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的鳥，你往哪里飛

劉軍是個部隊機械師，他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崗位上已經默默耕耘了七、八個寒暑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已經奔三十的劉軍一心撲在工作上，以致把戀愛、結婚這終生大事給耽擱了。這件事一直拴在了劉軍媽的心口上，使她食不甘味、寢不安眠。前不久，劉軍媽終于托人給兒子物色了一個女孩。女孩名叫露露，容貌甜潤水靈，是看一眼都會攝走小伙心魄的那種。劉軍媽催劉軍快快回來相親，然而，部隊戰備緊張，劉軍遲遲動不了身。露露等得不耐煩了，她托人捎話給劉軍媽說，既然劉軍不在乎她，那就別見面了。聽了這話劉軍媽臉色大變，心如搗鼓。露露可是百里挑一的一朵花呀，要是失去了這朵花，劉軍還不得后悔一輩子呀。于是，劉軍媽一面上門說好話，一面動員有說服能力的三親六故去做露露的工作，鑒于劉軍的特殊情況，能不能讓露露到部隊去跟劉軍見個面。露露一聽，不禁笑出了聲，這簡直是笑話，難道我露露是嫁不出去了，要這么卑躬屈膝地倒追上門？

這下更把劉軍媽給惹急了，劉軍不能回來，露露要是再不肯去跟劉軍會面，這門親事是沒等含苞就被霜打蔫了，哎呀！這可咋辦哪？劉軍媽急得跺起了腳。這一宿，劉軍媽幾乎沒合眼，她想再搬救兵上門去“進攻”，可想來想去再沒有合適的人選了。最后，她打定主意還是由自己披掛上陣去貼個老臉說說看。可自己上門該怎么說呢？說劉軍很想見她、很想跟她交朋友？這有啥說服力呀。要不說劉軍為獻身國防誤了談情說愛，新時代的女孩應該擁軍，為鞏固國防出力？笑掉大牙，這樣的說辭還不把人家女孩給惹翻了才怪呢。那怎么說呢？怎么說呢？哎呀，劉軍媽一個勁地問自己，她可是把腦袋都想破了，還是沒有想出合適的說辭。對了，露露媽有頭疼病，曾聽劉軍說起過，他們那地方有一種鮮草可治這種病，何不讓劉軍替露露媽尋找草藥，讓露露以為其媽取鮮草藥為名去一趟部隊，這樣，兩個小年輕不就見面了嗎？于是，次日一早，劉軍媽便“策馬上陣”了。見了露露后，劉軍媽先是寒暄了幾句，然后便單刀直入、言歸正傳：“哎呀露露呀，你媽的頭疼病是不是常犯呀？”露露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說：“是常犯的。”“吃了不少藥了吧？”劉軍媽有意引話上軌。露露嘆了口氣說：“可不是咋的，我媽都成了藥罐子了，但是吃到現在，都沒有啥效果。”劉軍媽臉上流過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說：“那想不想把你媽的病治好？”“哪能不想呢。”露露不假思索地回答。劉軍媽聽后立刻切入正題：“前兩天，劉軍來電話說，他經一個老中醫指點，已經在野外為你媽認識了一種草藥，療效不錯。但這種藥講究新鮮，越新鮮效果越好。因此采了后必須有專人乘飛機護送回來。你看，劉軍雖有心送藥，但部隊戰備任務又不允許。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讓你去一趟了。我知道，你是個孝順閨女，為了治你媽的病，你一定會竭力前往的！”劉軍媽這一軍將得厲害，露露只能就范了。見露露點了頭，劉軍媽乘勝追擊：“順便，你也可考察考察劉軍……”這下，露露想要說不行都沒法說出口了。

露露終于來到了部隊，一見劉軍的面，還委實讓她眼前一亮：劉軍一米八的個頭，挺拔的身材，五官端正，一副帥氣。可以想見，這“女面試官”的目測面試已經過關。劉軍見了露露后，更是心馳神往，百倍滿意。他對露露說：“露露，你媽的草藥，要等你啟程前采擷，到時候我去為你采。”“謝謝！”露露覺得眼前的小伙不僅是個帥哥，而且還挺孝敬長輩，又挺機靈。于是，那流出來的目光就有些攝人心魄了。

然而，沒等露露把戀愛的烈火熾熱地燃燒，卻當頭澆下來一瓢冷水。剛到部隊的當晚，按露露的心理預期，不說七碟八碗的為她接風洗塵，也得像那么回事吧。然而，當一對初識的戀人正要準備吃一頓像模像樣的飯時，部隊來了緊急命令：當晚有特殊飛行任務。作為機械師的劉軍，理所當然地被召到了戰備第一線。于是，劉軍只能臨時到食堂為露露打來了飯菜，把她孤零零地撂在了招待所的宿舍里。露露獨自吞咽著飯菜，味同嚼蠟。夜很深了，劉軍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露露只能草草地洗漱一下，和衣靠在了床上。直到次日早晨，劉軍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了。當露露看到這一幕時，整個身心都涼透了。她沒想到，這來隊的頭一個夜晚就讓她遭遇了寒冷，這往后要是做了軍嫂，指不定會是個什么樣子呢。怪不得人說當兵的都是傻大兵呢，他們哪懂得感情，哪有人情味！好在劉軍善解人意，左一個解釋，右一個賠禮，好話說了一籮筐，才讓露露那掛滿冰霜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暖意。劉軍見狀，禁不住叫起來：“哎呀，蒙娜麗莎笑啦，終于笑啦！”“討厭！”露露說著用小拳頭不停地捶打著劉軍的背部，逗得劉軍禁不住呵呵地笑道：“哎喲，免費敲背，謝謝，謝謝！”這一下，露露覺得，劉軍在執行任務時看似全把她給忘了，其實，他并不是這樣，他還是挺有人情味，挺幽默的。就在露露對劉軍改變了看法的當兒，又一件讓露露心里不痛快的事兒發生了。露露初來乍到，對部隊上的事兒感覺挺新鮮，尤其是她對那成天成宿在機場上轟鳴的戰機感興趣。于是，她向劉軍要求，要到停機坪上跟戰機合個影。這會兒，劉軍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絕道：“這不行，軍事裝備和環境都是保密的，哪能隨隨便便地拍照呢？”“那你就不能靈活點兒，趁機場沒人的時候給我照一張唄。”露露提示說。“不行，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是保密的！”劉軍一再強調說。露露撅著小嘴，老大的不痛快，想了想，又說：“那你就讓我到機場旁邊照一張吧，這也讓我不枉來部隊機場一回。”“這也不行，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軍事設施和環境都不能擅自攝影，這關系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算了！”沒等劉軍說完，露露就不高興地打斷了他的話，撅著小嘴慪氣了。最后，還是劉軍苦口婆心地做思想說服工作，才讓露露勉強消了氣。

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一個星期快過去了，露露僅一個星期的假期也快滿了，于是，她跟劉軍說：“我準備后天下午回去，你明天給我把媽媽的草藥采來吧。”劉軍說：“露露，真舍不得讓你走，但是沒法子。好，我明天上午去采草藥。”露露聽后滿意地點點頭。然而，讓露露心寒的是，直到次日下午，劉軍也沒去采草藥。這一回，露露果真火了，當她見到劉軍時，“機關槍”就開始掃射了：“你這個沒心沒肝的，你心里有我媽嗎？”“露露，你聽我解釋……”“我不要聽你解釋，我這就走，咱倆的事，到此結束！”露露的臉上被烏云籠罩，沒人能夠挽回殘局。“露露，我臨時去執行一項特殊任務，所以……”劉軍痛苦極了，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任務任務，你去跟任務過一輩子吧……”露露也氣急了，連聲音都變了調。說完，背起旅行袋，呼地一下沖出門去。“露露，你不是后天走嗎，怎么這就……”“用不著你管……”沒等劉軍把話說完，露露就氣憤地打斷了劉軍的話，忿忿然離去了。見勸不回露露，劉軍只能說：“那，讓我送送你。”劉軍緊追了出去。然而，露露卻頭也不回地拒絕說：“不用了，勞不起你的大駕，別費心了，到此為止吧！”劉軍聽到這里，知道他倆的戀愛已徹底沒戲了，他痛苦地靠在宿舍門前的一棵檳榔樹上，順勢滑倒在地，蹲在地上半天也沒有起來。

當天的晚飯，劉軍不知道是怎樣下咽的，他像嚼蠟一樣勉強吞下了半碗飯，然后蔫蔫地走回宿舍去。當他耷拉著腦袋來到宿舍門前時，猛一抬頭，見不遠處立著一個俏麗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前面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露露。在彤紅的晚霞里，微風輕拂著露露卷曲的劉海，水靈的臉龐像秋天熟透了的蘋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出了一束深情而迷戀的光芒，劉軍正想開口，露露卻疾步走上前來，用手捂住了劉軍的嘴，說：“劉軍，你什么也別說了，剛才我想了一路，覺得你是對的，我、我崇敬你，所以我回來了……”“露露，你是明天下午的飛機，我明天上午一定替你媽去采藥，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嗯……”露露欣然地點了點頭，向劉軍報以一個滿意的微笑。“你這只高貴的鳥，我真不知道你將飛到哪里去，可是，現在，你又飛回來了，謝謝你能理解我……”劉軍激動得連說話都有些嗑巴了，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握住了露露的手，生怕她再從自己的手中飛走。露露也滿腔柔情地反握著劉軍的手，萌芽的春情再沒有誰能摧折它。燃燒的晚霞，映紅了一對青春的身影。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