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臺灣來的才女
東江市是東南沿海一座年輕的城市,近幾年城市建設日新月異,文化事業也蓬勃發展。這不,為弘揚國粹京劇藝術,房地產商楊書義斥資1000萬元修建的“蘭芳大劇院”即將動工。這日,《東江日報》報道了一條消息:“蘭芳大劇院”工程開發公司總經理楊書義要在全市范圍內招聘一位工程協管人員,要求很特殊,除具備工程管理知識外,還要懂至少兩國外語,而且要懂京劇會唱京戲。楊書義把這重要任務交給了兒子楊宏。說起來這事還真不輕松,前來應聘的人中似乎就沒有一個適合的,楊宏心里很郁悶。
這天傍晚,楊宏一個人在街邊信步走著,忽然發現前面一群人在圍觀。他走上前,看見一個面容清秀、長發及肩、身著黑白相間韓服的年輕女子,正和一個日本小老頭說著話。他問那女子怎么回事?女子淺淺一笑說:“先生,這位日本老人剛才丟了錢包,正到處找,可他不懂中國話,碰巧被我看到了。我會日語,所以帶著老人找到了這里。現在錢包找到了,老人要給我1000元錢謝我,你說我怎么能要呢?”
原來是這樣。楊宏笑了笑說:“原來你是個熱心助人的人啊!”
日本老人千恩萬謝地走了,楊宏自我介紹是“蘭芳大劇院”工程開發公司副總經理楊宏,然后和女子道別。不料女子笑著對他說:“楊先生,我叫謝琳琳,也許我有事會請你關照的!”楊宏奇怪地問什么事,但女子又是盈盈一笑說:“暫時保密!”說完便轉身走了。
第二天上班,楊宏來到招聘辦公室,忽然他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又漂亮的臉蛋。咦,這不是昨天那個謝琳琳嗎?哦,對了,她說過請我關照的,難道是為應聘工程協管人員的事?這可真是巧。于是他走近謝琳琳,用英語叫她進辦公室面試。不料謝琳琳裝作不認識似的,用純正的日語回答:“好,謝謝!”楊宏吃驚不小,他想這個謝琳琳可不一般,竟然會兩國外語,而且昨天的拾金不昧也給了他一個好印象,所以他暗暗決定:只要謝琳琳的京劇水平不是太差,他就要定了她。
謝琳琳走進辦公室,笑著遞給楊宏一本厚厚的個人資料。楊宏接過來一看,嘩,沉甸甸的,全是她發表的關于工程管理和京劇方面的論文……不到10分鐘的功夫,他粗略看完這些資料,對謝琳琳說:“謝小姐,請跟我來,對你這樣的人才,我覺得只有讓老總也就是我的爸爸親自面試!”
謝琳琳跟著楊宏進了總經理辦公室,謝琳琳還沒開口,楊宏就把資料遞到楊書義手上,一面滔滔不絕地說:“爸爸,我把這位琳琳小姐親自送過來了,因為在我看來,她太優秀了——第一,你看這資料多么厚實,全是工程管理和京劇方面的論文,這絕對是我們需要的人才;第二,她會日、英兩國外語,也完全符合我們的招聘條件;第三,更重要的,她身上有我們很多人已經流失的美德——拾金不昧,這是我昨天親眼看到……”
楊書義認真地看了看謝琳琳,問:“請問謝小姐,為什么要到我們這里應聘?”謝琳琳認真地說:“我祖籍東江,3歲時隨媽媽、奶奶到臺灣的爺爺家。去年爺爺去世,我們祖孫仨又回東江,我的根在東江啊,所以我應該在東江找工作。另外,我從小就跟媽媽學京劇,這些年在臺灣拜著名的京劇大師學藝……”
“既然這樣,那先請你試唱一段怎么樣?”楊書義聽說京劇就特別來勁。
楊宏把鼓勵的目光投向謝琳琳,謝琳琳就站在辦公室中間,手拿一本雜志當作富貴壓金折扇,又輕移蓮步,作撣水袖狀,翻轉“折扇”唱道:“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東升。”
謝琳琳的演唱讓楊書義感覺非常熟悉,因為20多年前他的妻子謝蘭芳也唱京劇,而且謝蘭芳也是東江人。這謝琳琳說是她媽媽教出來的,莫非她們之間有什么關系?但初次見面,楊書義不便詢問,只吩咐楊宏給謝琳琳辦聘用手續。謝琳琳連聲說謝謝。
轉眼大半年的時間過去,謝琳琳的表現果然很出色,楊宏對她非常器重,而且,隨著工作中交往的日益加深,楊宏對謝琳琳產生了深深的好感和敬意。他想這就是愛情吧,所以他決定向謝琳琳求愛。
這天晚上,按照事先的邀約,楊宏和謝琳琳來到一家浪漫溫馨的音樂茶座。謝琳琳剛一落座,楊宏就單膝跪地,從內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禮品盒,雙手捧給謝琳琳,莊重地說:“琳琳,今晚我要把一生的愛,化作一份特殊的禮物送給你!”聽著楊宏的深情告白,謝琳琳臉上泛起陣陣紅暈。她的整個心都醉了,激動不已地接下禮品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原來是一只漂亮的戒指……
看著謝琳琳陶醉的樣子,一種擋不住的幸福感從楊宏的內心深處涌起。
二、母親的突然造訪
幾天后快要下班的時候,楊宏約上謝琳琳去看爸爸。他們走進楊書義的辦公室,卻發現他倒在地上,鼻子還在流血。楊宏嚇呆了,這才想起幾天前的晚上他去看爸爸,爸爸當時正洗澡出來,他發現爸爸的下肢出現了一些過敏性紫癜,膝蓋下還有一些淡紅色的出血點。他對爸爸說該去醫院看看,誰知楊書義說:“沒什么,應該不是大問題。”可兩天后他的病情不但沒有減輕,淡紅色的出血點甚至密密麻麻遍布整個膝蓋。他一直催著爸爸去檢查,可楊書義一直說工作忙,就這樣耽誤了,莫非就是在這上面出問題了?
想到這里,楊宏迅速開車把楊書義送進了東江最好的醫院。醫生經過認真檢查后說,楊書義患的極有可能是淋巴細胞性白血病。楊宏的心里一緊,猛地抓住醫生的手說:“求求你醫生,一定要救活我爸爸!”醫生說:“放心,我們一定想辦法!現在暫時只能進行化療控制病情,根本的辦法只有骨髓移植……”楊宏毫不猶豫地要求把自己的骨髓移植給爸爸,醫生嚴肅地說:“可以,但配型骨髓的尋找很困難,你的也不一定合適,要有這個思想準備。”
果然不出醫生所料,楊宏的骨髓與楊書義不匹配,楊宏一個大男人急得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著男友憔悴的樣子,謝琳琳忍不住對他說:“要不,讓我試試……”
“說什么笑話呢?我這兒子都不合適,你能合適嗎?”楊宏幾乎沒有抬眼睛。
“試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呢?”謝琳琳認真地說。楊宏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醫生將謝琳琳的骨髓和楊書義的進行比對,萬萬想不到竟然完全匹配!謝琳琳和楊宏擁抱著激動得大哭起來。兩人迫不及待地來找楊書義,楊宏興奮地說:“爸爸,這真是老天有眼,你的未來兒媳婦居然和你的骨髓完全匹配!”楊書義生病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臉。
找到了匹配的骨髓,醫院馬上對楊書義進行骨髓移植手術。手術順利完成,楊宏由衷地對謝琳琳說:“琳琳,謝謝你,你不僅給了我一份美麗的愛情,還挽救了爸爸的生命。你放心,這一生我一定好好愛你,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謝琳琳激動得臉上涌現出兩團紅暈。
就在這時,護士帶著一個扛攝像機的記者進了病房,介紹說這是《東江日報》的張記者,特地來采訪。楊宏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謝琳琳,謝琳琳連忙搖頭。楊宏卻笑著說:“琳琳,這是好事啊,我們為什么不能支持一下張記者的工作呢?”“是啊,這是彰顯愛心、弘揚真情的大好事,請你們支持一下吧。哦,題目我都想好了,就叫《準公公患血癌命懸一線,準兒媳捐骨髓化險為夷》,你們看怎樣?”張記者迫不及待地說。謝琳琳礙著楊宏面子,這才答應下來。
一周后,楊書義基本上恢復了健康,出院回家邊療養邊工作。半個多月后的一天,楊宏正在辦公室忙著,忽然一個50歲左右的女人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東江日報》,開門見山地問:“請問你是楊宏副經理嗎?”楊宏一邊點頭,一邊熱情讓坐,問她有什么事?“我是謝琳琳的母親謝玉瓊,我看了報紙,所以來……”楊宏一下子呆住了,謝琳琳不是一直說她母親在很遠的外地嗎?今天怎么突然來了?見楊宏滿臉的疑惑,謝玉瓊誠懇地說:“你別見怪,我和琳琳之間有很深的誤會,所以對她在戀愛談朋友都不知道,剛剛才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消息。畢竟母女一場,不管她對我有多少成見,我還是得關心一下她的愛情!”“那是那是……”楊宏有些緊張地回答,“可是阿姨,您來得不巧,琳琳和我爸爸到省城出差了,過兩天才能回來。”楊宏尷尬地說。
謝玉瓊瞥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了楊宏辦公桌上的一張相片,吃驚地問:“請問這位是……”
“他就是我爸爸楊書義啊!怎么你們認識?”楊宏發現了謝玉瓊表情的變化。
“啊!”謝玉瓊的眼前突然冒出金星,像無數的螢火蟲在飛舞,半晌才穩定情緒說:“那我可得告訴你,你和謝琳琳必須分手……”
“為什么?”楊宏不知道怎么回事,迫不及待地問。可謝玉瓊不說話,轉身迅速離開了,楊宏一連聲地喊她她也像沒聽見似的。
好半天,楊宏按捺住內心激烈的心跳,撥響了謝琳琳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了她熟悉又親切的聲音:“你好!想我了嗎?”“哦,是,可……”楊宏不知道這話要怎么對謝琳琳說,他愣了片刻,終于穩定了情緒說:“沒事,就是想你。等事情辦好了,快回來!”說完趕緊掛了電話。
三、女兒的奇特身世
兩天后,楊書義一個人從省城回來了。楊宏奇怪地問他怎么不見謝琳琳?“不是你打電話讓琳琳回來的嗎?她兩天前就回來了啊!”楊宏的臉上猛地急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他連忙拿起手機給謝琳琳打電話,可手機傳出的卻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楊宏急得快哭了,楊書義冷靜地說:“你前天給琳琳打電話說了什么嗎?”“沒說什么啊,”楊宏想起來了,“爸爸,那天有個女人來辦公室,手里拿著一份《東江日報》,說是看了琳琳給你移植骨髓的報道,就想來看看我們。她自稱是謝琳琳的母親,我正要問她,可她看到桌上您的相片,忽然大驚失色,說讓我和琳琳分手……”
“有這樣的事?”楊書義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連忙問,“后來呢?”
“她說完這話就走了,我喊都沒喊住!”楊宏遺憾地說。
楊書義想了想,冷靜地說:“宏兒別急,快查清琳琳家的地址,我們這就去琳琳家!”楊宏應聲去查。
兩人坐小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駛了4個小時,終于來到了謝琳琳的家。這是一處大山環抱的山坳,山邊座落著幾座普通的民居。楊書義下車后,示意楊宏去叫門。楊宏輕聲敲門:“請問這是琳琳的家嗎?琳琳在家嗎?”門開了,從屋里走出楊宏先前遇上的那個女人。楊宏禮貌地說:“謝阿姨您好,我是楊宏,我和爸爸來看您了,琳琳回家了嗎?”
“咦,真的是你?”楊宏的話還沒說完,謝玉瓊卻朝著楊書義說。
“天啊!你是蘭芳?是琳琳的媽媽?”楊書義也驀地驚愣在那兒,眼里剎那間涌滿了淚,“整整25年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爸爸,你認識謝阿姨?這到底怎么回事?”楊宏像是墜入五里霧中。
“宏兒,豈止是認識,我們原來還是夫妻哩!”楊書義說著,擦了一把眼角的淚。
“什么?!”楊宏嘴巴驚成了一個黑洞,“那么,琳琳是你們的女兒?天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楊書義還沒來得及說話,謝玉瓊接過話茬說:“是的,琳琳的確是我們的女兒。”
楊書義這下也瞪大了眼睛,驚疑地看著謝玉瓊。謝玉瓊迎著兩人疑惑的目光,緩緩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在上世紀80年代,東江縣劇團在省內外都十分風光,劇團的演員自然也十分風光,一年四季在全國各地跑,甚至還出過國。當然最風光的還是謝蘭芳,她是角兒,劇閉的人對謝蘭芳都很敬重。劇團有個青年演員叫楊全高,他一心一竟地愛上了謝蘭芳。平時怕謝蘭芳餓著,總在謝蘭芳的枕頭下放些餅干和點心。謝蘭芳第一次到北京演出,楊全高還特地向劇組請假,跑去給謝蘭芳買全聚德烤鴨。隨著時光流逝,楊全高的一片癡情終于感動了謝蘭芳,兩人結婚了。
但不盡人意的是,謝蘭芳婚后一直沒有身孕。兩人都搞不懂到底是誰的問題,謝蘭芳很失落。誰知這就給也一直偷偷喜歡謝蘭芳的宋子安提供了機會。謝蘭芳、楊全高和宋子安三人本是好朋友,謝蘭芳和楊全高結婚不久,宋子安也負氣娶了一位根本不懂京劇的女人蘇玉娟,但宋子安內心里仍然忘不了謝蘭芳。有一次謝蘭芳不經意間向宋子安說出不孕的事情后,宋子安就開始投其所好,先是滿嘴甜言蜜語安尉謝蘭芳,接著又暗地里向她發起猛烈攻勢。謝蘭芳一開始嚴辭拒絕了他,可是經不住他長期死纏硬磨,終于走到了一塊。她生怕楊全高知道,更怕劇團因此開除她。
婚外情如冬天的野火一般熊熊燃燒著,更何況宋子安承諾一定給謝蘭芳一個完整的家,謝蘭芳相信了,不久劇團因為各種原因漸漸開始走下坡路,謝蘭芳經不住宋子安的誘惑,下決心與他私奔了。巧的是,謝蘭芳很快發現自己懷上了孩子,女兒生下來后,兩人都感到十分欣慰。宋子安就回家鄉要和蘇玉娟離婚,可人家告訴他,他和謝蘭芳離開后不久,蘇玉娟和孩子就不知了去向,楊全高也離開了劇團。宋子安回來后無奈地告訴謝蘭芳,兩人就這樣未辦結婚手續長期共同生活在一起。
女兒一天天長大,謝蘭芳心里的擔憂也一天天增長。因為她發現女兒越長越像楊全高,這是怎么回事呢?這可怎么得了呢?如果宋子安發現豈不是要出大問題?終于有一天,宋子安不陰不陽地對謝蘭芳說:“蘭芳,我看咱女兒像一個人啊!”謝蘭芳當時正在廚房炒菜,聽了這話驚得把鍋鏟掉在了地上。宋子安像變了一個人,惡狠狠地說:“你是個騙子,你一直在騙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謝蘭芳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宋子安氣得臉色鐵青,轉身出門到小飯店喝起了悶酒,謝蘭芳只有哭……
爭爭吵吵地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謝蘭芳對宋子安說:“子安,咱倆本來就不是合法夫妻,要不,咱各找各的家去?”“不,”宋子安卻斬釘截鐵地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把你女兒送人,咱們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你看怎么樣?”謝蘭芳只得答應下來。不久謝蘭芳到鄉下自己娘家,把不到3歲的女兒托付給了自己的母親趙天秀。
可女兒不是自己所生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宋子安的頭上,兩人還是三天兩頭吵架。謝蘭芳傷心透了,想想這幾年走過的路,看看現在和宋子安過的并不幸福的生活,她心里充滿了悔恨。恰好那段時間,解放戰爭期間被國民黨軍隊抓壯丁去了臺灣的謝蘭芳父親謝天成到大陸尋親,找到了她們祖孫仨。謝天成誠懇地希望她們一起到臺灣生活,他要彌補多年來對她們的欠疚。于是一家人就這樣去了臺灣定居。謝蘭芳從此一心一意撫養女兒,還教她學京劇。為了忘記那些痛苦的往事,她讓女兒琳琳隨自己姓謝,自己也改名叫謝玉瓊。
一晃20年過去,80高齡的謝天成因病去世。葉落總要歸根,去年初,祖孫仨又回到了東江。
四、為別人養大的兒子
天啊!事情居然是這樣,楊宏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楊書義也幾次拿出手帕擦眼角的淚。楊宏看見楊書義這樣,一個不祥的念頭忽然在心里生起,異常緊張地問:“爸爸,那楊全高是不是就是你?”
“孩子,你說得對。但你別擔心,等找到了琳琳,爸爸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楊書義拍拍楊宏的頭,親切地說。
這下滿臉愧疚的謝玉瓊也著急萬分,好半天才喃喃著說:“她現在在外婆家。那天我到你們公司找了楊宏后,的確給琳琳打過電話讓她回來,她一開始說沒空回來,但我說有重要的事告訴她,所以她第二天就趕回來了。我對她說了她的身世,不想琳琳聽完大哭著跑開了,我滿世界找都沒找到。后來打電話給她外婆,才知道她在那里,外婆把我罵了一頓……”
“那還等什么?我們這就去找琳琳!”楊書義斷然決定。
3個人迅速上了車,謝玉瓊坐在副駕駛座上,半小時的功夫就到了謝琳琳的外婆趙天秀家。
車剛停穩,謝玉瓊跳下車,對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婆說:“媽,琳琳呢?琳琳的爸爸來找她了!”楊書義見狀迅速走上前,親熱地叫了一聲“媽”。趙天秀沒應聲,只接過謝玉瓊的話茬說:“琳琳正睡著,哎,可憐的孩子,誰讓她遭的這份罪啊?這段時間來今天才睡了個安身覺……”
“媽,琳琳到底怎么了?”謝玉瓊滿臉羞愧,迫不及待地問。
“哼!怎么了?她跳河了!幸好附近有人看見救起了她,人家問她叫什么、家住哪里,她一概不說,只哭著喊外婆。別人問她外婆是誰,她說是趙天秀,人家才把她送到我這里。在這里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只是哭個不停。我一想這樣下去肯定還會出問題,才托人到鎮上請了醫生來輸液。這不,今天情緒才剛剛穩定了些……玉瓊啊,你看你都做的什么事?”
“媽,我……”謝玉瓊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半晌,進了里屋的趙天秀忽然對謝玉瓊喊:“玉瓊,快進來,琳琳醒了……”幾個人連忙往屋里跑。謝琳琳已經坐在床上,整個人看上去憔悴得像走了樣。謝玉瓊心疼不己,走過去要抱琳琳,可琳琳一閃身躲開了。就在這時她發現了楊宏和楊書義,尖叫一聲要跳下床跑開。說時遲那時快,楊書義一把抓住了琳琳的手,聲淚俱下地說:“孩子,我就是你爸,你媽對你說的都是事實,那都是我們上輩子造的孽。可你要知道,楊宏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什么?!楊書義的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楊書義索性坐下來,緩緩說出了多年來埋在心里的秘密。
原來,楊全高當時發現了謝蘭芳和宋子安的私情后,雖然他作為一個大男人也感覺憤怒,可畢竟是自己沒能讓老婆懷上自己的孩子。于是他以驚人的忍耐力忍受著,并通過各種關系咨詢生兒育女的事,他想只要謝蘭芳懷孕了,謝蘭芳和宋子安的關系就能徹底終結。可他的努力到底慢了一步,一天早上他從夢中醒來,身邊卻不見謝蘭芳,他吃驚不小,馬上起床尋找,但找遍整個劇團也不見謝蘭芳。他沒辦法,跑到宋子安家,卻發現宋子安也不見了,他家只有宋子安的妻子蘇玉娟和不到2歲的兒子。他和蘇玉娟鬧了個大紅臉,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楊全高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幾天后,蘇玉娟找上楊全高的門說:“全高,你們之間的事我都知道,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還是快去找他們回來,不說別的,這孩子可不能沒有爸啊……”楊全高心里一酸,含淚答應了。
楊全高出門尋找妻子,可半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找到謝蘭芳和宋子安,只得失望地回家,不知怎么的先到了宋子安的家門口。蘇玉娟正在屋里逗孩子唱歌玩游戲,楊全高在門外聽著聽著,止不住眼淚就往下掉。他聽不下去了,轉身要走,蘇玉娟看見了他,忙問他找到人了嗎?楊全高搖搖頭,蘇玉娟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沒抱啥希望。”楊全高一時不知道說啥好。
蘇玉娟說:“要不,我把孩子留給你吧,畢竟宋子安搶了你妻子……”“不,這怎么可以?”楊全高連連搖頭。
“大兄弟,我一看你就是個實誠人,我知道這樣的事你做不了。好了,我也是說說而己……”蘇玉娟長地嘆了一口氣說。
哪知道第二天,楊全高給宋子安的兒子送零食過來時,不見蘇玉娟人影,只看見熟睡中的兒子。他發現桌上有一封信,馬上打開來看,一下子傻眼了。
大兄弟: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你要找兩個存心躲你的人,那是多不容易的事啊,算了,咱就認命吧。其實,你出門后我就一直在想:宋子安搶了你老婆,現在我把他兒子留給你,你不是沒孩子嗎?其實這也算公平。再說了,你想想,我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多不容易,我是傷透心了。大兄弟,拜托了!我給你磕頭了!
楊全高看不下去了,他心里有一種要被掏空的感覺……
當天夜里他琢磨了一宿,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叫楊宏。幾天后,他帶著楊宏離開了東江,自己也從此改名叫楊書義……
在座的人聽了楊書義的話,都驚訝萬分。謝玉瓊幾乎脫口而出道:“你、你一直沒有結婚?”“是啊,這點楊宏可以做證,到外地后他一直問我他的媽媽在哪里,我說去世了。后來他長大了,懂事地讓我為他找一個媽媽,我哪能呢?在我心里,我……”楊書義深情地看著謝玉瓊,聲音有些哽咽。
“這么說,琳琳和楊宏可以不必分手了?”謝玉瓊又驚又喜,眼里閃著晶瑩的淚花。
“是的,”楊書義也無比輕松地說,旋即又感嘆,“只是琳琳吃了太多 的苦啊!”
“是啊,這孩子懂事后老向我要爸爸,可偏偏是我把她和你分開了。這孩子后來從外婆口里隱約聽說了我們婚變的事,所以對我格外仇視,一直不肯原諒我……”謝玉瓊泣不成聲地說。
一直沒有說話的謝琳琳這時早已淚流滿面。謝玉瓊連連催促謝琳琳叫爸爸,琳琳才仿佛明白過來,情不自禁地撲進楊書義懷里,哭著喊了一聲:“爸爸……”
楊書義緊緊摟著謝琳琳,聲音顫抖地說:“琳琳,琳琳,我的好女兒!”謝玉瓊和楊宏也走上前,幾個人緊緊地摟在了一起。趙天秀在一旁看著,滿是皺紋的臉上淌下了熱淚。
五、相逢一笑泯恩仇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蘭芳大劇院”工程順利竣工了。按照事先計劃,劇院落成慶典儀式這天晚上,隆重舉行劇院落成后的第一場演出,當然節目非京劇莫屬,所邀請的演員不是現在當紅的名家,而是沉寂了近20年的優秀演員。在首場演出中,楊書義和謝玉瓊都將登臺獻藝。
璀璨的燈光,紅色的帷幕,京胡、鼓板,像是從遙遠的時空中穿越而來,散落一地的鏗鏘。穿著羅裙的宮女提著彩燈從幕布里飄了出來,后臺響起一聲“擺駕”,悠遠綿長,謝琳琳興奮地鼓起掌。片刻,謝玉瓊扮演的楊貴妃上場,她手拿一柄富貴壓金折扇,十指丹寇,光彩照人,輕移蓮步,撣開水袖,翻轉折扇,唱道:“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東升。”
臺下這時響起一陣掌聲,從幕布里走出身著龍袍的唐明皇。楊宏激動得站起來,對謝琳琳說:“爸爸,是爸爸!”
上來的的確是楊書義。他扶著謝玉瓊唱:“勸妃子休得要珠淚盈眶,聽孤王把前情細說端詳。”他一邊深情款款地唱著,一邊定定地看著謝玉瓊,眼神里流露出一種別樣的情愫……
就在這時,高力士一手握著拂塵一手端著酒盤,從一側走了出來,卑躬屈膝,戰戰兢兢的。這是誰呢?楊宏問謝琳琳,謝琳琳也直搖頭。這時,戲臺上高力士正跪在貴妃面前勸她喝酒:“娘娘,人生在世如春夢,您且自開懷吧,且自開懷飲幾盅。”
忽然謝玉瓊嘴巴張大,吃驚地問:“你、你是宋子安?”“是,我是罪人宋子安。”扮演高力士的宋子安把頭深深地埋在地上。
幕布就在這時合上了。楊宏正在奇怪,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他按鍵接聽,楊書義激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宏兒,帶上琳琳,快來后臺!”
楊宏和謝琳琳飛跑到后臺,楊書義、謝玉瓊和宋子安都在。宋子安剛要說話,楊書義卻已經開口,娓娓道出了這次演出的幕后故事。
原來離開東江數年的楊書義之所以回來修建“蘭芳大劇院”,一是為弘揚國粹京劇藝術,二是以此尋找謝蘭芳。也是天從人愿,楊書義不僅親自招聘了自己的女兒謝琳琳,而且謝蘭芳也重新走進他的生活。這真是他喜出望外的事。可是,他們一家人是團聚了,但那天看著表面高興內心失落的楊宏,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回宋子安還有蘇玉娟。他的這個想法得到了謝蘭芳的支持,于是在各大媒體上刊登廣告尋找當年劇團的同事,以及舉辦劇院落成慶典和首場演出的公告。
還別說,就在慶典儀式舉行的前兩天,一個同事打聽到了宋子安的消息。楊書義馬上給宋子安打電話,宋子安一聽是“楊全高”,沒說上兩句話就掛了。楊書義又打過去,誠懇地對他說:“子安,那都是過去20多年前的事了,我這次找你,不僅是為我們共同的京劇事業,還要特別告訴你,我和蘭芳又重歸于好了,而且你的兒子就在我這里……”宋子安聽著這天方夜譚般的故事,清瘦的臉上爬滿了淚,顫抖著聲音問:“我的兒子?他現在怎么樣?”“子安,看把你急的。我必須告訴你,想要看到你兒子,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你還有蘭芳三人同臺共演一出貴妃醉酒……”宋子安感動得流下淚來,連連說:“全高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按時參加劇院落成慶典。”于是他做了精心準備,今天如約來到了現場。
聽著楊書義的講述,楊宏眼里盈滿了晶瑩的淚水。這時楊書義話題一轉,親切地對楊宏說:“宏兒,快來見過你父親!”楊宏有些猶豫,但宋子安卻一下跪在楊宏面前,聲淚俱下地說:“孩子,我是爸爸呀,爸爸對不起你!可你知道,這么多年爸爸妻離子散,一個人孤獨地過著日子,老天爺已經懲罰了我啊……”楊宏拼命拉起他,哭著喊:“爸爸……”
宋子安站起來,轉身又跪在楊書義面前:“全高,我對不起你,我搶了你妻子,你卻寬宏大量深明大義,這么多年養大了我的兒子,讓我怎么謝你好呢?”
楊書義一邊拉宋子安一邊呵呵笑著說:“不只是養大了你的兒子啊,我還要把我女兒嫁給你兒子哩!”
“是嗎?這真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事啊!”宋子安頓了頓,愧疚而又欣喜地說:“我們3個人本是好朋友 ,后來都怪我……現在我們又結成了兒女親家,這真是梨園未了情啊!”
“誰說不是呢?”其他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繼而開心地笑起來。宋子安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哎呀!臺下那么多觀眾還等著看戲呢,我們趕快上場吧……”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