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有雙眼

1.

最近，梅雨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她下定決心跟任方分手，在一起三年了，她在任方那里找不到家的感覺。

像往常一樣，梅雨對著電腦抒發著憂傷的心事，跟任方好歹有了三年的感情，真要分手就像割肉般痛苦，可不分手，她更加痛不欲生。

突然，來了手機短信，是個陌生號。陌生號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昨天殺害了一只貓，那是只靈貓，它會向你來索命的。

梅雨后背一下僵了，昨天傍晚她走臺階時不小心摔了一下，高跟鞋正好踏在一只流浪小貓身上，那只貓估計是被拋棄的貓崽，本來就奄奄一息，被梅雨重重地一踩，“喵嗚”一聲，死了。梅雨嚇呆了，左右看看沒有人，急匆匆地跑了。

不過是只貓而已，它會是靈貓？最重要的是：這事對方怎么知道的？當時四下并無一人，而且，他是誰？

梅雨回復短信：你是誰？

陌生人回復：我是你腦后上方3米遠的一雙眼。

梅雨猛然回頭，只有天花板上微弱的燈，那只眼在哪里？

梅雨睡不著了，她給任方打電話過去尋求安慰。最虛弱的時候，她還是情不自禁想到他。任方正忙著，口氣有些不耐煩：“七想八想什么？八成是你踩死貓讓人無意中看到了，他趁機來嚇你。”

這天晚上，梅雨做夢都是貓崽“喵嗚喵嗚”的慘叫。

第二天早上，青黑著眼圈出來上班，梅雨半夢半醒地站在電梯里，7樓電梯打開，一個男人走進來一抬頭：“梅雨？”

“古俊杰？”

世界真小，小到分離十年的老朋友在窄小的電梯相遇，他們曾是高中同學，當年相處得還挺不錯。

古俊杰三個月前來這里，在一家軟件公司供職，前幾天租住在附近。他邀請梅雨出去小坐，梅雨幽怨地說：“今晚我要去看臺球賽，他說好了。”

古俊杰通情達理地聳聳肩：“你男朋友？好吧，有機會再聊，這是我的名片。”

那個臺球賽，其實梅雨是不想參加的，她對臺球沒有任何興趣，但任方說了，她得去，她去不過是個花瓶，臺球比賽不過是些達貴們的消遣，旁邊怎能沒有漂亮女人相陪呢？難得工作狂任方有心情玩。

花枝招展的梅雨被冷落在球桌一邊，看著任方日漸肥腫的腰，梅雨心想：是不是該提分手了？

她踱到陽臺上，一只黑貓不知何時匍匐過來，睜著黑洞洞的眼睛盯著她看，梅雨猛一低頭看到它，驚叫一聲，手上的黑加侖酒灑了它一身。黑貓滑溜得像條蛇，靈活地在桌腿和人腿間穿梭，一會兒不見了。

臺球比賽在無聊中結束了，任方沒得任何名次。走出大門時，梅雨猶豫地說：“我想過了，我們不如不要在一起了。”

任方冷笑：“離開我，你能住得起大房子，能戴得起鉆石珠寶？”

梅雨沒有吭氣，她只有微薄的工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話是有道理的，但掙的錢少，不見得她沒有自尊。

任方沒留下來陪她，而是去了辦公室。

回到任方給她的豪華小窩里，梅雨又習慣性地打開電腦。短信又來了，依然是那個陌生號碼：你又欠了一條命，你手上的黑加侖酒對貓有劇毒，它死了。

黑加侖酒有毒，不可能，她喝了不少。他是怎么知道她用酒灑了它，記得當時陽臺上沒有人。陌生號說：“我是你腦后上方3米遠的一雙眼。”

梅雨害怕了，她腦后好像真的有一雙眼，能看到她自以為無人知道的事，可偏偏她什么也看不到。誰能幫她呢？她想到了古俊杰，翻出他的名片，電話很快拔通，古俊杰爽快地說：“我過去看看。”

10分鐘后，古俊杰來到梅雨的小窩，他擺弄她的手機說：“這個號肯定是小販那買的臨時卡，過幾天還會變，不過，你還是去移動公司查一下吧。”

梅雨疑惑地說：“我感到奇怪，他為什么知道我不為人知的事，例如那兩只貓……”

古俊杰銳利的眼睛滑向梅雨的筆記本電腦，梅雨的博客寫到一半，古俊杰過去翻看，哈哈大笑：“傻丫頭，你是個博客控，兩只貓的事你都寫到博上了，于是你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原來是博客惹的禍，梅雨松了口氣，但是，這個人是誰？為什么要嚇她？她的博客僅做自己發泄心事的場所，上面沒有附照片和人名，更沒有鏈接給朋友，那個人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的？

古俊杰聳聳肩：“也許是個無聊者，也許是妒恨你的人，也許是你情人的老婆，反正你被人盯上了，你最好換號。”

臨走前，古俊杰對梅雨說：“我就住7樓，有事隨時找我。”

梅雨心里一暖，古俊杰的眼睛那樣清澈，她不由想起了他們十年前……

2.

梅雨去移動公司查號碼，那個號果然是臨時卡號，查無結果，她聽從古俊杰的勸，把號碼換了。新號碼給誰呢？爸爸娶了二娘，已沒有聯系的熱情了，媽媽在陰間，已不可能聯系，其他好朋友都日漸疏遠，她想到任方，想了想，還是算了，既然已想分手，趁著換號剛好分個徹底。

想給古俊杰打過去，可這樣是不是顯得她太主動了呢？她發現自己一見到他，就重新愛上他了，這很不好。最終，梅雨的新號誰也沒告訴。

晚上，泡網依然是梅雨唯一的娛樂。她是個文學愛好者，平時愛風花雪月寫些有感而發，博客不能寫了，滿腔的心事寫給誰呢？梅雨打開了一個空白文檔。

日記寫了近3000字，直寫了兩個小時。梅雨伸伸懶腰，把心事傾述出來，真痛快。

手機“嘀嘀”又響了，莫非是移動公司例行公務短信？梅雨打開手機，驚得差點手機摔到地上，那個可怕的陌生號又來了。他說：你愛上了那個小白臉？他會要你死。

沒有上博客，手機號沒人知道，她的心事更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是如何知道的？他真是個魔鬼。

梅雨對陌生號有些敬畏了，她誠惶誠恐地回過去：你是如何知道的？

陌生號回復得也快：“我在你頭頂看到了，我是你頭頂上方3米的眼睛。”

梅雨抬頭看看頭頂3米，只有微弱的燈光，就算有監視器，也不能掌握她這么多。

梅雨顫抖著手說：“我該怎么辦？”

“他會殺了你，但你先殺了他，一切就安全了。”

殺了他？為什么？但這個陌生號的旨意不容違背，梅雨無助極了，她給任方打電話過去：“來陪我，我好害怕。”

任方沉默片刻說：“我同意你的分手決定，我會給你一筆錢，謝謝你陪我度過的幸福時光。”

“為什么我們不能結婚？你又沒有妻子。”梅雨傷心地說。

“我不適合結婚，對不起，我的愛情全獻給了我的事業。”任方重重地掛了電話，梅雨淌下一行冰涼的淚，這個時候，任方一定在忙他的事業，他是個工作狂人。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古俊杰，他提著兩瓶紅酒，眼神曖昧：“新號碼換了也不告訴我，今晚難得輕閑，來陪我喝點。”

那紅酒商標上全是梅雨不認得的英文，那酒的顏色很深，讓她想起了“敵敵畏”。“你愛上了那個小白臉？他會要你死。”陌生人短信的話在梅雨耳邊炸響，難道，古俊杰是來殺她的？

可是，古俊杰的臉上一點也沒有殺機，倒有些激蕩激動，他一屁股坐在梅雨的沙發地毯上，先飲了一大杯，他臉就紅了：“你知道嗎？能在這遇到你我真高興，這些年我光忙著搞科研了，感情生活一片空白，還記得上高中時，我們一起放風箏的情景嗎……”

如果是昨天，梅雨會心潮澎湃，但現在她的頭頂上方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盯著她，她不敢也不能澎湃。她悄悄將酒倒在沙發后面。

古俊杰突然一把拉住梅雨的手：“梅，做我的女朋友吧，不，是老婆，我們明年生個大胖小子，我做夢都想抱兒子。”

梅雨的心臟被劇烈地撞擊了，這話為什么不是任方說的呢？雖然頭頂有雙眼睛，雖然那雙“眼睛”說古俊杰會殺了她，她的頭還是情不自禁靠在了他肩膀上。當古俊杰再把酒遞過來的時候，梅雨喝了，男人溫柔的眼神是麻醉劑。

梅雨的酒量很淺，沒兩下就暈了，她說了很多很多話，還說了關于陌生電話詭異的事，她抱住古俊杰的胳膊：“你是不是要殺我？要殺我可以，但給個理由，我沒有害過你。”

古俊杰的臉焦黃了。

梅雨斜靠在沙發上，看到古俊杰在鼓弄她的電腦，他要干什么呢？她其實是半醉半醒，裝醉，只是想試探一下古俊杰：他害她，總要有理由。

陌生電話說“他會殺了你，但你先殺了他，一切就安全了。”為什么會這樣？

半醉的梅雨沒有留意到：古俊杰在她的電腦上留了兩行字。

3.

“你的頭頂上方真的會有雙眼睛，你愿意陪我來一起看看，這雙眼睛看到了什么嗎？”第二天，古俊杰這樣對梅雨說，一晚上過去，她沒有死，衣服也是整齊的。

梅雨有些恍然，她隨古俊杰去了他的居所，那里是單身男人的世界，如果古俊杰要殺她的話，一定沒人知道，但是，他為什么要殺她呢？總得有動機。

按照古俊杰的意思，梅雨得把手機留在家里，這真危險，如果對方真要害她，她連報警的武器都沒有了。

鬼使神差的，雖然危險重重，梅雨還是去了，她腦海中總情不自禁想起他們高中時一起放風箏的情景。臨走前，任方打來電話，要她陪他去海洋公園游玩。到底去哪呢？頭頂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這真是個誘惑，還是去古俊杰那吧。

古俊杰的房間是硅的世界，到處是奇形怪狀的電器、管線，有些地方像任方。

打開那正對窗戶的14寸電腦，屏上清晰地出現了梅雨家中的情景，她驚叫：“你給我安了監控？為什么？”

“是昨天晚上安的，你等一會看。”

沒一會兒，電腦屏上出現了一個人，正是任方，任方有家里的鑰匙，這很正常，他不是要去海洋公園嗎？難道是電話打不通了，來家找她？

下面的事，讓梅雨吃驚了，只見任方左右看看，然后做賊似的拉上窗簾，把梅雨的電腦大卸八塊，又把她的手機大卸八塊，取出兩個微小的器物。

“他為什么這樣做？那是什么東西？”梅雨問。

“讓我來解釋吧，其實我早知你是任方的女朋友。當你在酒后講述這幾天發生的怪事，我不由想到了他最近研制的一種高科技軟件，可以安裝在電腦和手機里，隨時掌控其內容。也就是說，神異的眼睛不在你頭頂，而在你的電腦和手機里。”

梅雨更加驚訝了：“可是，他為什么這樣做？”

“哈哈，任方是個科研瘋子。你不過是個試驗品，你真傻，有事不放在心里，居然寫到電腦里，電腦是人造的，當然也可以被人操縱。”

梅雨驚恐地說：“可是，可是他讓我殺你。”

“你難道忘了？我也是搞這個的，我們正在同一個部門就職，我是他的競爭對手，而你又喜歡上了我，就是這么簡單。”

梅雨眼神的焦點集中到了電腦屏中，監控很清晰，上面任方那張看去厚道的臉，變得那么陰險可怕。

任方在梅雨靜悄悄的家，熟練地操辦完了一切，取出了裝在里面的監控軟件。昨晚，他發現：梅雨在日記文檔中說，她要把電腦和手機交給古俊杰進行維修，他研制的寶貝，不能讓同樣的硅谷高手古俊杰獲得，梅雨這傻婆娘不懂，但古俊杰會懂。

當然，任方并不知道，這段話不是梅雨寫的，而是古俊杰借梅雨的電腦留下的圈套。

對于梅雨，任方本來是有情感的，可她居然在博客和日記中說要與他分手，她吃他的喝他的還這樣無情無義，不如就當作試驗對象，測試新開發的軟件，也感覺一下貓戲耗子、成功的快感吧。

急匆匆把電腦又重新裝好，任方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你研制的監控軟件真不錯，拆掉多可惜啊，任方。”

任方驚愕了，這是誰？他怎么知道他在這里拆軟件，他回過去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腦后上方3米遠的一雙眼。”

任方驚恐地抬起頭，上面，只有天花板上微弱的燈，那只“眼睛”在哪里？

（責編：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