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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曉瓊作品精選

2014-12-29 00:00:00董曉瓊
火花 2014年12期

草垛子

家鄉大面積種麥子的時候,村子里有一個專門脫麥子的場圃。那會兒還沒有收割機來村子,收割時大都是人工。割好麥子后拉到場圃里,那地方很平整,固定放著一臺脫麥機,拉去麥子的一家一家挨著脫。大多數人為了省事兒,脫完麥子后,直接就把那麥稈兒堆成一大草垛子了。也有的人比較勤快,脫完麥子后把那些麥稈兒全都打包成捆立在場圃邊了,大老遠看去,有點兒稻草人的感覺。

我們那時候剛上小學,玩字當頭,學字次要。不過學生們的負擔也幾乎為零,就算有家庭作業,也頂多是寫幾個生字,算幾道數學題,不像現在,什么大班中班小班的。我有次跟一位女幼師開玩笑,說你們這兒干脆再成立個老班算了,讓那些出身社會的人再來補補課,找找童心,往單純凈化凈化。

每年放暑假的時候,也正是麥子混收的時節。除下雨天之外,場圃上白天晚上,幾乎無時無刻都有人在那兒忙碌著。雖然那時候沒有現在的專業機器,但那時候在場圃里脫麥子,幾乎是大伙兒一起干,東家幫西家,西家幫南家。邊干活兒邊喜笑顏開的拉著家常,很是愜意。白天的時候,孩子們也圍在場圃里熱熱鬧鬧的幫大人們扒口袋子。但是都貪玩,也是三分鐘熱度。大人們也沒指望孩子們能做點兒啥,扒口袋子也就是碰上了搭把手。孩子們玩兒的時候,每家的大人們都會叮囑幾句:“好好玩兒,別打架,注意著點兒,別磕碰著。”

我們在場圃上玩耍,大都是圍著那些像稻草人似的麥稈兒捆或是直接堆起來的大草垛子。看完那些抗戰影片后,我們男孩子模仿的很快,把那些大草垛子掏通,躲在里面說那是我們的地道。后來有伙伴說“這躲著玩兒不過癮,咱得跟小鬼子打架。”于是我們就把那些立在場圃邊的麥稈兒捆當成了小鬼子,學著兒童團里的那些人,自制著木頭大砍刀和紅纓槍,朝著那些麥稈兒捆又砍又殺的。沒幾天功夫,那些麥稈兒捆就全都“癱瘓”了。大人們看到后把我們狠狠數落了一番說:“整個兒一群小破壞分子,再這樣搞破壞,告你們家長不讓你們吃飯。”被數落后,我們心里感到很內疚,覺得大人們說得在理,每天也能看到,他們脫麥子扎麥捆,皮膚曬得紫紅紫紅的,有的甚至都發黑起皮了。于是我們覺得真不能再那樣了。

有一伙伴倒跟玩兒出癮似的,不對那些麥稈兒捆打打殺殺了,倒卻成天在草垛子里鉆來鉆去。他在家里是次子,人們平日里稱他連小名兒都省了,直接叫他二小。有次從草垛子里出來后有個大人逗他,說讓他猜個謎語,二小二小,頭上長草,這是啥了?二小回答的特干脆,說管它是啥,反正不是我!在場之人聽后全都笑了。他鉆草垛子不知怎么想出一損招來,說是玩兒鉆地道救人。我們問他咋玩兒?二小道:“找個人,用繩子綁在場圃邊的那棵樹上,我們鉆著草垛子的通道過去,順順利利解救過來就行。”有人挺不屑一顧的,說又沒有小鬼子看管,咋能不順利。要真想玩兒,得有人扮演小鬼子。一聽扮演小鬼子,我們全都后撤了。那時候雖然小,但英雄主義很強,誰都不愿意演反派,更別說是小鬼子了。無奈之下,二小自告奮勇,說他來演小鬼子,但前提是他也能在草垛子的通道里自由出入,誰先被發現了誰就算輸。一聽他自個兒要扮演小鬼子,我們倒沒心思跟他說這些規則了,就想著咋給他好好打扮打扮。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就開始包裝二小了。木頭棍子作槍,找了張白紙,在上面畫了個大圓圈,把圓圈染紅當作太陽旗粘在他那木頭棍前面。又找了個破舊的草帽,把草帽沿全都去掉,剩下那形狀就跟鋼盔似的。他戴的時候,我們又給他左右兩側各墊了塊毛巾,戴上帽子正好撐得緊緊的,兩邊又全都耷拉下來,走起路來唿扇唿扇的。最形象的一點是我們用黑墨水給他畫了一長方形的小胡子,還沒開始演,我們就被二小的造型逗樂了。不過等他包裝好之后準備演時,才發現沒有人質。這回干脆不在我們當中找了,有人給出主意,說小鬼子一般都抓花姑娘,要玩就玩得像點兒,咱也抓個花姑娘。上小學那會兒,男女之間幾乎就是不相往來,有時男女生之間說句話都可能被一些調皮的男生用食指劃著他們自己的臉,嘴里說著“羞、羞”的在那兒笑話好半天,所以玩兒的時候找個女生,顯得格外困難。

二小苦想了一會,看他家那未脫的麥捆時,突然傻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地說讓我們好好等著吧!說著整頓好他那身行頭,拿起那粘著太陽旗的木棍子向那邊去了。我們朝那邊看時,發現二小的姐姐正在他家的麥捆旁跟幾個女生玩石子。我們想著,他肯定把他姐當成花姑娘了。果不其然,那伙伴學著電影里鬼子抓人的樣子,邊往過走邊還說著:“吆西,花姑娘!”

玩石子的幾個女生都沒注意,被他一嚇,有人尖叫了一聲,頃刻間全都起來跑著散開了,他姐卻被他端著那粘有太陽旗的木棍子緊追不舍。他姐邊跑邊問干啥了,他根本不理會,嘴里說著花姑娘的哪里跑,不停地追著。我們全都笑得前俯后仰。最后,麥場圃上的那些大人們也全都停下來了,看著二小那身打扮追他姐,也都大笑不止。追了有那么一陣子后,他爸媽來了,看到后也是特意外的笑了一下,見他還一個勁兒的追著,他爸喊二小:“你個二愣子,干啥了?”他姐趁機躲到父母身后,累得滿頭大汗,小臉通紅,扎著的兩條小辮子也有些散亂了。見此情形,他爸大聲數落:“你個二愣子,再敢欺負你姐,小心我揍你,也不怕人笑話,趕快把那東西全都給我摘了。”他這才停下了。過來后我們邊笑邊說鬼子遇上八路了。后來,這事兒就像是成了一個笑柄,時常被我們提起。

待后來收割麥子全都是大型聯產收割機開到地里作業時,村里那麥場圃就被閑置了。收割機收割麥子時把麥子稈兒也都粉碎了,自那以后,村子里幾乎再沒出現過稻草人似的麥稈兒捆以及大草垛子。此后沒幾年,村里人就不再種麥子了,取而代之的是玉米、蔬菜以及一些比種麥子經濟效益好的農作物。自那時起,麥子就像是退出了家鄉耕種歷史的舞臺。

村子里剛開始大面積種植玉米的時候,我們那時的伙伴還在人們秋天拉回來的玉米秸稈兒垛子里掏洞,但那玉米秸稈兒顯然比麥子稈兒硬多了,而且玉米稈兒的草垛子一般都很大,我們掏了好幾個,但沒有一個被打通。有時鉆到那里面多少有些害怕。慢慢的,我們在草垛子玩兒的時光就被畫上句號了。

有一次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也是關于童年時農村收割麥子的事。文章里附了好多割麥子、脫麥子、曬麥子時的照片,并且每一張圖片下面還有文字說明。文章結尾處說童年時的美好記憶,這些場景或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看完文章后,不但勾起了自己許多童年時的美好回憶,也更想起了曾經的那些小伙伴,于是心頭不由自主翻騰著涌出一句話:曾經一起鉆過草垛子的那些小伙伴們,你們現在一切過得都還好嗎?

每次逢年過節回村子,總會在一起聚聚,但從來沒一次聚得像曾經鉆草垛子那樣齊簇過。扮演過小鬼子的二小,長大步入社會后一直在南方沿海城市打拼著,都好幾年沒回家了。我們聚在一塊兒時跟他通電話,他特感慨地說,還是小時候好啊,人一大了就不自在了!簡單的一句話,像是道出了人生以及現實中的許許多多!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小時候,鉆草垛子時,我們把掏出來那洞稱為草窩。長大了,對于每個人來說,特別是那些漂泊在外的人,我想“家鄉”應該就是那個草窩了吧!

好多次,夕陽西下時,總喜歡獨自到家鄉十多里以外的山下走走。聞著微風中夾雜的各種叫不上名來的草香,覺得那是感悟生命與自然最好的地方。

每次到山下走,總會到長城前的烽火臺下去佇足觀望。仿佛那上面有許許多多無形的字在吸引著,使人不由得想靠上前去細細品讀。曾看過一段史料,家鄉境內的長城建于北齊天保六年(公元555年),也有說建于東漢年間。明嘉靖25年(公元1546年]補舊修新。境內長城約46公里,有三種建筑形式,即臺地長城、口隘長城、山上長城。烽火臺建筑規模依地形而定,一般高6—10米,寬5—8米,每隔百米左右置一墩臺,臺高15米左右。

伴著夕陽撒下的余暉,仰望著眼前高大的烽火臺,曾經金戈鐵馬、烽火狼煙的悲壯,仿佛穿越時空而來。兩個民族、兩種文化、兩個政權在這里較量、碰撞、交融。書寫著一個個不朽的傳奇,演繹著一部部民族融合繁榮的喜劇。

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翻過家鄉的山,到了那邊就是內蒙古。童年的心總是好奇的。課堂上學到內蒙古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時,總想著翻過山那邊去看看。并且也為這想法付出了行動,但到了長城邊下我們就停住了。想著翻過長城,就是出了家鄉,而出了家鄉,就是離開了父母,離開父母,許許多多的安全感就沒了。那時候小,根本不懂得修筑長城的偉大意義。那種下意識的安全感,完全像是一種本能反應,家和父母給人的安全感,仿佛就是與生俱來的。當時聽村里一些三十多歲的人經常哼唱我家住在黃土高坡時,我們當中還有小伙伴開玩笑,說聽到沒,那人說他家住在黃土雞窩!

家鄉的黃土高坡與內蒙古的大草原,在這里被長城分隔開來。此刻看著那些通往塞外的盤山羊腸小道,耳邊回響的不再是那首高亢的《黃土高原》,而是凄涼的《走西口》。有人說,山西人腿短,走不遠,也有人說,山西人戀家,不肯離鄉。但山西先輩當年走西口創造出的一個個商界傳奇,不就是用腳踏出來的一首壯歌?不就是離鄉創業成功的一部血淚奮斗史?而這最真實的一切,在這里,在烽火臺的瞭望下,被古老的長城所——真實地記載!山西人走西口離鄉時的凄涼,創業路上的悲壯,烽火臺看到了,古長城見證了。在歲月的長河中,那些東西全都化成了歷史的音符,隨風飄蕩在塞內塞外的天空上,久久回響!

村里祖父輩的一些人,當年迫于生計,也走過同樣的路。家鄉有一個因長城古堡而得名的村莊叫守口堡。聽人說,那是家鄉通往內蒙唯一的官道出口。里邊的稱為口里,出了口以為的地方,稱為口外。小時候誤以為人們所說的走西口,就是家鄉守口堡的這個口,但后來查閱資料,知道還有一個地方,叫作“殺虎口”。

風蕭蕭,路漫漫。曾經以生命為代價探踏出來的蒼茫古道,如今已被歷史的風沙所掩埋。那上面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荒草。而那些被掩埋了的,也不單單只是那些山路而已,更多的,應該是一種精神,是一種文化。那些透著極強生命力的荒草,無疑成了被掩埋的精神與文化的生命的延續,一年又一年,滿山遍野。

歲月同樣在烽火臺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那些飽經風吹雨淋、時光打磨所出現的溝溝壑壑,在微風中,正訴說著歷史的古樸滄桑。偶爾有幾只鳥雀飛過,在烽火臺上停留片刻后便又輕盈的飛去。看著那些鳥雀飛去的身影,不免會有些疑問,它們為什么不在烽火臺上安家?

曾有一些專家和學者來探訪過家鄉的古長城和烽火臺。他們無不驚嘆,這片黃土地上的祖先,當年以怎樣的毅力、忍耐和艱辛,發揮了怎樣的智慧,將這一奇跡完成!但對于依山而居長城腳下的那些村民們來說,這樣的探訪者以及感慨,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了。村民們不懂更深層次的精神,也不去追溯更古老的歷史和傳說。對于古長城和烽火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認識:那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時光對古長城和烽火臺的打磨村民們無能為力,但人為的破壞,他們決不允許。曾有人想盜取烽火臺里那些古老的方磚,村民們自發組織,全天候輪流看守。并事先商量好,如果發現有多人偷盜,寡不敵眾時,看守者就以響三個大炮為信號。村里聽到炮聲的人,一傳十、十傳百的相互告知,最后全體出動,給偷盜者以最有力的回擊。這一傳遞信號的做法,又著實上演了一次烽火臺作用的現代版。來探訪古長城和烽火臺的那些專家和學者,走的時候帶走的是驚嘆,是感慨,是一幅幅生動的古跡照片。同時,也帶走了村民們一次次殷切的期望。村民們嘴上沒說,但眼神和內心里在祈盼著。祈盼這些人是沖著保護古長城和烽火臺來的,祈盼在這些人到訪之后,古長城和烽火臺會受到更多人的關注,祈盼這些人感慨驚嘆中帶走一幅幅古長城和烽火臺的照片后,不久的將來,會有一項保護和修復工程會在這里奠基開工……

每一次探訪后的結果是怎樣,村民們不得而知,但一次又一次,他們依舊在祈盼著,在等待著。

前不久,聽到一則消息,古長城被規劃到政府的一項建設工程當中了。這里面,與之前那些一次又一次來探訪的專家和學者有沒有直接關系,那些祈盼著的村民們依舊不得而知,只是消息傳到村子里后,村民們一個勁兒的歡呼著,直為政府的舉措叫好。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學會感恩。村民們不會用多么華麗的語言來表達,但那些樸實的行動,已將感恩深深地闡釋。

日落西山時,站在烽火臺下,投來的是長長的身影。放眼望去,山下的那些村子和莊稼地,在夕陽的映襯下,像是披了一層薄薄的金紗。或許,這便是田園風光的又一迷人之處。

此時的古長城和烽火臺,仿佛變得更加威武高大了,就如同一頭雄健的獅子俯臥在半山腰上。日日夜夜,用龐大的身軀,守護著這片土地以及這里所有的人們。

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回家吃飯,這是媽媽真摯的呼喚。無意間聽到這樣一句歌詞時,心卻像是被它沉沉的撞了一下。

被媽媽呼喚著回家吃飯的情形,很清晰,但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也似乎有些遙遠了。那應該是鄉村孩子,特別是那些男孩子童年中最為常見的事,沒了它,童年是孤單的。

回家吃飯,經歷期間,那是一個過程,但等到回味時,那便成了一種情結。每個人從知味覺記事起,母親做飯的手藝以及家鄉飯菜的味道,便成了此生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印跡。離鄉越遠,那印跡越清晰。記得外出念書上的第一節音樂課,老師教同學們唱閻維文老師的《母親》時,許多同學在歌聲中哭了。哭的同學大都是因為離開家了才懂得什么是想家,但感受更為直接的是,外面再好的伙食都不及母親在家里做得粗茶淡飯好吃。那時的年齡,懵懵懂懂知道了能夠回家吃飯的感覺無疑是幸福的。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滿足!當一個人身處異地他鄉,尤其是那些外出打工,從鄉村步入城市的人。走在城市車水馬龍的道路上,看著兩旁林立的高樓和那些各式各樣的店面而感到陌生時,即使一個再小的印有家鄉飯菜的廣告牌出現在一個極不顯眼的小飯店門口時,那種感覺也是幸福的。那種親切感并不一定都能夠用文字和語言所能表述出來,但走在陌生城市中迎來自己一個久違了的微笑,舒緩眉頭的那種輕松,擦擦額頭上的汗,徑直走向飯店的那種喜悅,都是最深情的表達。每每回想,總是令人動容的。那種滿足不僅僅只是因為在異地他鄉吃了一頓家鄉的飯而已!一個人不論離開家時間有多久,距離有多遠,只要找到家鄉飯菜的味道,那便像是找到了家的感覺。

童年時,母親呼喚孩子回家吃飯,大都是因為孩子們貪玩,而長大了,那種呼喚便成了父母等待兒女回家團圓的一種期盼。夕陽下,母親做好飯在家門口的那種等待,對著回家路的那種眺望,想想就使人倍感溫馨,但也使人熱淚盈眶。每一年的春運中,那些提包拎袋,擠滿一輛又一輛列車的回鄉之人,即使路途再遙遠,乘車再疲憊,哪怕一路上只能長時間擠著站在車廂中,但那感覺也是幸福的。這背后支撐他們的,也許就是家的溫馨,也許就是父母期盼他們回家吃飯團圓的那種深切無聲的呼喚。

曾以為,鄉村的孩子不懂得什么叫做“挑食”,但后來知道,不是不懂得,而是沒有更多的選擇。相對貧乏的物質條件讓生活在農村的每一個人深深懂得:能夠吃飽,那就是幸福。一句常常在耳邊回響的有關饑與飽的警示語就是:人不要一飽忘了百饑。雖沒經歷過那樣的年代,但常聽村里父輩祖輩的一些人講起他們所經歷的那段靠一團野菜就能當作一天的干糧而且還要下地勞作一天的苦難日子。對比現在,他們充滿的全是感激。看過一些有關“吃飯”問題的報紙和書籍,說外國種地大都是先進的科學化、機械化,效益如何的好,引來的全是別人羨慕、崇拜、模仿的目光時,內心深處,總是不以為然。每當我站在腳下那片厚實廣闊的黃土地上放眼遠望時,總有一種力量在翻騰涌動:中國用不到世界9%的耕地養活了世界近20%的人口,為世界糧食安全作出了重大貢獻。我們用實際行動回答了誰來養活中國人的問題。這就是一個國家的偉大!而那種男耕女織,充滿詩情畫意的田園生活,或許只有在中國的鄉村才能看到,機械化的時代里,體會不到那種最親近自然所帶來的生活的愜意。

一位從家鄉走出去在大城市里創業成功小有成就的本家親戚回村里探親時,感慨頗深地說,有時城市星級酒店里的一桌山珍海味都抵不住家鄉的一碗手搟面。我清楚,他不是在顯擺,也不是在做作。他曾對我說過自己的經歷,他的創業成功或許和他當初因為吃膩了手搟面加雞蛋而向自己的母親摔筷子有著直接關系。當他真正懂得在他母親眼里那就是當時條件下能給他做出的最好的飯時,他母親已經安靜的睡在了一堆黃土下面。他創業成功第一年清明回村里上墳,在他母親墳前,他整整跪了有半個多小時。回想著那次摔完筷子之后,他母親收拾好碗筷坐在院子里的一處角落里獨自悄悄抹眼淚被他無意間看到的情形時,淚水就止不住的往外涌。他說,要是能再吃一碗他母親親手做的手搟面,那該有多好!但有些遺憾,是人一生中永遠都無法彌補的。之前在一篇文章中看到過這樣一首詩:

前天,我放學回家

鍋里有一碗油鹽飯

昨天,我放學回家

鍋里沒有一碗油鹽飯

今天,我放學回家

炒了一碗油鹽飯

——放在媽媽的墳前!

短短的一首詩,看的人淚眼模糊。

那位本家親戚走之前在我家吃了一頓飯,也許是多少喝了點酒的緣故。臨行時,他單獨叫住我,兩眼紅紅的說,叔覺得你的事業心很強,是個將來能成大事的人,但你必須記住,永遠記住,父母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干什么,永遠都要把父母放在第一位,不管你將來有多大的成就,多高的地位,每天的應酬有多少,但只要父母健在,永遠記得,回家吃飯,懂了嗎?回家陪父母一起吃飯!我清楚的看到,說完后,他兩眼濕潤了。不管他說的是不是酒話,父母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父母健在,永遠記得,回家吃飯,回家陪父母一起吃飯!這些話,我真的深深地記下了。就是現在有時候出遠門,吃飯期間也總會給家里打個電話,聽著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心里便踏實了。而且覺得,一個人不管離家有多遠,只要記得回家吃飯時的溫馨,那心與家的距離,就永遠近在咫尺!

柳筐

在農村,用柳條編筐子,絕對算得上是一項技術活兒。那時候,村子里家家戶戶幾乎都有柳筐。下地干農活兒,給牲畜添草,全都用得上。村子里用柳筐的人不少,但會編柳筐的人卻不多,而且那些會編柳筐子的人也全是一些上了歲數的人。

我的一位本家爺爺,編筐的手藝在村子里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因為老人名字里有個“成”字,所以村里的一些晚輩后生都稱他老人家為“成爺”。老人心腸好,善于助人,七十多歲了身子骨依然硬朗。平日里也勤快,那么大歲數了每天把自家院子里打掃得干干凈凈不說,還把房前屋后的那些空地也整理得格外整潔。成爺家院子東墻外還有幾棵楊樹,人們農閑之時,常會聚在那里閑聊,特別是夏夜晚飯之后,聚在那里聊天的人更是多。有時冬天天氣好的時候,也有許多老人們拿著個厚棉墊子在成爺家院子外南墻根的青石頭上坐著,邊聊天邊曬暖和。后來有位老人開玩笑,說因成爺的勤快,村里才有了他們這支“趕死隊”,成天在這兒排隊曬太陽,就等著“趕死”了,黃土埋到脖子的年齡,曬著太陽,日子過一天算一天。

成爺不但編筐的手藝好,而且心也細,做出的活兒沒人不稱贊的。村里常有一些人割上柳條子拿去請他老人家給編筐。當時老人已經七十多、快八十歲的人了。但除了往回彎筐系時力氣不夠得有人幫忙外,其余的根本不用人打下手。有些人過意不去,請成爺編筐時或多或少給老人家帶些東西,比如像雞蛋、自家地里種的菜等等。但成爺看后總會笑著說同樣的話:“一村一院的,你這孩子不是埋汰我嘛!想要筐子的話,你這些東西怎么拿來的你就還怎么拿回去,要是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給你編了啊!”成爺給人編筐子不光不收那些人拿給他的東西,有時碰上吃飯的時間,成爺跟成奶奶還會特熱情的留那些請成爺編筐的人在他們家吃飯。有些在成爺家吃過飯的人說,成爺跟成奶奶真是金磚配玉磚,成奶奶做的飯真好吃!

成爺編筐,一般大都是在他家大門口的空地上或是院子東墻外的楊樹下,而且那地方幾乎天天都有人在那兒坐著拉家常。用村里人的話說,成爺家那兒有風水。我們孩子們有時放學回家路過,也會在那兒待一會兒,聽聽大人們聊天,順便看看成爺怎么編筐子。

有句俗語,叫長圣人短藝人。我想,如果把成爺說成是“藝人”的話,這句話就被打破了。成爺會的那些手藝,只要有人想學,他全都毫無保留的端出來了。教的時候還鼓勵著說,年輕人心靈手巧,做幾遍就會了。出于好奇,我那會兒還問過成爺,他編筐的手藝是跟誰學的。老人家看看我,眼里全是對孩子們的那種慈愛。邊編筐子邊笑著說,教的不會看的會,多用心,看看就會了。那時候時興那種稍比手指寬的比較硬且有顏色的包裝條,成爺用那編出來的菜籃子,各式各樣的。也不知成爺是怎么搭配那些有顏色的包裝條,編得時候又不畫圖,但編出來后,那圖案比畫出來的都整齊漂亮。要放現在的話,或許也能申請專利了。

成爺不光會編筐子,像草帽、菜籃子、草墊子,小到蟈蟈籠之類的,也都樣樣精通。我小時候喜歡養小動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能玩兒的幾乎全都逮過。有次上完山聽到蟈蟈叫后,悄悄地跟小伙伴們去了好幾次。父母一般不讓孩子們到附近那山上,說是怕碰到蛇。我們逮住蟈蟈后差不多每人都分了一只。我回家找了一個小塑料瓶子,把蟈蟈放進去后還弄了幾個小孔,但掛在屋檐下沒幾天就死了,難過了好幾天。我爺爺說可能是那瓶子上的孔比較小,通風不好,又碰有太陽時,塑料瓶被曬得里面的溫度比較高,所以蟈蟈才活不時長。見我挺難過,我爺爺說過幾天他給找一個放蟈蟈的,到時再逮一只。但沒過幾天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有次放學回家路過成爺家時,見成爺正在那兒編筐子,看到我后笑著說蟈蟈籠給你編好了,說著進院子里給拿了出來。那蟈蟈籠比香瓜大一些,形狀跟梨差不多。成爺說回去后叫我爺爺再拴一枚銅錢當蓋子,就能放蟈蟈了。拿著蟈蟈籠,一路上我特高興。回去后,聽我爺爺說,這個蟈蟈籠是用榆樹條編的。按家鄉習俗,人們一般都不栽榆樹,說是怕家里出“愚”人。我爺爺跟成爺說了想請他給我編個蟈蟈籠后,成爺還叫他兒子去地回來時專門給割了些榆樹條,說榆樹條編出來的蟈蟈籠結實耐用。的確,那蟈蟈籠一直用到我出村念書時還好好的。

不過不幸的是,就在我出村念書的第二年,成爺的兒子,就是給我割榆樹條的,也是成爺的獨子。按輩分,我管他叫大伯,難受看病時,檢查出了不治之癥。起初,怕成爺受不了打擊,誰都沒敢跟他老人家說,但后來大伯病情惡化,身體日漸消瘦,出院后只能躺在家里養了。說是養,其實說白了,那就等于是在家等死了。成爺雖然年紀大了,但心里跟明鏡似的,一點兒都不糊涂。有時年輕人的思維都趕不上他老人家。家里人覺得瞞不住后,緩和著向成爺說了。其實成爺自己猜得早就八九不離十了。家人把大伯的病情跟成爺說了后,老人家只是嘆了一口氣,啥也沒說,默默出去后,獨自坐在了院子外南墻根下的青石上,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豆大的淚珠從眼里滾落了下來。聽本家的親戚說,大伯病重期間,成爺就去看過大伯一次,兩眼紅紅的盯著大伯看了很長時間,最后只哽咽著對大伯說了一句話:“想吃啥,叫你媽給你做!”一句話,說得在場之人全都潸然淚下,有的最后泣不成聲。

自大伯病了以后,人們再不好意思找成爺編筐了,也不再到成爺家大門外坐著閑聊了。有些老人們走過去也是很沉重的嘆口氣,想說什么,但卻欲言又止,最后邊走邊無奈地搖幾下頭,很惋惜的樣子。但成爺每天依舊早早起來打掃房前屋后,有人路過,看到他老人家后敬重中帶著些許同情,問候話也大都是簡單的一句:“成爺,您又打掃了!”成爺頂多是勉強著笑笑,算作回答。有幾次,老人家好長時間才像是反應過來,停下來后,成爺左手壓右手撐在那根立在面前用芨芨草扎成且已磨得很禿的掃帚把上,停頓一會兒后才說:“打掃打掃,看有人過來坐時不干凈!”成爺每天打掃著,但再沒人到那兒坐著閑聊過,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忍心,更多的是愛莫能助!

沒多久,成爺大清早起來打掃時摔了一跤,待人們發現時,老人早已不知在那兒躺了多久了。弄進家醒過來后,人們發現,成爺摔得不會說話了。村里的老中醫,年輕的西醫大夫,全給看過,但都沒找出病因來。家里人想把成爺弄到縣城的大醫院里檢查,但又怕老人去了后不能活著回來,況且家里又有大伯那么一個重病之人,時常得有人照顧。最后成奶奶說,就讓老頭子在家里養著吧!要真有個好歹,也是在家里走的,總比活著去醫院到頭來拉回個死人強。以后的幾天下來才發現,成爺不光不會說話了,而且連吃飯喝水也不會了。輸了好多天液都不見有任何起色,醫生也不敢給用藥了。

爺爺去看過成爺,回來后啥也沒說,只是滿臉的沉重,最后長長嘆了一口氣。

半個月后,成爺走了。出殯的那天,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能出門的幾乎全都去送了。人們沒有太多的語言,只是一直默默地跟著、走著、看著,直到滿眼淚花!

那天晚上,我去了爺爺家。吃飯的時候,爺爺獨自倒了一杯酒。印象中,爺爺之前好長時間都不喝酒了。說到成爺時,爺爺頓時滿眼滿眼的淚花。奶奶惋惜道,說那么好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爺爺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淚,說他哪是摔死的,他那是自己把自己活活給餓死的!村里之前在成爺家院子外面坐著青石頭曬太陽的那些老人們也這樣說過。爺爺說他去看成爺時,成爺雖沒開口,但眼神里已經把他想說的說出來了,爺爺聽得懂。村里人都知道爺爺跟成爺那是最要好的。我雖沒去,但聽爺爺說著,想象中,腦海中也浮現出了當時爺爺去看成爺時的情形:成爺沒有說話看著爺爺,爺爺也沒有問話看著成爺,兩位老人通過眼神在用心交流。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成爺剛強了一輩子,晚年咋能眼睜睜看著獨子走在自己的前面。小時候聽人說,人不吃不喝,生命最多能夠維持七天七夜,而成爺,一口飯沒吃,一滴水沒喝,整整十三天!

成爺走后沒多久,大伯也去了。如果說成爺家之前是盞燈的話,那大伯走后,這盞最后的燈也滅了。成爺家房前屋后之前一撥兒人一撥兒人坐著拉家常的熱鬧場景從此被一片消寂所取代。深秋時,院子東墻外的那幾棵大楊樹上的黃葉大片大片的飄落下來,但再沒有人打掃了,看著樹下那些堆積的厚厚的黃葉,不由地會讓人想起落葉歸根這個詞。

成爺不在后,村子里用柳條編筐子的場景就很少再看到了。而且隨著農村農業生產生活條件的提高,人們用柳筐的地方也比較少了。現在有些土產日雜店里也有專門賣柳筐子的。我那次看到后還專門留意了,不是自己有私心,真的,總感覺土產日雜店里賣的那些柳筐子不如成爺編的那些筐子好。

中國古人常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后,不是說兒女子孫多,不是這個意思。兒女子孫再多,沒有人才,沒有德行,沒有學問,沒有智慧,那沒用處。對于成爺來說,他留下的那些用柳條編筐子的手藝,還有他的那種德行,那就是我們這個村子的“后”。那就如同家鄉原野上那些小草的種子一樣,在春風中破土而出,在夏日里茁壯成長,在金秋中滿滿收獲,在寒冬里厚實儲藏。一年四季,斗轉星移,生生不息!

牧羊人

傳統意義上,放羊是很被人們所看不起的,認為那是最沒出息的人才會干的事。村子里一些大人們常數落那些不好好學習的男孩子,說再那么晃下去,以后一個個都得去放羊。這種對放羊或是放羊人的看法,在農村似乎由來已久,而且根深蒂固。

我家鄉在晉北地區的農村,童年的記憶里,家鄉的水草很豐富,不過那時候村子里養羊的人家并不多,估計最多也就七八戶,而且幾乎全是“世襲”下來的。那會兒村子里的那些養羊戶也并不是單以養羊為主,屬于半耕半牧的那種。

村子里水草豐富,放羊自然也不怎么費事,平日里見村里放羊的那些人找一個比較開闊一點兒的草灘,一個人就能看管一大群羊。不過后來的一次經歷讓我覺得放羊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即使在開闊的大草灘上,要想把羊群看管好,那也得多少是個有點兒經驗的人。我們兒時一伙伴家里養羊,有次他爸媽到親戚家辦事兒,走的時候安頓那伙伴給羊割些草。也不知那伙伴是不想割草還是想著到草灘上玩兒,硬拉攏著我們幾個經常在一塊兒玩兒的伙伴跟他一起放羊。怕我們不跟他去,那伙伴還把他家里那些長鞭短鞭、大鞭小鞭全跟亮家底兒似的拿出來了,給我們六七個小伙伴每人分了一桿。我們覺得新鮮,拿上鞭子后只顧著甩鞭了。到草灘的路上,那伙伴還特自信地說,今天羊肯定吃得特飽。我們其余幾個人沒心思管他家羊吃飽不吃飽,只顧著比誰的鞭子甩得響。把羊趕到草灘上后,那伙伴家的羊不知是興奮的還是被我們左一聲右一聲的甩鞭聲給驚嚇的,不好好吃草不說,而且東一只西一只的四處亂走。我們沒啥經驗,哪只羊亂走就跑過去往回攆,只想著把羊往一塊兒趕,但越是那樣,那羊越亂跑的厲害,最后炸群了。我們一個個累得都跟跑馬拉松似的不說,而且有幾只羊跑進玉米地差點兒都沒找到,著實把我們嚇了一番。要不是碰到村里兩個放羊的大人過來幫忙,興許那天真收不了場了。事后那伙伴他爸常因為那次放羊的事兒數落他,說不好好學習,以后放羊都放不了。老師在課堂上講內蒙古大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時,有同學想象不到,我們在課下開玩笑,說羊跑玉米地里那情形估計跟“風吹草低見牛羊”那情形差不多。那伙伴聽后苦頭苦臉的,私底下央求似的跟那天叫我們和他放羊的那幾個伙伴說,放羊那事兒就算過去了,以后別再提了,還說以后真得好好學習了。一聽這話,我們其余人都開始唏噓了,罵他廢話不說,還東一句西一句跟上思想品德課似的數落了他一番,說放了一次羊,一伙伴又補充,說不對,應該是失敗的放了一次羊,就學會豬鼻子插大蔥了,裝啥大象啊?那伙伴聽著,臉色比那次放完羊回來都難看。

后來連續好幾年干旱,村里那些水渠全都干涸了不說,草也長得大不如從前了。村里放羊的那些人每天都要走很遠的路,找好幾個草灘。早出晚歸,而且一整天幾乎是不停的走,蠻辛苦的。有人感慨,說干旱年限,放羊都不好放!之后村里來了幾戶從內蒙那邊搬遷過來的人家,來的時候幾乎每戶都帶著一群羊。搬遷戶中有一個年齡跟我們相仿的男生插到我們班念書了。不過那男生性格特內向,平日里表現的比淑女都淑女。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是剛來的比較陌生,但好長時間了還是那樣,有時看他孤零零的坐在那兒,都覺得怪可憐的。有次放學,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兒的那幾個伙伴相跟著回家,在巷口一拐角處看到那男生了,半蹲著倚在墻角下,書包在一邊放著,兩眼紅紅的。我們幾個過去問他咋了,起先他不說話,但問了幾句后,那男生頓時就哭得止不住了,而且越哭越委屈,邊抽搐邊狠狠擦著眼淚。問清后得知,同年級外班的幾個男生經常欺負他,放學那會兒剛又推攘他了,還說小放羊的來我們村干啥了?要放平時,估計我們頂多找欺負他的那些人說說話,怎么說他也是我們班同學了,以后別再欺負他就是了,但碰巧的是那陣子我們正都看電視劇《水滸傳》,那感覺,就跟給“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找到十足的借口似的,找機會在背地里把外班那幾個男生狠狠收拾了一頓,還叫他們以后不許欺負那男生不說,要是敢把這事兒告訴老師,下次收拾的更狠!我們說的他們倒是全都做到了,但后來那事兒不知怎么被一個讓我們收拾的男生他爸知道了,碰到我們后說,一村一院的,以后在一起好好玩兒,別打架。家里養羊那伙伴說,早知道是這樣,就應該多安頓他們一句了,要是敢把那事兒告訴父母,同樣收拾他們!

自那以后,插班進來那男生慢慢跟我們玩兒在一塊兒了,而且對我們也是特感激的那種。時不時把他從內蒙帶過來的像小蒙古刀之類的拿給我們,不光讓我們玩兒,有的都直接送我們了。知道我喜歡養狗后,還說等他再回內蒙老家了,給我弄條牧羊犬。那狗特大,他們那地方的人放羊,一般都帶著牧羊犬。一聽這話,家里養羊那伙伴挺來勁,說要能弄到的話多弄幾條,他也想要。見他積極性挺高,我們又開始用之前“風吹草低見牛羊”那事兒打擊他。不過那么一說倒把話題扯出來了,許多小伙伴都挺好奇的問那男生見沒見過大草原,那男生搖搖頭,說他也沒見過。于是我們那會兒就有了一個想法,等以后長大了,一起去內蒙古,去看看大草原!

有一年冬天,那男生回內蒙老家了,回這邊的時候,給我們帶了一些牛肉干之類的吃的,最讓我們沒想到的是他真給帶了一條純黑色的牧羊犬,不過把我們都叫去后顯得挺難為情的,說他親戚家就剩下這么一條小牧羊犬了。本來是他親戚打算把那牧羊犬養大后留著自家看羊的,他好說賴說最后給我們抱來了。他說等以后他親戚家那牧羊犬再生上小的了,他再給往來抱。我們聽著都挺感動的。我也怕他不好意思,說我家有一條土狗看門就行了,那牧羊犬就給家里養羊那伙伴,等長大了正好跟那伙伴他爸去放羊。說著我們全都笑了。

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有次大雪過后,那男生叫我們去他家玩兒,中午時,他媽媽和他硬留著我們在他家吃飯,那也是我們長那么大第一次吃川羊肉。不過我們那會兒還叫不上菜名兒,只是覺得羊肉卷和酸辣白菜粉條混在一起吃挺新鮮,味道很好,又碰天冷,我們幾個吃得特別香,而且也吃的特別多。吃過飯到隔壁后,有一伙伴問那男生,說中午吃飯咋沒見他爸。那男生說他爸放羊,中午不回來,早上走的時候帶了干糧和水。家里養羊那伙伴聽后挺吃驚的,說這天氣咋還出去放羊?雪還沒消呢!天又這么冷,他家的羊都好幾天沒出群了。那男生說他家沒有玉米秸稈兒之類的干草,秋天時他爸媽拉回了一些干樹葉,但一直放在草房里,備著下雪天羊不能出群時喂。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天那男生留我們在他家吃飯也不是碰巧,他家一年都吃不幾次川羊肉。就跟家里養羊那伙伴說的一樣,養羊的吃不上羊肉,不是不愛吃,而是舍不得吃!

那男生請我們吃過川羊肉沒多長時間,一次玩兒的時候跟我們說他們又要回內蒙老家了。我們聽后半信半疑的,家里養羊那伙伴還問了一句,說這咋跟小孩子玩兒過家家似的?但那男生沒說話。幾天之后,他們真的又要搬回去了,我們幾個小伙伴一起去送的他。本想問他為啥要走,但誰都沒說出口,就如他剛到我們村時我們中沒人問他為啥要來一樣。記得那天一輛大汽車裝著他家所有的羊,一輛小貨車拉著家具以及他和他爸媽。裝好車后,那男生他爸還笑著摸了摸我們幾個小伙伴的腦袋,說要好好學習,等放假了去他們那兒玩兒。那笑很憨厚,也很純樸,黝黑且帶紅褐色的皮膚把牙齒襯托的格外的白。車子起動走出一段距離后,那伙伴從車窗探出身來向我們招手,隆隆的貨車聲湮沒了他的話,最后時隱時現聽到他說,等長大了,我們一起去看大草原。那聲音喊得很竭力,也很哽咽。那一刻,我們全都哭了。那男生回去后給我們寫來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要給我找牧羊犬,要我們去他們那邊玩兒,長大了一起去看大草原,而且還說他們當初來我們村是因為那邊遭了災,又要回那邊是因為他爺爺奶奶歲數大了,不愿離開他們那村子往我們這兒搬,身體又都不好,所以他爸又決定搬回去照顧爺爺奶奶了。村子里一起搬來的那幾戶,也只有他們一家又搬回去了。之后,我們雖然同那男生一直都有聯系,但自那次分別后,再未見過面。雁來雁往,十幾個春秋眨眼間就過去了,在這期間,不光是當年我們那些孩子,就是農村的變化也太大太大了!

現在,農村里養羊的人家很多,但大都是圈養了。有的四五個月就能出欄,經濟效益比種地強好幾倍,牧羊人不叫牧羊人,改稱養羊專業戶了。

有次北京的幾位朋友來家鄉,我帶他們到附近的山上逛了逛,看到山腳下有位牧羊人正趕著一群羊在那兒放羊時,覺得特新鮮,下車后便拿出相機拍起照來。其實不光是他們,就是我也覺得這種放羊的情形現在很少見了。而且看著那牧羊人,我不知怎么突然間想起那男生跟他爸媽了,還有那時候許許多多的事兒,那男生送我們蒙古刀,給我們帶牧羊犬,我們到他家吃川羊肉……也許是出于懷舊,也許是覺得親切,我走上前跟那牧羊人打了聲招呼。一聽我說的是方言,牧羊人也不像之前那么陌生的看著我們了。在一處背陰溝里坐下后,我遞給他一瓶礦泉水,正好借機跟他聊了起來。牧羊人說現在大都封山禁牧了,羊不能上山放。談到圈養羊時,牧羊人說那投資成本大,而且全都是喂飼料,不到半年就出欄了,羊肉一點兒味道都沒有。這年頭這病那病,估計有許多病都是吃出來的。說到這兒,牧羊人還跟我說,現在城里那些有錢人買羊,都想著找像他這樣經常放著的羊買,吃青草,喝山泉水,喂料時只喂玉米,不加一點兒飼料。而且價格每斤還比圈養的羊要多給好幾塊。不過他說現在有的人也真不地道,為了錢,啥事兒都干,之前有人找他,說等賣的時候,想把圈養的羊混到他的羊群里賣高價錢,到時肯定少不了他的好處。牧羊人沒答應,說不能為了幾個錢干昧良心的事兒,得給兒孫后代積德。他這輩子沒啥出息,苦點兒累點兒沒啥,唯獨希望的是孩子們能夠好好念書,將來能夠有出息。

聽牧羊人說著,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不由地側過頭來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我也突然間想起曾看過的一篇報道,是一位記者與農村放羊娃的一段對話:

“為什么不上學?”

“放羊。”

“放羊干什么?”

“掙錢。”

“掙錢干什么?”

“娶媳婦。”

“娶媳婦干什么?”

“生娃娃。”

“生娃娃干什么?”

“放羊。”

現在,我覺得這種現象在農村正在從本質上悄然轉變。牧羊人純樸實在的話,也讓我聯想到了許多。現在社會上都講傳遞正能量,而牧羊人剛才那番話里,所折射出的純樸、善良、誠信、奉獻……不正是社會以及我們每個人所需要的嗎?要不是同他交談,真的很難相信,一位農村里的牧羊人,能夠說出那么一番話!

世俗的目光,有時真的抹殺了太多太多的真善美!

夕陽西下時,拿相機那朋友伸縮著他那單反相機的長筒鏡頭,嘴里說著“真美”“漂亮極了”之類的詞,找各種角度不停地拍著。直到我們離開時,感覺還拍得猶意未盡。

我們走后,牧羊人也起身了。有一段距離時,聽到了牧羊人的甩鞭聲,那朋友有些忍不住,停住后轉過身去拿著相機又拍了一陣子。我們其余人也佇足回首。夕陽余暉的襯托下,云淡風輕。青色的大山,蔥綠的樹木,潔白的羊群,嫩綠的小草,牧羊人甩鞭嫻熟的動作……真的很美的一幕!我們一直看著,直到牧羊人甩著鞭子趕著羊群消融在遠處的夕陽里。

我想,平日里能讀懂牧羊人的,或許只有那一聲悠揚而婉轉的鞭聲!

原野

原野是我后來對她的稱呼,說是稱呼,但在內心深處,我覺得那更是對她的一種敬畏。村里人一直都習慣上把她稱為大草灘。

原野在村子最東面,面積差不多三四十畝的樣子,上面分散著許多柳樹。不過不是垂柳,那種柳樹比較粗大,有的甚至比楊樹都高壯。

我那時候跟小伙伴們暑假里在原野上放牛,就和簽了合同似的。不論走的時候是不是相跟著,但目的地肯定是原野。之所以總是如此,一來是因為那時候原野的草長得確實豐盛,再者主要是那地方大。我們去了之后,把牲畜的韁繩往它們脖子上一盤就啥事兒不管了,任其自個兒尋草吃。我們找棵遮陰比較大的柳樹,要么嘴里銜著一根芨芨草躺在下面歇息,要么坐一塊兒閑聊或是玩兒別的。不光我們孩子們是這樣,就是到原野里放牧的那些大人們也一樣,把牲畜趕到原野后也都坐在樹下抽煙或是閑聊了。

慢慢的,到原野里放牧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涵蓋了大半個村子。有的大人們直接帶著撲克,而且有好幾撥兒,打牌時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不過夏季放牧唯獨羊群不進原野里。那時候的人們也真的挺自覺,因為羊群走過的草地,其它的大牲畜不肯吃,有的羊群路過,頂多也就是打個擦邊球,對于原野里吃草的那些牲畜沒有任何影響。

放牧的人越來越多,原野上自然也就變得越來越熱鬧。路過的人看到感嘆:那陣勢,怎么就跟趕集似的?大人們都到了不亦樂乎的地步了,至于我們孩子們,那就更不必說了。有一個家里沒養大牲畜的伙伴,想跟我們一起去原野上玩兒,說正好他的暑假作業還沒寫完,每天自個兒在家里寫悶得慌……聽出他的意思后,沒等他說完,就有人開始打擊他了,說裝啥好學生啊,顯得就跟學習有多刻苦似的,干脆把鋪蓋卷兒搬去住那兒算了!不料另一位朋友笑了一下,說別搞特殊,家里沒養牛馬驢騾之類的,不行干脆把豬趕到原野里放吧?我們的數落聲中,那伙伴嘌著白眼說了一句:啥哥們兒了,真不好處!

這事情過去沒幾天,又一次到原野放牧時大家正躺著閑聊,突然一個伙伴見鬼似地指著路邊大聲嚷嚷。我們好奇地坐起來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之前被奚落的那位伙伴正騎著一小毛驢大搖大擺的向我們這邊走來了,還特得意的甩著韁繩拍打著驢屁股。起先我們一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伙伴,但之后大伙都差點笑抽了。那派頭,整個兒一電視劇里的小鬼子!過我們這邊后,有人問他,說他家啥時候買驢了?那伙伴說是他借的。聽他這么一說,再附和著他那表情,我們笑得更抽了。以前只聽過有人花錢雇人放牧,還從未聽過有人借著牲畜來放牧的。這原野的吸引力倒真夠大的啊!不過沒幾天,那伙伴就給放出事兒來了。下午騎驢來原野上后,我們見他軟綿綿的,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樣子。起先以為他是中暑了,但越看越不對勁,之前見過有人中暑,但不是他這癥狀啊!沒多長時間,那伙伴軟得癱那兒不說,而且滿頭大汗,嘴里還吐著白沫。見勢不對,我們忙把他弄回村里那老醫生那兒了。確診后得知,那不是中暑了,而是農藥中毒了。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出原因,他騎驢坐的那個袋子是放過農藥的,又加上天熱,氣味揮發比較強,出汗以后又接觸到皮膚了。輸了好幾天液,我們去看望他時,那伙伴說,這回真得好好在家寫作業呀!

秋季開學的時節,到原野里放牧的人便開始少了。一來少了像我們那些上學的孩子們,再者,許多大人們都張羅著秋收了,放牲畜也就成了捎帶著干的事兒。這時的原野里,能看到的大都是之前打擦邊球的羊群。秋收過后,冬天,甚至直至第二年春季,原野里幾乎全是羊群的影子。同夏季時相比,給人那感覺就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似的!

深秋時的原野,遠沒有夏季時的繁盛了。看著那些枯黃的芨芨草在秋風中瑟瑟抖動著,頓時感覺凄涼了不少。我們也在秋季里去過,但那么大一個原野,就我們幾個人。盡管生著非兒的出花招,挖閃窖、把樹與樹之間的柳條捆在一塊兒蕩秋千、傍晚時點著干樹枝后再放些艾草,專門用煙熏蚊子,花樣很多,但總覺得不如夏季那會兒熱鬧。人少了,感覺就是空蕩、冷清。

再往后,便是冬天了。要是寒假里碰上下雪天,我們常會帶著狗到原野上面逮野兔。那會兒年紀小,也不懂得欣賞啥自然雪景。只是走在那上面覺得原野上的雪特白,平平整整的,放眼望去白得有些刺眼,其它的就沒多注意了。那時候只是一門心思想著逮野兔,但回家時別說野兔了,兔毛都沒逮著,而且弄得鞋子褲腿全濕了。回家后幾乎個個都被父母數落,說要是學習有那么大精神,以后肯定都能考個好大學!

待后來我們都大了,到原野里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全都出村念書以后,幾乎就沒再去過原野了。而且村里人的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好,耕作大多數都已是小型機械化。村子里養大牲畜的人家越來越少,也幾乎不再放牧了。包括現在許多人養羊,也大都是圈養。我想著,這種情形之下,原野里的草木應該長得更繁盛了吧?盡管這些年有些旱,但至少牲畜少了。

夏天時回村子,碰到了一個兒時跟我們一塊兒在原野里放牧的伙伴。他剛成家,也在村子里務農了。談到原野時,我還挺向往的說現在原野里的草一定很豐盛吧?不料那伙伴說,原野早就被人開荒種地了!這回答,頓時讓我目瞪口呆了!

聽他說完后,我還特意抽空去了趟原野,但原野之前的面貌早已蕩然無存了,而且柳樹也全都不在了,要不是有明顯的地理標志,還真以為走錯地了。眼前的原野,儼然已是一片莊稼地了。

我在那兒站了很久,有些懷疑似的想,這就是承載了我們那一茬孩子大半個童年的原野?

回的路上,我的腦海里不斷閃現著原野之前的樣子以及剛才所看到的情形,走著走著,腦子里忽然閃過這么一個念頭:不管干什么事,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我們總應該給后人留下些什么!

遠去的蛙聲

從小生在農村,對于蛙聲,似乎從來都沒在意過。也許太熟悉的緣故,認為在農村里聽蛙聲,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在村子時,夏夜里有時熱得睡不著,聽著村邊不遠處那些小水渠或是池塘里傳來的呱呱、呱呱的蛙叫聲,都覺得特反感。不過準確地說,那會兒聽到的也不一定全是蛙聲,因為我們那時候也分不清啥是青蛙、田雞、或是蟾蜍,習慣上把那些全都稱為蛤蟆了。

聽村里一些老人們說,蛤蟆躲端午。就是端午節那天,蛤蟆都躲起來了。不管是在池塘還是水草地里,全都找不到。村子里有人做過試驗,五月初四晚上逮了一只蛤蟆,回家后用兩個廢舊的鍋對著扣在院子里了。等初五早上出去看的時候,鍋與鍋扣得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連個小縫隙都沒有,但蛤蟆不見了。這一說法當時傳的神乎其神的。聽人說完,我自個兒琢磨了挺長時間,感覺咋說的這蛤蟆就跟成了精似的?于是第二年,也是五月初四,放學后我專程到村邊那小水渠走了一遭,捉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蛤蟆。拿回家后找了一個吃完罐頭的玻璃缸,往里面倒了一些水,又放了一些水草。把那蛤蟆放進去后我又把那玻璃缸的原裝鐵蓋子擰上了。怕把它憋死,擰之前我還用釘子在那鐵蓋上鑿了幾個洞。晚上睡下后我自個兒還黑燈瞎火的設想著,要是明天起來那蛤蟆真不見了,那是不是就真有點兒啥說法了?那它會不會真成精了來找我算賬?一直這樣想著,直至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家鄉的習俗,端午節往大門上貼老虎、公雞還有符、艾草啥的都不見紅日,而且用艾草、蔥須、花椒等沖泡出來的洗臉水,也必須是在紅日未出之前洗。所以端午那天早上,我早早的就被我媽給叫醒了。起來后我也沒顧得貼符洗臉啥的,直接就到院子里看那蛤蟆了。出門時,心不知怎么突然間慌了一下,也說不出為啥,總之那種感覺之前沒有過。我拿過那玻璃缸后挺忐忑的,但細看時才發現,那蛤蟆正趴在水草上,兩眼直溜溜地瞪著外面,可能是我拿玻璃缸時的晃動讓它受了驚嚇,腦袋又往水草里縮了一下。我看后頓時踏實了。那時候不懂得,用后來的話說,那才整個兒一玻璃缸里的蛤蟆,有光明沒前途。不過我奶奶念佛,從小教育我不能殺生。所以試驗之后我又把那蛤蟆拿回原地放了。但自那以后,不管是在大人們面前還是小伙伴們當中,再談到蛤蟆躲端午時,感覺特有底氣。就蛤蟆躲端午這事兒,后來我奶奶跟我說,習俗流傳下來的蛤蟆躲端午,其實是因為人們端午那天逮著蛤蟆用它們入藥,而且說那天逮到的蛤蟆質量好。蛤蟆為了活命,所以才躲著不出來。一聽我奶奶這么說,我頓時心生憐憫了。為了躲避人們的捕殺,對于蛤蟆來說,不躲還能咋的?不過后來留意到,其實不光是端午,就是夏天的時候,也有外地的一些人來我們村里逮蛤蟆。來的次數多了,或多或少跟他們搭過話,從那些人嘴里得知,他們逮的那些蛤蟆最后全都賣到大城市的飯店里了。

在村里念小學那會兒,有次一伙伴挺興高采烈的對我們經常在一塊兒玩兒的那幾個人說,放學后要請我們吃烤田雞。我還以為他說的田雞也是跟野雞之類的鳥似的。于是放學后就跟他去了。那伙伴把我們帶到村邊水渠旁后,俯下身子開始在水草地里找,最后逮住一只紅腿兒蛤蟆后得意洋洋地說終于找到了,說著正要用他手里拿著的那根鐵絲串,我忙著攔住問他干啥,他說烤田雞啊!聽他這么一說,不光我不理解,其他人也都不理解。我說哪有田雞。他說著把手里的那只紅腿兒蛤蟆舉在我眼前,笑呵呵地說這就是啊!一句話說的我差點兒吐他臉上,其他小伙伴們也開始推攘他,說你小子想跟我們開玩笑也不至于這樣吧?拿著蛤蟆說是田雞,惡不惡心,你自個兒吃去!那伙伴顯得挺委屈的,說他前天在電視上看到的,我們經常說的那紅腿兒蛤蟆就叫田雞,烤著就能吃。一伙伴接起他的話說,還烤著就能吃,我們聽著就想吐。我也數落了他一番,說從電視上好的沒學到,倒學會兒殺生了。下輩子蛤蟆變成人跟你小子討命呀!見我們沒人向著他,那伙伴把那蛤蟆放了后,耷拉著腦袋不語了。

后來我們才知道,那伙伴真的說對了,我們這兒習慣上叫的紅腿兒蛤蟆,學名就是叫田雞。但那時候,村里的那些水渠或是水草地因為干旱干涸后,全都被人開荒種地了。自那以后,也沒人再找過啥紅腿兒蛤蟆。那會兒我在縣城里念書,語文課上老師講辛奔疾《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的那首詞時,里面“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那意境挺令人向往的。讀著覺得很親切。也許是樓房教學樓和水泥地的求學環境少了兒時的鄉土氣息,也許是在外求學或多或少懂得戀家了,讀著詞,前前后后回想了很多。詞里描寫的意境著實令人向往,但家鄉也確實有過令人向往過的詩意般的田園生活,別管是蛙聲還是我們習慣上稱為的蛤蟆聲,總之有過!感覺那仿佛就是鄉村夏夜最明顯的標志。那晚睡下后,我用心聽宿舍外面,沒有蛙叫聲,或者說沒有我們曾習以為常稱為的蛤蟆聲,夏夜的陣陣清風中,傳來的只是時隱時現比較容易辨別的蛐蛐聲和其它各種叫不上名來的蟲嗚聲。

有些東西,確實是失去了才覺得珍貴。蛙聲或者說是蛤蟆聲對我來說,雖沒達到珍貴的地步,但也幾乎接近邊緣了。現在有時都覺得,鄉村里沒有蛙聲或是蛤蟆聲的夏夜,算不上是完整的夏夜!由于人們的私挖濫采,農藥的過多使用,水渠河流的污染,曾經多的讓人反感的蛙聲或是蛤蟆聲,現在卻變的越來越遠了!

中秋月圓

印象中,連著有好幾年,中秋節跟國慶假期都是相差沒幾天,就連收發的那些祝福信息也全以“雙節”冠名了。然而今年中秋節跟國慶假期相隔的日子倒真的遠了些。本想著回鄉能夠借人們中秋團圓之際多見幾個那些常年在外的親朋好友,但許多朋友打電話發信息,說時間太緊,回不來了。就連之前說好要在中秋節回家鄉好好聚聚的幾個堂兄姨弟們也都又改變了先前的安排,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中秋節回不來了,看國慶假期吧,要是國慶假期還抽不出時間的話,那就只能等年底見了。聽他們說完后,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一些落寞。

對于中秋節,長這么大,之前還真沒怎么在意過,而且一直以來也很少稱中秋節,習慣上只是叫作八月十五。那時候村里還有一家專門做月餅的。不過人們一貫把做月餅叫作打月餅,這就跟我們出村念書在食堂買飯叫作打飯一樣。記得那會兒村里那烤月餅的爐子是用磚和泥盤起來的,體積很大,除了加火的灶子之外,自下而上又分了好幾層,一次可以烤好幾盤子月餅。人們管那叫烤箱。我向來對油性大的食品不怎么感興趣,那時候一進陰歷八月份,我奶奶跟我媽她們就開始張羅打月餅的事兒了。打月餅就跟每年過年時炸麻花一樣,提前得用盤秤把油、面、糖之類的按比例全都稱好分出來,不過不同的是,像炸麻花、雞蛋傘之類的,找些同村的親戚或是左鄰右舍的人,在自個兒家就能做,但是打月餅,非得去專門做月餅的地方才能做。那時縣城里打月餅的地方比較多,但交通不太方便。我們村雖然離縣城不遠,但人們去縣城里打月餅的比較少。一來是出村打月餅比較費事,再者,一村一院的,到哪兒花錢都一樣,就權當是照顧本村人了。所以即便當時村里打月餅挨家挨戶排隊,但人們也大都選擇在村里打了。有次我媽跟我奶奶打月餅都忙活到披星戴月回家的份兒上了。我說打月餅這么費事兒,還不如在家烙幾張餡兒餅或糖餅吃呢!我奶奶笑說啥節氣就得做啥,想吃餡兒餅跟糖餅,一會兒就能做。我是隨口那么一說,但我奶奶跟我媽沒嫌費事兒,把剛打回來的月餅全都擺放好后又分工做起餡兒餅跟糖餅來。我從小不怎么吃肉,家里每次吃包子、餃子、餡兒餅之類的飯時,我媽或是我奶奶總會單獨再另給我做餡兒,一般是先炒上雞蛋,然后再用熱水泡上腐竹、木耳,最后將炒雞蛋跟泡軟得腐竹、木耳同油豆腐、粉條、韭菜、蔥花剁在一起。吃的次數多了,我就把那餡兒變相的稱為“素餡兒”了。沒接觸佛法之前,認為沒有肉的食物就叫作素食。那晚我說完烙餡兒餅糖餅的事后趴在炕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記憶里,是我奶奶從睡夢中把我叫醒吃的飯。那感覺,真的是吃著飯還打著盹兒。見我那狀態,我奶奶說早知道是這樣,說啥也不在那兒排隊等著了,晚飯吃的都沒時沒點兒了。我爸聽出來后說我下午放學回來吃了不少,不餓了。其實我自個兒也不知我是真不餓了還是瞌睡的,被我奶奶叫醒后,拿了張餡兒餅咬了幾口便又放回去了,擦過手后又趴炕上睡了。我奶奶邊說著回得太晚了邊拿了件衣服給我蓋上了。但逐漸長大慢慢懂事之后,每當想起那事兒,我特自責。

我們出村念書的時候,中秋節還沒有被定為法定節假日。那時一到快過中秋節的時候,大都會有同學說想家里的月餅了。女生說說也就罷了,有些男生還把這話給掛嘴上了。我們宿舍就有一個,中秋節前那幾天,一到下了晚自習,回宿舍后總會自言那么幾句,說趕快放假吧,回家就能吃月餅了。我聽得不耐煩后打擊了他一句,我說你小子屬豬的,一回來就哼著要吃。他倒挺不當回事兒,朝我笑笑后繼續自言,而且還夸張到扳手指頭的地步了,說什么過了星期三,越過越心寬,過了星期五,回家看老母,中間還不知怎么夾了句什么星期五還有一上午的話。我實在聽不下去后又接起他的話打擊他:“你就少惡心上一會兒吧,還回家看老母,把你說得孝敬的,你小子是想著回家吃月餅吧!”這一下說得就跟觸到他哪根神經似的,激動著走過來,雙手握住我的手用力地上下晃動著,說不愧是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啊,你可太了解我了,這次回家真的就能吃上月餅了!一句話說得我當時都無語了。用后來時興過的話說,那表現整個兒就像是一飯桶!

不過拿月餅當飯吃,我們同學中還真有過。有的同學早晚飯就到食堂打一份稀飯,然后會宿舍就著月餅吃。聽說女生宿舍,這種現象還比較多。我想,一來是女生飯量輕,再者,還是跟家庭經濟有關吧!雖然那些同學的父母不知道也并不希望她們那么做,但總感覺人一離開家,仿佛就覺得長大了,懂得體諒父母了。記得那時中秋節前后假期返校時,有的同學的書包鼓得就跟炸藥包似的,那里面除了幾本書以外,其余的全是月餅跟水果之類的吃的了。宿舍里表現像飯桶似的那哥們兒到校后,那書包簡直就像行李包了。到宿舍也不知是真累還是夸張的,放下東西后氣喘吁吁齜牙咧嘴的。我問他咋不背點兒提點兒分開拿,再說這么多全放一塊兒,不怕擠得把書包讓油給浸了。那哥們兒笑笑,說提著讓人看見多不好意思。這句話倒像是真的。那些其他像他這樣從家里往學校帶月餅水果之類的同學,不過水果讓人看見倒不一定不好意思,但帶月餅,或多或少也會有像他那樣的顧慮。我不喜歡吃月餅,每次到校也幾乎不帶,要帶也頂多帶些水果。不過有次走的時候,我奶奶給我打點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月餅,說里面有餡兒,不太油。那時候剛時興起一些跟蛋糕大小差不多的月餅,標準式的稱呼叫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們這地方管那一種叫提漿餅,一種叫中紅。提漿餅外面還有各式各樣的花紋圖案。那兩種餅里面全都是有餡兒,大都是用花生仁、核桃仁、瓜子仁、葡萄干等切碎拌出來的。我奶奶給我拿了不少,但我吃的卻不多,幾乎全都給了表現像飯桶那哥們兒了。我提醒過他,叫他別拿月餅當飯吃,但那小子不聽,說他胃口好著呢!還厚著臉皮跟我開玩笑,說我帶的月餅真好吃,要有的話下次再多帶點兒。可有一次晚自習上,他因胃疼,表現的比他帶著裝滿月餅那書包到宿舍都齜牙咧嘴,但這次不是累得氣喘吁吁,而是疼得滿頭大汗。我不知那些拿月餅當飯吃的其他同學有沒有出現過他這種情況,但可以肯定的是,誰看了都會心疼,要是他們父母知道的話,責罵之后更多的應該是心疼落淚。

有一年,我奶奶得了重病,中秋節前后許多親戚們都來看望了。有市里的親戚給帶了些包裝特精致的中秋禮盒,里面是糕點之類的。我奶奶將其中一盒里面最好的一塊另外放開了,自己沒舍得吃,也沒舍得讓家里其他人吃,一直給我留著。星期天放假回家,我奶奶跟我說了那塊糕點在外面的柜子里放著,讓我自己取著吃。當時我奶奶重病還沒康復,自己下不了炕。我到堂屋自己揭開柜子拿出那糕點準備進家時,發現那糕點已經發霉了,上面有許多藍綠色的斑點。那一瞬間,我的眼淚頓時就止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興許是有那么幾分鐘了,見我還沒進家,我奶奶出聲了,問我找到沒。我用鼻音應了聲。老人像是很興奇那種,說我爸他們說這種糕點得趁早吃,要不都放壞了。我奶奶說又不是放那兒等著過年,硬留著等我回來吃,說我不喜歡吃月餅,說不定喜歡吃這個。問我好不好吃時,我緊咬著牙關不敢回答,生怕哭出聲來,最后強忍著說出兩個字:好吃!見我這么說,聽到我奶奶笑了,說那就好,我還怕你不愛吃呢!那一刻,我終于忍不住了,一個箭步跨著到了院子里,坐在屋檐下一個我奶奶看不見的地方,淚水一遍又一遍模糊著我的雙眼。以前見過村里一些老人吃東西,常會用另一只手搭在嘴下邊,我那時不懂,以為上了歲數的老人都會那樣。我奶奶說不是因為那些人上了歲數,而是那些老人們都是從艱苦年代過來的,對于物質,尤其是對于吃的,格外珍惜,生怕有一丁點兒浪費了。吃糕點時,我雙手捧著,每吃掉的一口,上面都有我的淚,每咽下去的一口,都如鐵一樣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口上。長那么大,我第一次把一塊發霉的糕點吃得那么干凈,吃得不掉一粒渣子!

人們常說,月兒圓,人兒全。我奶奶走后的第一個中秋節,獨自在院子里望著那輪明月時,我哭了。但我又怕被人看見,只能找個黑暗的地方悄悄抹眼淚。我奶奶生前常常跟我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這句話,我永遠記得!曾聽人說,人走了之后就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星,但我看著那輪明月落淚時,我又極力躲避著,我生怕被天上哪顆明亮的星星看到。初中時,寫一篇有關中秋節的作文時,我最先想到的依舊是我奶奶,雖然沒有夜睹明月,但寫得時候,豆大的淚珠重重地打濕在了稿紙上。后來我將那篇文章寄給了省外一家知名刊物舉辦的全國性文學藝術征文大獎賽組委會。三個月后,收到掛號信件,作文獲獎了。那是我第一次獲全國性文學藝術征文賽大獎。看著那鍍金獎牌以及燙金的榮譽證書,我又一次哭了。我在想,那或許是我奶奶給予我寫作上的鼓勵和支持!

現在每逢中秋節,我依舊會望著那輪明月發呆,或是思念,或是感悟。有些事情,隨著年齡及閱歷的增長,也在逐漸的理解、接受、感悟、看開。古人早已說過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自己唯有能做到的是,每到中秋節時,望著天空,借助那輪如大玉盤的明月,向那些中秋節在異地他鄉的人們送句真誠的祝福:但愿人長久,干里共嬋娟!

扁擔

扁擔用來挑水,這是之前在村子里最為常見的事,以至于常見到讓人都形成了一種概念,只要一提扁擔,那就是在說挑水。但我記憶比較深的是,我有一位親戚,卻是用扁擔來挑杏兒。

那親戚是我奶奶門上的,住在離我們村子十多里以外的一個小山村。家里有個不大不小的杏園子,據說那是他從我奶奶他們村搬到那個村子后自己栽種的。每年杏兒熟季節,那親戚總會用扁擔挑兩大筐子的杏兒給送來。那時候看那親戚歲數都挺大了,憨厚老實的臉上擠滿了深深的皺紋。每次來,穿的都是那件淺藍色的粗布褂子。我私下里還問過我奶奶,那是我啥親戚,我該叫他啥。我奶奶說那親戚比她都大好幾歲,論輩分,我得管他叫舅爺。我一直知道的是,我爸只有一個舅舅,那會兒演電視劇說親媽后媽,我不知怎么就想到那詞兒了,待那親戚走后,我悄悄問我奶奶,說那親戚是不也算是我后舅爺。這一問,把我奶奶給逗樂了,笑了很長時間,見我還一個勁兒的側仰著腦袋等回答,我奶奶笑問我,說這稱呼是聽誰說的。我似乎想都沒想就作了回答,我說是我自個兒琢磨的。我奶奶沒說啥,看著我那表情,又忍不住笑了笑。事后我得知,那舅爺是我奶奶的本家,但已是出了五服之外的了。在我奶奶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家遭了難,危難關頭,是我奶奶的父親幫了他們,自那以后,那種親便像是成了一家人,一直以來,延綿不斷。應了村里人常說的那句話,親戚親戚,越往來越親。那時候的人心也真的純樸,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話,在他們身上,絕不是說說而已。也許是往來的次數多,村里許多人,尤其是我奶奶家附近這一片的人,全都認得我那舅爺了。那時候條件差,交通工具頂多是輛自行車。舅爺平時來,有時還騎自行車,可每到杏兒熟的時候,總是用那根中間已磨得發亮的扁擔挑兩大筐子的杏兒,十多里的路一直步走來。小學課文里有一篇《挑山工》的文章,我背那課文時,腦海里的第一印象就是想到我那舅爺了。每次來,我奶奶總會說拿這么多杏兒干啥,舅爺卻總是那么憨厚的笑笑,說一年也就這么一次,給孩子們吃。而且每次來送杏兒,頂多是在我奶奶家吃頓中午飯,下午天稍涼下來的時候,便又開始往回返。好幾次,舅爺走的時候,我爺爺、我爸他們硬要騎著車子送,但舅爺卻死活不肯,說要這樣,以后他還咋來。我爺爺還是不忍心,說要么就住下,要么就讓人騎車送,要不這做成啥了。舅爺解釋,說他家里養的牛呀羊呀的,晚上得添夜草,老婆孩子干不了,他說啥也得回去。最后還是我奶奶發話了,說就讓他走著回去吧!可有次舅爺吃完午飯坐了一陣子后又跟往常一樣用扁擔挑著那兩個空筐子走后,我奶奶在那兒邊整理杏兒邊用手抹起了眼淚。

待我后來會騎自行車時,舅爺依舊每年杏兒熟的時候用那根扁擔挑著兩筐杏兒往來送,但我明顯的留意到,筐里的杏兒遠沒有之前那么滿了。我在村邊跟小伙伴們玩的時候,大老遠看到過舅爺,在離進村百米遠的距離中,他足足歇了三四次。我跟小伙伴們跑過去幫忙時,舅爺說啥也不讓,笑著說你們小孩子抬不動,說著給我的那些小伙伴們每人分了兩大捧的杏兒。小伙伴們拿不了,全都用衣服兜著了。舅爺還安頓他們,吃杏兒的時候分著吃,每次少吃點兒,吃多了肚子疼。到我奶奶家后,已是紅日當頭了。吃飯時,舅爺還跟之前一樣,憨厚的笑笑,但像是挺不好意思的,說在園子里給牛羊割了些草,安頓好才走的,所以有些晚了。我不知道爺爺奶奶以及家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很確定的認為,那肯定是一位憨厚老實的人說了一次善意的謊言。我不相信他是走得晚。如果沒在村口碰到的話,我或許會信,但百米遠的距離足足歇了三四次,十多里的路,那得歇多少次?那一路是怎么走過來的?我雖不信,但吃飯期間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不經意間看舅爺時,發現他比之前老了許多。

舅爺走的時候,仍和之前一樣,誰都不讓送。不過我那會兒表現得挺逞能,推出家里那“飛鴿”牌的老式自行車后說我去送。當時的個頭稍比自行車高一點,那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那種沒有車梁的小自行車。我們當時騎自行車,全是左手握住車把,右手臂撐握在車梁上,把腿掏過去騎。

我推出自行車后那么一說,把所有人都給怔住了,但停頓了那么一下后全都開始笑我了。我還一本正經的說,我會騎車,能去送。舅爺笑著摸摸我的腦袋,說等你長大了,舅爺就讓你送。見他們沒人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兒,我找了個話題,問舅爺這幾天他們那兒有小松鼠了沒。這一問舅爺倒是把我的話當回事兒了,說早就有了,前一陣子他還在園子里看到幾只,看那樣子像是剛出窩沒幾天。我說那正好,我去住幾天,碰著了逮只小松鼠回來玩玩兒。我爸打住我的話說不讓我去,想去了等過幾天他帶著我去。我沒聽他的,而且一聽說我要去住幾天,舅爺也說正好孩子放假了,去那兒走走。有時候,大人們辦不成的事兒,放在孩子們身上卻改變了。舅爺摸著我的腦袋,說那今天就讓你送舅爺吧,正好去走走,到時給你逮只小松鼠。我奶奶也說想去就讓我去走走。最后我爺爺給打點的,把那扁擔橫綁在自行車后架上,兩邊各綁了個筐子,我還笑說這咋就跟我們這兒用自行車馱著倆簍子賣香瓜那人的車子似的。不過說的時候是讓我騎車送,但走的時候卻是舅爺騎車帶的我。路上,我問舅爺,給我奶奶家送杏兒時為啥不騎自行車。他說騎自行車拿不了多少杏兒,而且路不好走,等去了說不定杏兒幾乎就全顛爛了。

舅爺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大女兒嫁在了本村,其他兩個女兒在外地打工。我去的當晚,大女兒一家也都到舅爺家了,而且去的時候在他們村那小賣部買了許多吃的,感覺把我當成啥貴客一樣對待。我那大姑還叮囑她那比我大七八歲的兒子,要他帶我好好玩兒,上山或是到園子里的時候小心點,注意蛇。起初,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兩天下來,陌生感拘束感啥的全都沒了。表哥帶我上山,逛杏園子,逮螞蚱。說到玩松鼠時,表哥說,出了窩的松鼠就算逮著了也養不熟,頂多養在小籠子里看看。他在村里的一個朋友,為了往熟養一只松鼠,自己攢錢買了袋奶粉,從松鼠掏回來沒睜開眼一只喂到大,現在人走哪兒松鼠就跟到哪兒,用我們這兒的方言說,那松鼠就是被“耍熟”了。聽表哥說著,我挺好奇的,最后他還帶我見那朋友跟他的那只小松鼠了。果真不錯,表哥那朋友走到哪兒,那松鼠就跟到哪兒,而且那松鼠自個兒活動或是人看不到時,只要表哥那朋友一吹口哨,那松鼠便竄著出來,走到表哥那朋友跟前,順著他的褲腿,一直爬到肩膀上,然后立起身子翹著尾巴左顧右盼,樣子十分可愛。喂它東西時,它只用兩個前爪抱捧著吃的,要么蹲坐著,要么稍蜷縮著身子,吃的時候把兩腮撐得鼓鼓的。表哥還跟我說,之前他們朋友當中有人說后山上有圓尾松鼠,就是尾巴立起來像個扇子一樣。那種松鼠最好,平日里見到的那些都是單尾或是雙尾松鼠,不值錢。表哥他們聽了以后還拿著鎬子、鐵鍬之類的工具去后山上掏那種松鼠了。表哥他們朋友當中倒真有藝高膽大的,看到一窟窿后說這估計就是那圓尾松鼠的洞了,鑿了又鑿,挖了又挖,估計差不多時,他戴上事先準備好的能護到胳膊肘的那種皮手套,對在場的人說,等著看圓尾松鼠吧!伸進手去掏了一陣后,挺興奮的說,運氣不錯,好像逮住了,估計是只大松鼠。一聽他這么說,眾人都圍上來了,但掏出來一看,是條棍子粗的蛇,蛇頭正被他死死的握著。不過對于從小在山腳下長大的孩子們來說,蛇似乎并不怎么可怕,但我們不行,有時說蛇都能把女生給嚇哭了,就是男生有時談到蛇都覺得頭皮發麻。那晚,我跟表哥都住在了舅爺家,吃完飯后倆人呆一屋,他說要我多住幾天,看能不能給我弄一只能夠“耍熟”的松鼠。說實話,我是真想要,也真想再多住幾天,但他們一直把我當貴客待,我實在不好意思再住了,于是找借口,說我想回家了。

回的時候,我要自己騎車走,但舅爺說啥也不讓,最后讓表哥也騎了輛自行車一路把我護送回來。路上表哥還跟我說,要是弄到能“耍熟”的松鼠,他到時給我送下來,說以后放假,有空了就去找他玩。不光是表哥,我走的時候,舅爺舅奶跟大姑他們全都那么叮囑我了,叫我有空常來。

往后的日子里,我還真不拿自個兒當外人了,特別是一到放暑假,不光我去,而且我還帶著經常跟我在一塊兒玩兒的那些伙伴去。有時我也叫我奶奶給打點好,給舅爺往去帶些自家院子里種的菜啥的。但奇怪的是,盡管我們回的時候舅爺已經給我們拿了些杏兒了,但每年他還是用那扁擔挑著兩筐子杏兒往我奶奶家送。表哥還跟我說過這事兒,說表哥要替舅爺送,但被舅爺拒絕了,說只要舅爺在,就用不著別人。說是吃鮮杏兒,其實舅爺每年送去的杏兒我們也吃不了幾個,杏兒儲藏的時間又不長,一般吃幾個鮮杏兒后,剩下的那些就全被我奶奶拿出去曬杏干了。

有一年夏天,吃杏兒的季節快過了也沒見舅爺挑著杏兒來。我還想著,興許舅爺真的老了,挑不動了。可沒過幾天,傳來噩耗,舅爺去世了。這消息似乎讓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一點兒征兆都沒有,過年去看望舅爺時老人還好好的,用我那大姑的話說,舅爺走的前幾天還在杏園子里鋤草呢,好端端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不過老人走得安詳,沒啥痛苦,也算是善終了。

發喪時,我也去了。親戚們都在那兒哭訴著,我雖難過,但沒落淚。可在院子里走動看到門頂上橫放著的那根扁擔時,我鼻子一陣的酸,舅爺之前每年送杏兒的樣子,那擠滿皺紋的臉,憨厚純樸的笑,在村口歇息了好幾次累的樣子,我說要騎自行車送他卻是他帶著我……那些情形如同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回放,直至回放到我淚流不止。

舅爺走了,但那種親還跟之前一樣,一直在我們這些后輩中延綿著,那絕對超越了血緣。嫁在本村的那位大姑現已是白發蒼蒼了,而當初帶我上山逛杏園給我弄能“耍熟”松鼠的表哥,也已成家立業有了孩子。每年過時過節,我們常常往來。現在交通工具先進了,而且路也好走。不過每當我看到那些爬幾層樓梯或是拿點兒東西步行走一段路就會累得滿頭大汗甚至齜牙咧嘴的人時,我就會想起舅爺來,那么大歲數,兩大筐子的杏兒,十多里的路,只用一根扁擔挑著走下來,真的有些不敢想。

我時常琢磨,是機械的發達讓人的體能逐漸退化了,還是條件的優越讓人缺少那種吃苦的精神了?這樣的因素或許有,但肯定不是主導。舅爺用一根扁擔挑著兩大筐子杏兒走十多里的路,肯定有著他合理的解釋,但我左思右想后,粗淺的得出了這么一種說法:用愛挑起的扁擔,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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