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顯山處，必見清溪

認識郭艷是2009年春天，我在魯院讀高研班，郭艷在魯院當老師。詩人和評論家相遇大抵各懷心事，恰恰我們兩人看對了眼，實屬緣分。

郭艷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文靜，溫婉，端莊。話不多，容顏中透著知性和善解人意。著裝上也很講究，不流俗。

郭艷很低調，什么事都不張不揚，不急不躁，溫厚隨和，脾氣好得讓人佩服。這也許得宜于她故鄉風水的蔭蔽。安徽舒城，古廬州瑜城，位于大別山東麓、巢湖之濱、江淮之間，山靈秀，水潤澤，屬中華龍文化發源地之一。文翁、周瑜，以及梁祝化蝶的千古絕唱，就出自她的故鄉。她時時念茲在茲的讀書寫作，想是也有著羽扇綸巾儒雅蘊籍的流風余韻吧。隨著在校園里的時光拉長，慢慢對郭艷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年紀輕輕就已把書讀到海量，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研究與當代文學批評。后來和她做了同事，知道她除了批評文字之外，還言說知識女性的日常生存，《小霓裳》是智性又溫暖的書寫，此岸行走的女書生們暗香浮動，彼岸精神夜航的理想之光隱隱綽綽。想起我曾經寫過的詩句：另一種美好/像柳河邊/綻放在晴空里的呼哨/悠揚聲里總有一種復蘇/毫不設防。

她時常和我談論幸福和美好，這兩個在當下已經遭受到種種質疑的名詞。幸福的含義在她那里并非是事業有成，她會為了給女兒做一頓可口的晚餐，放棄呼朋引伴美酒佳肴的各類聚會。身在學院和文學現場，卻時時以相夫教女為本分，她所言之幸福，大抵就是落伍的琴瑟和諧、兒女身心健康之類的俗人俗見，對于愛的理解上也更多和解色彩的寬容二字。郭艷時常會在我嚴厲的措辭中，微笑且嘆息：我們早沒有了精神貴族的權利，像個正常的現代人那樣活下去吧，常態生存中亦有安穩平庸的幸福。郭艷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且心甘情愿樂此不疲。做大學教授和律師的丈夫是她大學同學，雖身處喧嘩，內心卻還難得地保留著對詩歌的敬意與純凈。去年，她陪伴去美國做訪問學者的先生，一家三口，快快樂樂地同飛美國。據說，經過一年的“美式英語”熏陶，女兒的英語口語“超級棒”，言及此處，郭艷都會很開心地宣稱：自己沒有讓女兒上英語培訓班很明智。談及語言教育，她說孩子三至五歲先學好母語，然后再輔以第一外語，且直接用母語教學方式進行。她熱愛漢語，常言噼里啪啦敲擊出方塊漢字讓自己無比幸福。

我們有著共同對于時尚的品鑒，她愛化繁為簡，化俗塵為清凈。念書念到博士，心氣不可謂不高，她卻能打趣說：“女人念博士，就是一個從葡萄到葡萄干的過程”，對于讀書與得失之間關系心知肚明，卻依然無怨無悔，也就是一個性情可解釋了。歲月無情，但郭艷依然保有少女時代的審美眼光，衣著的色彩，絕不斑斕搶眼，卻無聲地構成了一個人的質地與品位。她穿越在時尚元素交織綿密的現代生存，又時時讓自己從現場中抽身而出。在回轉的路徑中，她和我這個時代慢生存的人一起朗誦起了詩。在我的鼓動下，這種私下的吟誦延展至高研班的詩歌朗誦會。看著我們彩排的“定妝照”，旗袍、披肩和絲絲縷縷飄逸的女性情誼，讓我們在夜航的河面上明亮而快樂。在我唯美主義的敲打下，郭艷才藝漸長，時常讓我得意不已。時常會想起《四月的黎明》：人生簡單而平凡/連一根草葉/都望得見那心底的/素潔與寬容。如果愛情帶給女人激情，那么常懷一顆詩心，則是女人永遠的青春。

能在魯院這樣一個干凈而又明亮的書香院落里工作，是一個人的福氣。同樣，處在喧鬧聲中的這樣一座世外桃源，也會因了郭艷的存在而散發出另一種明亮。其實，不顯山處，必見清溪。一個內心有著善和愛的人，幸福就會不離不棄，追隨其左右。

期待這個世界，明亮如郭艷。幸福如郭艷。美好，亦如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