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當初

一對二十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在街頭突然相遇，一個姓汪，一個姓劉。兩人在街頭站定，看著彼此，一看，再看，反復地看，終于在臉上依稀看出若干年前不變的容顏。然后，彼此就都笑著，指著對方，想著叫各自以前的名，卻總覺得有那么一些不合適。終于，一個叫了聲，老汪；另一個叫了聲，老劉。哈哈大笑。

那么多年未見了，難得相遇，老汪拉住老劉的手不肯松，說，要不咱找個小酒館坐坐？老汪老劉都好那口，想當年，老汪老劉可都是廠里喝酒的好手哪！老劉點頭，笑，最好不過了。

兩人于是就進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幾杯啤酒下肚，彼此間的神情就更見熱絡起來了。

老汪問老劉，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老劉搖頭，說，不好不好。仰頭就喝下了一口酒。

老汪很有種感同身受的體會，這些年，他其實也過得很不好啊。

心情不好就更得喝酒了。

老汪老劉說著些閑話，酒不知不覺就下了肚，一下子好幾瓶酒就給干了。

酒喝得有些多了。

老汪就瞎聊，聊這些年的開心事，也以此來解解愁。生活嘛，一切也都該向前看的。老汪聊到了他生下兒子那天，心里可別提有多高興了。邊說著，老汪邊呵呵樂著。老劉聽著，也是喜笑顏開。

可聊著聊著，還是免不了要聊到現實的生活，老汪說他真的是窮了一輩子，老婆天天怪他，說這輩子跟了他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兒子前段時間大學畢業了，找不到工作。也怪他，怪他是個無權無勢的老爸。別人的兒子女兒都能靠著老爸找到份滿意的工作。說著，老汪的眼中不自覺就噙滿了淚。

老汪讓老劉說說，老劉卻只是喝著酒，也沒怎么說，就只是聽，靜靜地聽老汪說。

聊到興起，老汪忽然問老劉，你這輩子有什么后悔的事兒嗎？老劉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剛要說什么，老汪卻自顧自地說起來了，你知道嗎？我最后悔的，是我做財務那會的事兒……

老劉愣了一愣，問，為什么？

老汪說，你還記得那時我們財務做賬的事兒嗎？廠里幾百號人的財務賬都是我一個人在經手負責，你知道如果我想在里面動些手腳，是很難有人會發現的。

老劉看著老汪，眼睛睜得大大的。

老汪接著說，我記得當時從另一家廠轉來一筆錢，那筆錢可真不是個小數目啊。利用我當時的職務，我可以讓這筆錢從一萬塊變成五千塊，甚至是三千兩千塊，而毫不為人所知。

所以到現在我一直都后悔啊，我為什么不在當時把那錢變成自己的呢。若我當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了那些錢，我想我絕對不可能窮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我當時沒做，并且后來還被調走了。真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悔不當初啊。

老汪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

老汪沒發現，老劉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冷峻。

猛地，老劉探過身子，拍了拍老汪的肩，說，想知道我最后悔的事嗎？

老汪點了點頭，說，你說。

老劉說，你辭職后，是我接替了你財務的位子。不過，在這個位子上，我做了你悔不當初沒做的事兒。和你的想法一樣，我也覺得很難會被人發現。可惜后來，我越撈越多，就被查了出來。因金額過大，我被判了刑，老婆也因此和我離了婚，并且把兒子也給帶走了。而就在上個月，我刑滿，剛被釋放出來。

老劉很平靜地說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而老汪此刻的神情，就如同被凍結了一般，久久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