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安憶雖是上海灘上的大作家,也是喜歡逛街的女人,并會不顧形象東張西望。這一天,王安憶在街上巧遇張藝謀——這兒要交代清楚,是海報上的張藝謀。他被印成海報,懸掛在一家影城,為他的新片《歸來》做廣告。眾所周知,張藝謀有張著名的苦臉,所以王安憶只是瞄了一眼,就和張藝謀告別,轉而去看海報上的話。這一看,就看到兩個特別詭異的字:御用。海報上說,某某某是張藝謀的御用攝影師。王安憶覺得用錯了,張藝謀不是皇上啊,被他用怎么能叫“御用”呢?這海報有問題。王安憶就想找影城糾錯。她忘了,她的身份是大作家兼上海作協(xié)主席,不是小學老師,小學老師才干糾正錯別字的事。所以,王安憶就被一同逛街的人拉住了。
其實,“御用”這個詞的意思誰都懂,那是皇帝的專用品。但天下皇帝沒幾個,而很多人又有皇帝情結。怎么解決這個結構性矛盾呢?那就是“御用”的泛濫化或普及化,我就是御,我用就是御用。御用就是私用,歸某個個人使用。這么看,就淡然,就不會去和電影院較真了。
張藝謀被有些人尊為國師,但他和這個國沒關系,他就只是個人。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是紅燈籠的恩人,中國流行紅燈籠就因他拍了一部《大紅燈籠高高掛》。他也是媒體的恩人,他用多生多育的個人故事,讓許多娛記找到了創(chuàng)作靈感。這樣的人,在海報中作威作福,御用一個攝像,或御用一個女星,我們就由他去吧。
王安憶還想糾錯的一個詞是“悶騷”。她想不通,為什么現(xiàn)在的小姑娘會覺得“悶騷”這個詞很好,還爭先恐后用在自己身上。誰知道其中的答案,務請轉告王安憶。
“文學藍皮書”當然說的是文學而不會是房產(chǎn)業(yè)。這本藍色封面的書另有一個嚴肅的書名《中國文情報告》。一年一本,對文學進行宏觀掃描。藍色,像海洋,又像天空,這么雄渾大氣的顏色用在文學身上,是文學的榮幸。房產(chǎn)業(yè)要是出類似的書,封面只能選混凝土色、鐵銹色或黑色,房產(chǎn)業(yè)只配這些渾濁而深不見底的色彩,誰說得清這個行業(yè)的內(nèi)幕?至于房產(chǎn)業(yè)對中國的杰出貢獻,好像誰又都能說得清,這是特離譜又特奇妙的一件事。文學作為一個行業(yè)要靠譜得多,“文學藍皮書”的編撰者是中國社科院和中國作協(xié),這兩大機構的臉上是找不到搞笑表情的。對當下的文學場域,最新出版的2013至2014年度的“文學藍皮書”所下的結論是“群雄爭霸,諸侯割據(jù)”。這不就是春秋戰(zhàn)國么?
春秋戰(zhàn)國,那可是個杰出的時代。當下文壇,有這么杰出么?可能有幾個好漢,但不是群雄,可能有一些小圈子,但不是割據(jù),守著這些小圈子的更不是什么著名諸侯。群雄與諸侯,都是強者,是有影響力的人。文學場中,現(xiàn)在到底誰是這樣的英雄好漢呢?莫言得了諾獎,眾目睽睽之下,說話越發(fā)小心謹慎,好好的一個草根英雄蛻變成謙謙君子。莫言的變化讓我們懷疑這個文學行業(yè)是否容忍英雄好漢的存在。文學本來是自由的,不知哪一天,屬于文學的自由被偷走或遭到放棄。自由都不充分了,就不可能上演群雄爭霸、諸侯割據(jù)的熱辣劇,文壇也就算不上春秋戰(zhàn)國。如今還有什么文學事件能夠讓文學之外的人感覺到文學的存在呢?
“當電梯出現(xiàn)后,樓梯依然存在。盡管樓梯利用率下降,但你不能否定它的價值。”這是馬未都的觀點,馬未都早已是中國名人,所以關于電梯的這段話也是名人名言。馬未都是收藏家,但他的藏品再雜,也不會跑到民間去收羅樓梯,他是借樓梯說事。在網(wǎng)絡時代,電子閱讀成為新寵,大家都不買書了,點點鼠標,網(wǎng)上什么東西都能找到,許多書店只好關門打烊。一些文化人,說到此事就唉聲嘆氣,怨聲載道。馬未都卻有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傳統(tǒng)書籍是樓梯,電子閱讀是電梯,電梯雖然大行其道,卻還不能完全取代樓梯,“傳統(tǒng)書籍在未來會成為文化奢侈品,捧書閱讀會比看電腦閱讀多一份情趣,多一份感覺,多一份自我認識。”
我認同馬未都的觀點。用紙印出來的書還有好一陣活呢,沒必要為此先哭鼻子。但書會不會就成為奢侈品,我不確定。馬未都是搞收藏的,說啊說的就能扯到奢侈品上去,這是他的職業(yè)習慣。奢侈品的第一含義是貴,得花好多銀子才能占為己有。一本書要是貴到愛馬仕包包那個價位,普通人的膝蓋就承受不起這個重量了。
可以讓少數(shù)稀奇古怪的書成為文化奢侈品,更多的書還是廉價的、簡裝的好。就好像樓梯可以用黃金打造,可以用紅木做成,但我們?nèi)粘W叩氖撬鄻翘荩脛挪纫幌拢寄懿瘸龌襾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