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和它的鄰居們

如果把地球看作一座城，把北非馬格里布地區當成一個街區，突尼斯就是城鄉結合部另類的小院兒。雖然外墻斑駁，里面卻家電齊全，甚至藏著幾件祖傳古董。夾在阿爾及利亞和利比亞兩個舞槍弄棒的大個子鄰居中間，突尼斯的外表保持了相當的低調（即使這樣也常有居民被兩個鄰居綁架），那顆資產階級的心卻始終望著對面街區那扇叫作意大利的窗戶，早年甚至留下了大規模的爬墻記錄。

我在春天里乘著郵輪從意大利去突尼斯串門。從西西里島的梅西拿出發，半天功夫就能到達突尼斯首都突尼斯城。它是地中海常規郵輪線路中惟一的北非目的地。因為馬格里布地區其他的大型港口——阿爾及爾、的黎波里或班加西，很多人是連路過也不敢的。突尼斯城則友善許多，它甚至不要求訪客持有突尼斯簽證，僅憑郵輪上填寫的入境卡即可自行入境觀光。像到訪其他穆斯林地區一樣，下船前我仔細用圍巾把頭發包裹起來，但10分鐘后就暢快地解開圍巾披散著長發撒歡了。旅游大巴上的解說員是穿牛仔褲扎辮子的突尼斯女人——沒有戴頭巾。海關官員有女性，等待在港口拉活兒的出租車司機里有女性，后來在財政部門口也看到穿著西式套裝的女政客。時值3月，從港口到市區的路邊貼著婦女節的海報，提倡保護婦女、主張婦女權利。解說員解釋道，1956年突尼斯獨立，次年即通過了法案保障女性自由受教育和工作。即使如今全世界穆斯林國家的鄰居們紛紛裹緊頭紗，突尼斯人民仍然擁有信仰自由，女性可以選擇她們喜歡的服裝。

誰能想到，其實突尼斯98%以上的居民是伊斯蘭教徒，甚至比土耳其還高？要知道，在伊斯坦布爾這個號稱東西方融合的大都市，穿著裙子的我曾被鄙視的目光掃視個遍。在摩洛哥這個歐洲人常來常往的后花園，為了應付不友善的打量，我臨時買了頭巾胡亂包裹，只剩眼睛在外面。

翻翻族譜，很容易發現突尼斯對訪客的“友好”并非經濟全球化時代的心血來潮。這座小院曾經迎來送往了好幾個時代的霸主：從最初的柏柏爾人到曾經強大一時的腓尼基人、羅馬人，再到汪達爾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及最近的法國人。突尼斯的橄欖油品質上乘產量穩定；金黃飽滿的橙子源源不斷送往對面的歐洲家庭，成為餐桌上的新鮮橙汁；地中海沿岸出產的生蠔則為巴黎的老饕津津樂道。當然，非洲最有競爭力的經濟體之一的頭銜不是靠賣橙子和橄欖油得來的。突尼斯的后院埋著大量的金屬與能源礦產，歐洲市場上中端成衣也多在這里加工：它是靠著天賦和勤奮，當上了城鄉結合部屈指可數的小康戶。

比起背后廣袤的農村，地中海對面那個叫作歐洲的富人區更像突尼斯的好伙伴，占據了突尼斯75%以上的對外經濟往來。夏季，成千上萬的歐洲人涌向突尼斯北部地中海沿岸的高級水療度假村，享受“負擔得起”的奢侈假期。迦太基城遺跡周邊的精品酒店將沙漠、古跡、海景和精致的法式房間攢在一起，是突尼斯重要的旅游名片。南部的杰貝爾國家公園是突尼斯后院的一片大沙地，散居著豐富的沙漠動物，還有一洼綠洲。近年來，這里有取代摩洛哥成為撒哈拉沙漠旅游門戶的勢頭，甚至建起一座叫作“火星營地”的豪華帳篷酒店，帳篷內有獨立的洗手間——不過沖馬桶的是和貓砂類似的可降解材料。推開帳篷防風防沙的簾子，外面是《英國病人》或《阿拉伯的勞倫斯》里呈現的荒涼天地；放下簾子，則是鑄鐵床，羊毛地毯和埃及棉床品營造的舒適世界。

這樣的反差讓我想起了在老城Medina無意間推開的民宅大門。外觀是標準的白墻藍窗，略顯老舊；推開門，看到用白色石膏精工雕琢的天花板和橫梁，美得說不出話來。天井檐下的沙發上是艷麗的絲綢靠墊。女主人見有生人闖進皺了皺眉頭，隨即用禮貌的法語送客。在街邊的小茶館，我摸出口袋里的兩歐硬幣，點了一杯薄荷茶一杯鮮榨橙汁，中年茶倌比劃著說他兄弟在歐洲，挺驕傲的樣子。我說：“我從意大利來，這里離西西里好近。”“是呀，在非洲他們說我們是歐洲的鄰居，”他頓了頓：“但在歐洲真正和突尼斯人做鄰居的還是摩洛哥人和阿爾及利亞人。你們坐著郵輪來突尼斯，我兄弟藏在漁船里去的西西里，這還是不同的?！?/p>

TIPS：

1.

當地貨幣為第納爾，但歐元在海濱旅游區已普遍使用。

2.

突尼斯北部是地中海氣候，冬雨夏熱，對中國人來說，春秋兩季是宜人的旅行季節。

3.

國內出發至突尼斯旅行可選乘中東各家航空公司，無需另行申請過境簽證。在突尼斯旅行需注意安全，避免前往非旅游區或邊境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