩，爭議。澳網冠軍，世界排名第二，法網首輪出局，溫網第三輪出局，與教練卡洛斯結束合作，爭議。退賽。退賽。退賽。退役。

人們會感慨一個時代的結束，卻常常忘了它是怎么開始的。那時，李娜坐火車出行，有強大但不穩定的反拍，沒有太多信心，時間就是這么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