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都快立秋了，這天還這么熱，傍晚的平南村沒有一絲風，教學樓的陰涼里坐著許多人，都是被男人嬌慣著不用下地的女人，抱著孩子，搖著折扇扯閑篇。

一輛現代從村南駛來，在教學樓前調了個頭停下了，從車上下來的是立秋，縣報的主編。他扶了一下眼鏡，來到自家門前，只見大門緊鎖。他知道爹住在工廠里不回來，可是娘應該在家啊，這么熱的天能去哪？“立秋，立秋，你娘去菜園刨地去了，我去給你喊，你等會啊。”桂花嫂熱情地招呼著，大屁股左扭右扭的，一股煙地向村西去了。是啊，農村講究立秋種的白菜要出地面，是該刨地了，可是一想起年邁的娘還要干這重體力活，還有她時常疼痛的腿，立秋的心就生生地疼。

功夫不大，立秋娘就空著兩手，步伐蹣跚地回來了。立秋看看娘，頭發濕成了綹，背心沾在身上，就忍不住地埋怨，這菜園要么別種了，咱們買白菜吃吧，別費這力氣了，我不在家，就剩你受累。娘笑著邊開門邊回答說，那可不行，冬天里再讓你爹給你送幾袋去，咱自己的白菜到底吃著放心，好吃。

小院里到處是雞糞，一群老母雞在蘋果樹下悠閑散步。立秋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了那些永遠也吃不完的笨雞蛋。他懷著歉疚拿起掃帚掃地，娘奪過來不讓，說一會自己掃。她把立秋讓進屋，開了電扇，倒了開水，看著自己的兒子慈愛地笑。立秋買了精美點心、新鮮水果、爹抽的煙、娘吃的藥。

立秋躺在沙發上想休息一會，這幾天一直熬夜看稿子，他太累了，誰知道，頭剛挨著沙發扶手，便鼾聲大起，他香甜地睡著了。娘嘆口氣，輕輕替他蓋了條夏涼被，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她有點后悔，早知道當個國家人這么累，她當初就不會讓兒子考大學了，鄰居二嘎子每天啥也不想，樂呵呵的多輕松。兒子輕易不回來一趟，她要去廚房給兒子做一碗手搟面去，他最愛吃。

立秋正在做夢，手機響了，他睡眼惺忪地拿過手機接聽，是辦公室小陳打來的，說單位通知，晚上有個緊急的事要安排一下，讓立秋務必到。立秋揉揉眼，站起身，背上自己的包，沒看見娘，他找到廚房，見娘正在搟面，就懷著歉意地笑笑說，娘，飯不吃了，我要馬上回去，單位有事。娘扎撒著兩手面愣了一下，又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那行，工作要緊，路上開慢點。

第二天立秋娘比平時起得還早些，她想把昨天耽誤的活擠出來。她來到菜園呆住了，原來地已經刨好了，平整整泛著黑色的光。這是怎么回事？遠遠的，一位老鄉說，是你們家立秋光著膀子刨了一早晨，你不知道啊？這個傻孩子，大早起的開車跑回來，不嫌累啊？立秋娘的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說不清楚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